「誰在那裡?」強自鎮定的他低喝。
「是我。」一個懶洋洋的男性嗓音低揚。
「偉翔?」杜世瑀小心的再問。
「對,你連你老弟的聲音也認不出來?」果然那團不明物體是杜偉翔,只見他沒精打采的坐直身子,白了老哥杜世瑀一眼,嘲笑的說:「是不是結了婚的男人,腦袋瓜子都會變遲鈍?」
不理自家老弟的調侃,杜世瑀也拉開椅子,在餐桌前坐了下來。
「你不是到米蘭走秀?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個小時前進門的。」杜偉翔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是的,不過三個工作天,他便完成走秀的活動了,他根本就是故意多待了一個多月。原本是要釐清自己的思緒,沒想到一個如秋水般的伊人倩影,竟沒日沒夜的在腦中盤旋、縈迴不已......
瞄了杜偉翔一眼,杜世瑀驚訝的發現上道個一向衣著光鮮的老弟,竟不修邊幅的穿了件縐巴巴的休閒衫,完全不復往日的神采飛揚、風流瀟灑!
「你發生了什麼事?」
仰頭癱坐在椅子上的杜偉翔,凝視著天花板的造型燈,久久沒有回答——
杜世瑀也有耐性,只是靜坐著等待。
「我完了,我竟然對女人失去興趣了。」終於,杜偉翔輕輕吐出困擾他一個多月的煩惱。
「我從來就不相信愛情,總覺那是騙小女生的神話,尤其對你愛瀅瀅的堅持和執著,一直很不以為然。」
起身又拿了罐啤酒,杜世瑀沉默的遞給杜偉翔。
看著手上的啤酒,杜偉翔嘗試著向兄長剖析自己,這是一向風趣開朗的他從未做過的事。
從來他就不習慣和人分享心事,即便是最親密的手足。這或許是因為他從小就失去母親的緣故,儘管他有個不錯卻很忙碌的父親,和一位非常照顧他的兄長,然而內心裡,他依然是個渴望母愛、缺乏安全感的寂寞孩子。
「我無法想像和一個女人共同生活一輩子會是什麼樣子。五彩繽紛的戀愛生活,才能讓我覺得自己活著;我喜歡和不同的女人拍拖,那樣生命才會精采。我不會讓一個女人綁住我。」
仰頭狠灌了口酒後,終於,杜偉翔苦笑的承認了。
「可是......該死的!這一個月來,那個女人居然不時的出現在我腦海裡,她不但讓我失去約會的興趣,更叫我嘗到瘋狂想念的滋味,現在我是不得不相信了......」
身為兄長的杜世瑀還是沉默。他知道這個弟弟表面是風流不羈,骨子裡卻孤傲得緊,除非他自己願意開口,否則誰也別想進入他的內心世界。
同時杜世瑀也知道,老弟這回確是碰到棘手的感情事件了。
斜瞄兄長一眼,杜偉翔清楚的說道:「你相信嗎?我竟然會對一個大我兩歲、死了老公、還有一個七歲大兒子的女人念念不忘!」
聞言,正仰頭喝啤酒的杜世瑀「噗!」一聲,口裡的酒直直噴向對面的杜偉翔。
被噴得滿頭啤酒的杜偉翔,居然也不吭氣,只是脫下濕掉的休閒衫,拿它來擦拭一頭一臉的酒漬,然後隨手丟開衣服,打著赤膊的坐在原位,委靡不振的繼續狂灌啤酒。
「一向玩世不恭的杜偉翔居然會去想念一個老女人?」喝光啤酒,一手捏扁罐子,杜偉翔自嘲似的喃喃迭念。
杜世瑀這下知道「代志大條」了。這個花心老弟真的墜入情網了。
「願意再說得詳細些嗎?」邊問,杜世瑀立刻又開了罐易開罐啤酒放到老弟手裡。
仰頭又咕嘟喝掉大半啤酒後,杜偉翔才溫吞吞的說:「她叫羅霏,是羅娜的堂姊。」
瞄了眼臉上掛著不解的兄長,杜偉翔會意的說下去:「我本來是和羅娜拍拖的,沒想到......」
他苦笑的停頓了一下,繼續的喃喃不已:
「說了你都不相信,以前只要一眼就勾起我興趣的女人,我二話不說上且刻展開攻勢,連一絲絲的猶豫都沒有過,可這回......」呆愣的望著躺在桌上的幾個變形鋁罐,杜偉翔悶悶的說。
再次捏扁手上的空易開罐,丟到面前的餐桌上,隨即杜世瑀又遞過一罐啤酒。
「啪!」一聲,拉開拉環,杜偉翔又灌了一大口酒。
「我......竟然逃到米蘭去,整整一個月......我畏怯得莫名其妙。」
說完,他轉頭望住兄長,用著微微慌張的語氣:「我是不是已經......」
基於兄弟間的瞭解與默契,杜世瑀不疾不徐的點頭接腔:「沒錯,你已經被愛神的箭射中了。」然後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
「歡迎你加入世紀末癡情男子行列!」
「不可能。」杜偉翔斷然搖頭否認,一邊沒好氣的揮開兄長的手。
杜世瑀也不爭辯,只是肩一聳,無所謂的說:「要不......就是你泡馬子的技術
退步,所以才害怕的逃到米蘭去。」
說完,只見杜偉翔一副捍衛似的揚起眉來,坐直身子,慍怒的尖聲道:「她不是一般的女人,『馬子』這個字眼不能用在她身上。」
這下子,杜世瑀心是篤定了。這個不願安定的老弟,終於碰到能克他的女人了,只是他自己還不明白罷了。
杜世瑀沉默的望著一臉慍色的杜偉翔。
好一會兒,杜偉翔才如洩氣的氣球般,又垮下雙肩,用手抹了把臉,歎口氣的說:「對不起,老哥,我太激動了。」
「不,是我過分了。」杜世瑀搖頭回答。
短暫的沉默後,杜偉翔重重的透口長氣說道:「唉,我究竟是怎麼了?」
果然,人一旦陷入愛情海,就變得無助而軟弱了,就連行事俐落的杜偉翔也不例外。
「與其坐在家裡煩惱,倒不如採取行動。」
「你是說……」
「好歹也要釐清楚你煩惱的根源吧。再說,追求女人對你而言不是家常便飯的事嗎?」
杜偉翔用力的瞪視杜世瑀,鬱悶的低哼道:「你想找我打架是不是?」
咧嘴一笑,杜世瑀乾脆直問:「你是在意年齡的差距,還是在意小孩?」
「這些根本不是問題。」答完,又緘默了一下,杜偉翔抬頭認真的望著兄長。「你說爸會介意嗎?」
聞言,杜世瑀搖頭笑了笑,反問道:「你覺得爸爸是這樣不開通的人嗎?」
「那你呢?」從來他交女朋友,就不曾在乎過家人的意見,可不知為何,杜偉翔極重視父
親、兄長對羅霏的想法。
「喂,你這話是在污辱你老哥我,何況你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說的也是,我連接近她的勇氣都沒有了。」
杜偉翔又苦笑的搖頭,接著鬱鬱的說:「不知為什麼,她讓我有自慚形穢的感覺,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突然,他又想起那夜她渾身散發有如聖母般的光輝,和手捧生日蛋糕的聖潔模樣,那一副慈母稚子的溫馨畫面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撞擊著他的靈魂。
會不會就因為她是如此的不同、如此的特別,所以才勾起他的興趣?他不禁揣想。
「誰讓你這麼花心,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的?之前還和人家的堂妹打得火熱,這下頭痛了吧?」杜世瑀瞭然的略帶揶揄。
兄弟兩人間的感情好、默契佳,杜偉翔才這麼一句話,身為兄長的杜世瑀立刻明瞭老弟內心的複雜情結。
瞪了杜世瑀一眼,杜偉翔訕訕的拿起啤酒猛灌。
「我才不為這個頭痛呢!」對女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酷。他可沒忘了這句格言!
「好了,你從來就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怎麼這回婆媽得像個扭捏的小女人?」
「我說過,她不一樣......她......」
「那你就趕快行動呀!什麼時候你追女人也會猶豫不決的?」
「可是我得顧慮到羅娜……尤其她們又是堂姊妹的親戚關係。」丟開手上的空罐子,杜偉翔為自己找理由似的辯說。
「原來你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候呀,杜大情人。」杜世瑀大聲嘲笑道。
「去你的!」杜偉翔再次拍打杜世瑀的肩膀。「也不知我們合不合得來,還有她的個性、愛好、價值觀......」
「杜偉翔,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為自己找借口?」
杜世瑀話一說完,杜偉翔頓時啞然。
「我相信羅娜絕對不是你的問題。」杜世瑀一語道出杜偉翔的心結。「你會畏怯、裹足不前,那是因為這位羅霏小姐讓你動了心、動了真情。」
怔怔望著兄長,杜偉翔心動如潮,腦子裡不覺又出現羅霏的影子。
「心動不如行動的道理,你應該聽過吧?」說著,杜世瑀喝乾最後一罐啤酒。
「不論男女,只要優秀出色,就一定是個搶手貨,所以等你想通,聚足追求的勇氣準備行動了,她已經被人給捷足先登,到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聽著聽著,杜偉翔心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