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配!他根本不配當曉綠的父親!」巧萱更激動地吼著,渾身顫抖。
如果他有一絲一毫的良知,他怎捨得在六年前那麼殘酷地對待她?在她最絕望的時刻,她要的不是他的錢或是虛浮的名分,她只要他的驪懷、他的愛啊!
但他卻以最無情的方式回應她……
品萱歎了口氣。「姊,六年前你有多苦,我全看在眼底。當時,我們四處躲債,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精神和肉體都飽受折磨,媽又天天罵你,要你去拿掉孩子,你想向樓行風求助,他卻給你更殘酷的一擊……如果我是你,我想我會更恨他,甚至一回到溫哥華就想盡辦法報復他!」
品萱的表情更加凝重。「但,這幾年下來,我卻越想越不對勁,我真的不相信行風哥是那種敢做不敢當的爛男人!當我們還住在樓家時,他對你的溫柔呵護已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他那麼喜歡你,怎麼可能以最無情的方式來傷害你?」
巧萱的笑容更加慘澹。「也許,從頭到尾我只是他的玩物,他對我的好和溫柔體貼都只是一時興起。把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單純小女孩耍得團團轉,令他覺得很得意,他本來打算玩膩了就閃人,沒想到……我居然懷孕了,所以,他露出真面目,只想以一筆錢來打發我,就像打發叫化子似地打發我!」
說到最後一句,巧萱雙拳握得好緊,關節處隱隱泛白……沒有一個女人能承受這麼大的羞辱!
「姊,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苦?但,我覺得還是該給樓行風一個解釋的機會……」
「還要什麼解釋?」巧萱深吸一口氣,眸光冰冷。「他寄來的那張支票就是他的答覆,也是他給我的解釋!」
「姊……」
「不要再說了!」巧萱冷硬地道。「你該知道我來溫哥華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樓行風,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還有……」她嚴肅地看著妹妹。「你的胡鬧就到此為止,最重要的是,你絕不准讓樓行風知道曉綠的存在,更不能讓他們相見,答應我,否則我馬上回澳門!」
品萱無奈地看著面容嚴峻的姊姊。「唉……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亂插手。」雖然很渴望姊姊跟行風哥團圓,但感情的事,唉……只有當事人自己有資格央定。
「那就好。」巧萱勉強集中精神來準備晚餐。「你回房間去唸書吧,我弄兩道菜,很快就好。」
「姊,關於明天……」
「我不會去樓氏的,餓死也不會!不要再問這個問題了!」她背對著品萱,冰冷地回答。
「……」余品萱無言地看著姊姊倔強的背影,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下去,她很清楚姊姊外柔內剛的性子,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則拿刀逼她見樓行風都沒用。
「好吧,那我先回房間了。」品萱只得無奈地回到房裡。
「咚咚咚咚咚……」巧萱用力切著胡蘿蔔,想藉著做家事來平復自己激盪的心,但,她的心緒卻越來越煩亂,一個閃神,居然切到自己的手!
幸好傷口不深,不過已有血珠滲出來了,她沮喪地扔下菜刀,理也不理手上的傷口,僅是呆呆地望著窗外。
明天、明天……
是的,也許她可以躲一時,但只要她住在溫哥華,就很有可能跟樓行風碰到面。那是她最最不願意發生的事!
那,她該馬上帶女兒回澳門嗎?
老天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第四章
隔天早上,九點半。
巧萱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愣愣地盯著電腦,一夜失眠的她臉色有些發白,而且,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打開電腦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平日擅長的程式設計卻變成一堆詭異的亂碼,她一個字也看不懂。
唉!沮喪地關掉電腦,她煩悶地站起來,正打算到茶水間沖杯咖啡讓自己平靜一些,色迷迷的菲利普經理卻走了過來。
「嗨,亞蓓拉!」他熱情地喚著巧萱的英文名字。「待會兒我要到ZARA公司去談合約,你跟我一道去吧!」
「ZARA?」巧萱狐疑地問著。「可是,那個案子不是由芭芭拉小姐負責……」
「唉呀!」菲利普經理不當一回事地笑著。「你的能力強嘛,跟顧客的溝通技巧又好,還是交給你全權負責吧!你準備一下,我們待會兒就走。」
巧萱看著一旁的芭芭拉,阿根廷裔的她無奈地兩手一攤,擺明這件事由不得她作主,她也很無奈。
唉,又來了……巧萱在心底歎氣,這個禿頭的菲利普經理像是八百年沒見過女人的豬哥似地,自從她第一天來上班後,他便找盡借口要接近她,以談CASE為由,硬拉她出去跟客戶開會、吃飯,好藉機吃豆腐。
她受夠了!一股火倏地往頭上冒,她憑的是真本事進入公司,分內工作也都處理得相當出色,為何還要一直忍受這老色鬼的糾纏?
她立刻回絕。「經理,很抱歉,我想我無法同行,也不能接這個案子。事實上,我正準備向你請一天的病假。」心情已經夠亂了,再繼續看著這頭老豬哥,她可能會抓起茶杯就往他頭上砸!
「啊?你要請假啊,身體不舒服嗎?」老色鬼還是不肯放棄糾纏她的機會。「這樣好了,反正我也要外出,不如讓我送你到醫院吧!」
巧萱冷笑。「不敢煩勞經理,我是生理痛,回家吃個止痛藥,再睡一覺就沒事了。」
「噫……生理、生理痛?」頓時,菲利普的臉龐脹得像是豬肝紅;而一旁的同事已經紛紛掩嘴偷笑,笑他獵艷不成還栽了個大觔斗!
「我去人事部填請假單。」巧萱懶得再看他的老色臉一眼,抓起自己的皮包就往外走。
也許年輕女孩會不知該如何拒絕辦公室性騷擾,甚至,她們覺得拿生理痛當請假藉口有些不好意思。但巧萱覺得這沒什麼好害羞的,生理痛就跟頭痛一樣稀鬆平常,為何要避諱?
而且,她非常清楚,想要擺脫那頭老豬哥送自己去醫院,生理痛是最好的借口。
到人事部辦好請假手續後,巧萱離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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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陽光普照的街頭上,一時之間,巧萱不知該何去何從。
今天不是她的生理期,她自然也沒有任何疼痛,只是想找個借口出來走一走,讓無比混亂的心平靜下來。
順著人潮,她漫無目的地亂走,一個轉彎後,她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坎比街(Cambie St.)。
這一帶的建築非常古色古香,充滿懷舊氣氛,古典街燈下有著街頭藝人在表演,也有算命師拿著塔羅牌擺攤等著顧客上門。
坎比街與水街(Water St.)的交叉路口,還有一個遠近馳名的觀光重──古老的蒸氣鐘。
這種老式蒸氣鍾非常少見,所以遊客來到溫哥華旅行時,總會好奇地來看一看、摸一摸,每隔十五分鐘,蒸氣鍾便會隨著「咕咕咕」的聲音,冒出白色的水蒸氣。
巧萱遠遠地站著,看到一群觀光客笑嘻嘻地圍著蒸氣鍾左看右看,拍照留念。
她的眼神變得恍惚……記得跟母親剛到溫哥華時,行風曾帶著她到這一帶逛街,看看蒸氣鍾、或是好玩地算算命,看看塔羅牌算得準不准。
利用例假日,他幾乎帶她玩遍整個溫哥華郊區,他們甚至還渡海來到另一個更古典的城──維多利亞,兩人乘坐馬車,遊覽著十九世紀的老式建築。
那時的他們多麼愉快,只要跟行風在一起,她的笑聲不曾停歇,一直到現在,巧萱還清楚地記得,行風為她講述過英國人移民到維多利亞之後的淘金熱、移民潮背後的歷史……
那時,他的碧綠眼眸總是會發出最燦爛的光芒,像是閃閃發亮的無垠大海,令她一顆芳心不由自主地隨之飛舞──
那麼美好的日子,已經遠颺了嗎?她從不後悔對行風付出真愛,只是,他為何要那麼殘酷地傷害她?
她好想親自向他問個明白,當他寄出支票時,沒有一絲不忍嗎?不在乎她在異國所受的苦難嗎?他可知他信箋上的絕情字句,就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利刃,傷得她血肉模糊……
算了,現在還想這些做什麼?巧萱提醒自己,忘掉吧!忘掉所有的一切,不管她對樓行風有多少愛、多少恨、她都必須忘記!
她不能一直沉溺於過往的痛苦中,她必須堅強,因為,她還要好好地保護唯一的女兒。
茫然地走到地鐵入口,搭個幾站就可以回到她居住的地區了,但,一個不經意地回頭,她看到了矗立在艷陽下的一棟玻璃帷幕大樓。
她知道那就是樓氏集團的生化科技總部,那麼搶眼又壯觀的大樓,沒有任何人可以忽略。
樓行風此刻人在大樓內嗎?他……是他要她去上班的?他還想見她嗎?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