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倆的挑釁,逼著他倆也加入了戰場。
一陣水花飛濺,四處成了一片迷濛。莊宇翔在混亂中,一把抱住在她面前發動水花攻勢的女孩,輕輕在她耳邊說:「好啊,竟然對老公如此潑辣,看我怎麼對付你!」正想在她頰上留下一個愛的印記,突然,懷中的女孩一陣反抗,叫聲劃破天際:「救命啊,你認錯人啦!大笨蛋!」
莊宇翔趕緊揉了揉眼睛,待氤氳退去,眼前再度清晰,才赫然發現:剛才被自己摟在懷裡的女孩,不是茵茜,而是她的姐姐——芊芊!
週遭的怨恨眼光更證明了這件事。他發現葉翊廷和茜茜,正狠狠瞪著他。那種神情,像在等他解釋,更像在苦思著如何給他一個教訓。
「對……對不起。」莊宇翔一臉無辜地向芊芊道歉和解釋:「我沒看清楚,我以為你是茜茜。」
事實上,將長髮高高挽在後腦勺的芊芊,果真與短髮的茜茜難以分辨得清。
「沒關係啦。」芊芊難為情地笑笑,倒有點同情起莊宇翔,想必他一定逃不過茜茜這隻母老虎的懲罰。
她真瞭解茜茵,只見說時遲那時快,茜茜已衝到莊宇翔面前,冷不防抓起他的手臂,重重地咬了一口,凶巴巴撂下一句話:「可惡!你給我看清楚,會咬人的是茜茜。」
「哇!」莊宇翔痛得大叫一聲,卻沒有反抗。反而像一個自知理虧的小孩,用認錯的誠懇眼光乞求原諒。那種可憐兮兮的神情,讓大夥兒全笑成了一團。
山中的多霧,令人既愛又恨。恨的是它營造了一種阻絕孤離的意象;而愛的,又是它那迷離蒼茫虛幻的美。
泡在溫泉池中沒多久,霧又不聲不響來了。
本以為在漫天雲霧中,看不到炫目的彩霞。然而,天際的一抹雲竟奇跡似的浮出一個缺口,夕陽從後方投射出金色的光束,向地面鋪設出一條光艷奪目的通路。在這優美的景致中泡著和暖的溫泉水喧鬧嬉戲,是最最奢侈的事。
春的腳步戲走於綠枝翠葉間;它的覓音迴盪在蔥籠山林中……
三月,有微風、有細雨、有乍現的春光、有似錦的斑斕,且瀟灑揮曳青春的衣袂……行過初春的太平山!
☆ ☆ ☆
研究所放榜當天,葉翊廷約芊芊早上十點在大門口數過去的第十顆椰子樹下見面。
芊芊壓根兒等不到十點,九點便帶著忐忑的一顆心來到校門口,加入擠得焦頭爛額的行列,查看張貼出來的錄取名單。
雖然,原本就對他深具信心,但是當芊芊盯著榜單仔細找尋葉翊廷這三字時,心似乎就要從口中迸出來一般跳動劇烈,直到眼前出現她企盼的名字用鉛字印出時,她才停止冒冷汗……取而代之的是打從心底石破天驚的解脫。要是四周有個認識的人,她一定會喜不自勝地抱著人家又叫又跳、雀躍歡呼。
走進校門,滿眼的杜鵑換上了新裝,白的、粉的、紅的,全是獨領風騷的色彩,展開笑容在柔風中搖曳生姿地赴春天的約會。它不會含蓄羞放,讓人苦苦等待,而是一次地、豪情地恣意綻放,霸佔了所有觸目所及的花壇,在陽光下炫耀著它奪目的繁華亮麗。
她漾著激盪如洶湧波濤般的心情,踏著過度興奮而飄飄然的腳步,數著一、二、三、四……終於來到第十顆椰子樹。看看表,才四十五分,幾乎已無法按捺欲和他分享的喜悅之情;可是,唉!還要十五分鐘才能夠見著他。
正想曲身坐在的水泥圍欄上。微一低頭,霎時,花壇的小草皮上,那落花的景致,映入她眼簾,滋潤了胸臆,也濕了她眼眶。
三色交雜的花瓣排列出鮮艷的文字和圖騰——廷芊!
傳說中的杜鵑泣血,而此時杜鵑花前的人兒則是滿盈珠淚,滿盈真真切切的悸動。
誰說杜鵑無香氣?芊芊就在這一片芳菲中,體會到它的味兒;那是一種甜到心坎裡的芬芳……春天的聲息、被愛的滋味。
她情不自盡張開雙臂,將漫漫的香氣貪婪地兜了滿懷。
第九章
一晃眼,芊芊已是大四的學生,而葉翊廷即將在畢業後入伍。
原本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頓時有了轉變。
葉翊廷日以繼夜為畢業論文傷腦筋,不容許絲毫的馬虎;而芊芊,為了準備年底的律師考,也是孜孜不倦地抱著書猛K,硬把以前從不在意的瑣碎法條一字一句塞進腦袋裡,除了唸書,晚上還要跟著大家擠向南陽街上的補習班。
因此,兩人見面的次數驟然減少了許多。就算出去,頂多也只能看場電影、打幾局保齡球而已。因為各自心頭都有著盤旋不去的沉重壓力,兩人之間甚至出現無來由的拌嘴情形……這是往昔不曾有過的。不過,雖是如此,兩人還是能體諒彼此的情緒低潮而給予鼓舞打氣。
他們都確信,即使身體分兩地,兩顆心仍會緊緊相信、相依。
又是好一段時日不見,芊芊難免又抱怨起葉翊廷因為忙碌而忽略了她。事實上,只能怪她也忙,葉翊廷就算打電話,仍無法聽見她聲音。
今天,芊芊蹺了一堂補習課在家準備畢業考。終於接到葉翊廷的電話,讓她頓時提振了精神,雖然葉翊廷的音調是死氣沉沉的。
「我明天口試完,下午去找你好嗎?有話跟你說。」他語氣神秘。
「可是我下午還要考一科國際貿易法,三點以後才有空。」芊芊覺得有點可惜,又少了點與他一起鬼混的時間。「什麼事?不能在電話中說嗎?」她控制不住強烈的好奇心。
「嗯,」他仍然不顧透露半個字。「三點也可以。那我在側門斜對面我們常去的那家coffeeshop等你,OK?」
「不見不散。」芊芊雖納悶,她的笑還是維持了好久、好久。
☆ ☆ ☆
「哇!」考完了,芊芊一步一跳抄了條捷徑直奔約會地點,甚至刻意忽略斑馬線的存在而直接穿越馬路。
正想推開玻璃門,眼前的一幕令她縮回了手。
她狐疑地盯著坐在靠窗位子的那對男女,還有一個咧嘴笑著的小孩。
突然間,她怯了步。
她縱身躲過他們的視線,在店外的轉角處暗暗地觀察他們。那女子,充滿成熟的韻味,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迷人的嫵媚,芊芊直覺她是屬於會讓男人無法抗拒的那一型。
而這樣的女人為何和葉翊廷靠得那麼近?近到……引她妒火中燒的地步。
那女子將手中的小孩抱到他面前,他笑著伸手摟在懷中逗著……那小孩看來約莫像剛會說話的年紀,長得白胖可愛,長相甚是討人喜歡。
芊芊直覺事情不對勁,無奈腦中的思緒全糾結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小孩在他懷裡笑得燦爛,然而芊芊的心情,卻頓時跌進深不見底的冰窖中。
因為,她看見……那小孩竟然張嘴叫「爸爸」。
他叫她的葉翊廷「爸爸」?
不!她不相信!
腦中兀然浮現葉翊廷昨天在電話中的字句:「有話跟你說。」這五個字開始在空氣中迴盪縈繞著,不停地揪扯著她的耳膜和神經中樞,全成了張牙舞爪的惡魔,啃噬著她的骨、她的肉,幾乎吸乾了她的血、她的思考……
努力撐住因為沒了力氣而癱軟的雙腿,她希望接下來所看到的能讓她有將這一切解釋為誤會的證據;但是她失望了,而且是絕望的。
她發現自己被一道閃光射中,她的心被它刺穿,正淌著湧湧不絕的鮮血;這道光芒,來自葉翊廷遞給那女子的鑽戒——一隻晶瑩閃爍的鑽戒。
一陣剜心挖肺的疼,芊芊頓時明白了一切。她好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莽撞地衝到他們面前,然後接下他倆丟過來的炸藥——會將她炸得粉身碎骨的炸藥!
她失了神,轉身就跑,她不知自己為何逃離?
恍惚間竟在心底冷冷地笑了出來,毫不留情地嘲笑自己的癡傻和愚昧。四年來付出的真心竟因離久情疏,而讓他視如敝屐般狠狠遺棄在荒僻陰冷的角落。
外頭的陽光驕炙,卻絲毫不能給她一絲絲的溫暖;她的身子不停地瑟縮、顫抖,彷彿置身冰天雪地裡。沿路上,她只是跑,卻沒有哭;她甚至不瞭解自己哪來的勇氣,竟能讓她抬起軟弱的雙腿飛奔。
一直到了家關上房門,她的淚水才像決堤的河,在床上恣意氾濫著……
她的淚水,不只為了宣洩,也為了給自己一個借口恨他。
今夜,為他哭干了淚;明朝,她要與他劃清界限,從此分道揚鑣。
哭著哭著,被擠壓的情緒仍放肆地佔滿她心頭,而她的軀體卻像五臟六腑全被掏空似的難受。是他,將她拉進他罪惡的愛情囚牢中,用把大鎖關住她,使她成了愛情的禁錮者、俘虜者、受害者,然後不念舊情懷抱新人;甚至……還有了愛的結晶!再來便急急一腳踢開她,讓她在籠裡跌跌撞撞、頭破血流,而他給她的安慰,將只是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