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但,他卻叫我死心塌地的付出一切。我也曾希望我能愛上你,這樣,日子會簡單且單純多了。可是,偏偏我不能,我就是無法將已付出的感情收回,轉交給另一個人。自己所殘存的感情,又只剩下朋友兄妹父母之情,所以,除了友情外,我不能再給你什麼了。」
「為什麼不讓我早點遇見你。」
「那不見得會有什麼轉機的,」她搖頭道,「如果我在和他相識前認識你,只會傷你更深。那時的我,不像現在這麼堅強,你不見得會喜歡我。就算我們彼此之間,真的有可能成為情侶,我也會因他而離開你。
「詠傑,我愛他,並不是因為他是我的初戀,我第一且唯一的男人,而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對我而言,他早已溶入我的靈魂、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了。不管何時、何事相遇,我都會愛上他的,這是既定的命運,半點都由不得人。」
「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堅定。」
「也許是因為再見到他的緣故吧!」她淡淡一笑。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小安的事,難道你就這樣看著他回到他未婚妻的身邊嗎?說不定,為了小安,他會留在你們母子身邊。」
「那沒什麼意義,我要的不是一個心在遠處,人在身邊的愛情。也許,偶爾我會嫉妒、怨恨,也會因過往而傷心。可是,那種情緒畢竟是短暫的,我擁有甜美的回憶及小安,不是嗎?人的回憶是很奇怪的,它可以把一切酸苦的記憶慢慢消化殆盡,留下那些令人心醉的甜美。看著小安的成長,我也可以享受到一份屬於母親的幸福感。」
詠傑望著她那雙星星般閃亮的眼睛,突然覺得眼前的她,好陌生、好疏遠,自己怎麼樣也捉不住了。
「他可是個生在福中卻不知惜福的呆子。」詠傑挫敗的歎口氣,悲涼的道,「他永不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麼。不知道珍惜你,是他這輩子最蠢的決定了。」
「詠傑,別這樣。」他痛苦的表情令她不忍。
「我不甘心,不管怎樣,我還是不甘心!」他哽聲道,兩滴清淚從眼眶中落下。
筱崎心疼的將他攬入懷中,像撫慰受傷小孩似的輕拍他。
「一定有更適合你的女孩正等著你去發掘,一定有更深刻的感情等著你去開墾,你不該將時間浪費在傷心及自怨自艾上。」她只希望,詠傑未來的路能平順一點。畢竟,愛、恨、喜、憂,這種感覺是並存且相對的。
「好親熱的畫面呀!」嚴瀚雲那譏嘲且略帶醋意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筱崎倏地抬起頭,正好迎視到他那怒火閃動的雙眸,好像她犯了不可原諒的滔天大罪似地。小安則敏感的站在角落,一雙大眼睛不安的在三個大人身上飄來飄去。
「顯然你也知道,自己回來的不是時候。」詠傑困窘、不甘、怨恨的反擊。
這傢伙是什麼東西?嚴瀚雲怒火更旺。
他知道他傷了筱崎,也知道自己實在沒資格生氣,筱崎也有百分之百的自由與他在一起,可是——
一看到筱崎和他在一起的親膩狀,無名的妒火由小腹中升起,瞬間燒盡了他的理智和冷靜,他不假思索地道:「現在還不到放映兒童不宜的影片的時間。」
「我們通常都是在此時播放的,如果你沒心情欣賞,晚上我們可以免費替你加演一場,保證有超水準的演出。」
嚴瀚雲臉神變得鐵青,眼光銳寒,顯然正努力的控制自己殺人的衝動。
「別忘了,還有一個未成年的小孩。」
詠傑下意識的瑟縮一下,他從不知道一個人可以這麼可怕,聲音可以這樣吐著威脅,這樣令人心顫。
「不然——」詠傑發覺自己的聲音尖銳的像受驚的女子,「不然,我們要你這個保母做什麼?就是要讓我們有機可乘呀!」
「意思是說,我沒做好我的職責。」嚴瀚雲的聲音冷得不能再冷了。
「是呀,你應——」
「夠了!」筱崎忍不住大吼,身子也因憤怒而顫抖。
這兩個大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全然不當她存在似地。這樣針鋒相對,卻沒有一個人考慮到她的感受。活像是兩個在搶一根棒棒糖的幼稚園小男生,不但幼稚得可以,簡直幼稚得可笑。
「你們吵夠了,鬧夠了沒有,如果沒有,請你們出去,這是我家,請別在這裡製造噪音。統統給我出去,聽到沒有,出——去——」
兩人被她突來的行逕嚇到,停止了爭吵,驚愕的看著她。
「請、你、們、出、去。」她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迸出。
「筱崎——」詠傑試圖表達歉意。
「出——去——」她用連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冰冷口吻道。「你們要吵、要罵、要打、要殺都沒關係,甚至要我借刀子給你們也沒問題,現在,請你們出去。」
兩個男人對望了一眼,有默契的走了出去。
筱崎衝上去將門鎖上,疲倦的回身凝望小安。小東西顯然被這情形嚇壞了,一張嘴忘了合上,眼裡則有著不敢落下的淚水。
「小安,」她張開雙臂,泣道,「對不起,嚇到你了。媽媽不是故意那麼大聲的。」
一經提醒,小安的眼淚落下,哭著奔進她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她抱緊了小安,連聲道。自己的淚水和小安的,合成一灘水,流向她的衣襟。
☆ ☆ ☆
「惹龍惹虎,不能惹到凶女人。」嚴瀚雲若有所思地道。
「什麼?」
「一句台灣諺語。」
「有道理,」詠傑抬頭凝視屋內透出的那盞光芒,心有餘悸地道,「認識她五年,我從沒見她那麼生氣,那麼凶過,剛剛她的眼神,活像要將我們剝皮活煮似的。」
「不能怪她,她是傷心透頂了。」嚴瀚雲也凝望著那盞燈,「剛剛我們的確太幼稚,只顧自己在旁爭風吃醋,全然沒將她放在眼裡,好像她是一個沒感情,沒知覺的木偶人,誰贏了,誰就可以搬走。」
「所以我們現在活像兩個遲歸而被鎖在門外的大男孩,瞪著屋子發呆,希望母親能早點消氣。」
嚴瀚雲沒想到自己會笑出來。
「你想,咱們的『母親』會不會讓我們進去吃晚餐?」
「我懷疑今天桌上會有叫『晚餐』的東西出現。」
男人之間的友誼,實在是很奇怪的。
「我很抱歉,」嚴瀚雲伸出了手,誠摯地道:「不管怎樣,我實在沒資格生氣,我表現得很沒風度。」
「哪裡,」詠傑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表現的很不成熟,不是嗎?」他伸手握住他。
「她——」嚴瀚雲咬緊嘴唇,彷若作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她拜託你了,答應我,好好照顧她。」
詠傑彷彿看異星怪物似地瞅著他。
「你愛她,不是嗎?」
「所以,這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他淒涼的笑了笑,「畢竟,我是個自私的男人,我實在無法看著自己所愛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
「那你——」
「我希望她幸福,希望她能夠過得無憂,而你,能給她,不是嗎?而我——」他搖了搖頭深情的望了望屋子,蒼白且淒涼的苦笑,「我除了帶給她傷心外,什麼都不能給她。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亦如此。每次,我總像個劊子手似,不斷的傷害她,令她落淚,令她心傷。她之所以會恨我,不是沒有原因的。」
詠傑咬了咬嘴唇,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筱崎會那麼喜歡、那麼深愛嚴瀚雲了,畢竟,有些事,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就像現在,他只能對他們感到愧疚,卻怎麼也不會對他說筱崎真正的心意。
「就算我答應,她也未必肯接受。」他酸酸地道。
「你的表哥一定是個很不錯的人。」
「表哥?」他不解地瞧他一眼。旋即從他那雙嫉妒的眼神中得到答案。哈!他以為……哎!這傢伙實在是——
「其實你自己也應該知道,筱崎雖然愛表哥,卻從不恨你,」他偷偷的畫十宇架,沒辦法呀!他可不想扮演一個失戀的愛神。「你為什麼要替自己找罪惡感。」
「如果不這樣,我會不顧一切的求她原諒我,我會離不開她,可是,」他勉強笑道,「我有我的責任。」
「你愛你的未婚妻嗎?」
「談不上愛,但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很多事情便這麼順理成章的下來了。她是個很獨立能幹的人,我們在某方面滿像的,也許是因為害怕黑夜的孤寂吧,我們結婚的目的,好像就是為了找個伴,驅走自己的害怕。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很悲慘的婚姻,其實也不一定,畢竟我們在精神上是相惜相憐的,所以,我絕不能背棄她。」
「那筱崎怎麼辦?」
「她有你呀!」嚴瀚雲不願多談的伸手撳了門鈴,門很快就打開了,筱崎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出現在門後。
是該離去的時候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