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拐這腳,掏鑰匙開了鎖,摸黑尋到嵌在牆壁上的電燈開關,盡其所能的以最快的速度握上電話。
「喂?」她微喘著氣。
對方並沒開口。桑羽文納悶的將話筒拉離耳畔蹙著眉瞧了瞧,「喂?請問找誰?」她將話筒再遞向耳畔。
「為什麼沒等我自己先走了?」對方開口便投了個冷炸彈過來。
是他!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如此的獨特!「我……」全沒料到袁暮青會打電話進來,桑羽文一時之間啞了口。
「跑哪裡去了?」
聽得出他心頭不悅。桑羽文咬著下唇被他近乎蠻橫的口吻擾得再度亂了心緒。
「我問你,你一整晚跑哪裡去了?」他加重了語氣。
「我找工作去了。」她為什麼得乖乖的回他的問話?桑羽文氣惱自己為什麼不乾脆對他來個相應不理,或者直接掛了他的電話。
「找工作?的確是個光明正大的好理由,但是你不覺得至少得捎個口信給我嗎?」
「需要嗎?」他不佳的語氣教她也跟著被傳染了。
「需要嗎!天!你問得可真輕鬆,我卻像個傻瓜足足等了你近一小時,又撥了一整個晚上的電話尋人,結果你卻不把它當一回事。」
「我……我以為你只是隨便說說,唬唬我那些同學罷了。」她辯稱道,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一陣心悸不安。
「隨便說說?」袁暮青怪聲怪調的吼道。
「好吧,是我折了你的好意,我向你致歉總行了吧。」
「……」袁暮青無話可說,他聽得出她的敷衍。
「喂!你不是那麼小氣吧?」他的默然不語又教她軟了心。
「不是,我只是……」
「不是就好。我好累,想早點休息,晚安。」她急忙搶了他的下文並結束話題,收了線。
她實在不願意拿這般冷漠的態度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情勢所逼非她所願啊!如果她的無情冷漠能讓他免於危險威脅,那麼,就讓他以為她是個知恩不報的人吧!
只是,他打哪兒要來的電話號碼?
第三章
所謂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儘管桑羽文挖空心思極力迴避著袁暮青,但他還是在她最後一堂課後遇著了她。然而正確的說法是他刻意去侯著她。桑羽文萬萬沒料到他乾脆翹課陪她,當他當著幾十名同學的面,瀟灑的和教授打了聲招呼,怡然自得的請她身旁的同學讓座時,她可以想像自己當時的目瞪口呆相是多麼的蠢。
一堂課終於在眾多同學過度關照的眸光打量裡結束,桑羽文匆匆收拾文具拐出教學大樓,身後的袁暮青亦步亦趨的跟著。
「你到底想幹嘛?」受不了迎面而來的學子頻頻朝她投射而來的眸光,桑羽文霍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朝袁暮青低吼道。
「帶你去換藥,你忘了嗎?」袁暮青聳聳肩。
「我沒忘,我可以自己走,不必勞煩尊駕貼身護送。」她話裡藏針,不客氣的表明對他的騷擾有著極度的不滿,尤其他吊兒郎當的態度更令她惱著心火。
「我懷疑你還能認得路。」他雙手交抱在胸前,單腳支力的站相頗有痞味。
「你……」她有點被激怒了。「我說不認得路又干卿何事?大不了再尋個拳腳師父換片藥膏罷了。可是你跟前跟後的死皮賴臉行徑已經嚴重的干擾到我的生活,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閒得發悶,日子過得太過無聊,所以才會想找人供你逗樂。可是請你看清楚,我的個性沉悶,絕對不可能陪你瞎起哄,所以,請你重新設定目標吧。」
袁暮青定定的瞧她半晌,然後再鼻孔發出一聲冷笑。「你到底在怕些什麼?」犀利的質問;他看得出她閃爍不定的眸光洩漏出她本質上絕不是這般難以交心的人。可是依他對她粗淺的認識,她也不是那種懼怕流言便排斥友誼的膽小女子,因此,她明顯的和他劃清界線的動機令人質疑。
一句話便直搗她的內心憂慮,桑羽文難掩恐慌的霍地抬眸瞅他,他敏銳的觀察力教她吃驚。
撞見她慌亂的黑瞳,袁暮青反而朗聲大笑。
「笑什麼?」桑羽文被他的笑聲擾得更是惶然,她眠瞪著他,不瞭解他的笑所為何來。
「昨晚你匆匆掛了我的電話後我足足懊惱了一晚,我不停的思前思後,想找出我到底是哪一點讓你厭惡,否則你的態度怎會一下子南轅北轍。歸納總結,我猜想你並不是討厭我這個人,而是急著想和我撇清關係吧?方纔你的一番抱怨言詞正巧證實了我的猜測,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你怎麼看也不像是屈於流言、膽小無主見的人啊。那個困擾了你的心,比流言更令你懼怕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痛恨這般無形的壓力,令他想解又不得其門而入。
他那雙清澈如鏡的明眸彷彿是面妖鏡,照得她內心蠢蠢欲動的心魔幾乎要衝出口自動告解臣服。努力掩飾心中的激盪,她別過臉往前踱去,腦海裡不斷尋思著該找何借口化解他的咄咄逼人。
「我發現你很鴕鳥。」緊跟在她身側的袁暮青突地說道。「你真的不想和我坦誠相對?我不僅是個很好的聽眾,或許還能幫上你一點兒忙哦。」他慫恿她敞開心胸,別將她自己原本開朗的個性壓抑得如此沉悶。
「我只能說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她否認道,不想將他拖進自己紊亂不清的恩仇情債中。
「是嗎?」他有些不以為然。
「這就是事實,如果你另有他解,我倒是願聞其詳。」她不相信他真能洞悉人心。
袁暮青瞟了她一眼,「你真的沒有男朋友嗎?」
「我記得這個問題你已經問第二次了。」她了無新意的撇嘴。
「而我記得上次你給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
「好吧,我沒有男朋友,但是這和你豐富的想像力有關嗎?」
「那就更令人不解了。你如此這般若即若離的態度好像害怕被你的男朋友誤會你另結新歡似的。」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雖然猜得有些離譜,但她難解的心結卻也酷似幾分。
「你不會不承認其實我真的挺有幾許魅力吧!」他朝她眨眨眼,狐媚極了。
「是呀!你的魅力真是凡人無法擋,我就是怕自己愛上了你,所以不敢靠你太近,這總行了吧?」她翻翻白眼,第一次接觸到如此厚臉皮的男人。
「原來如此啊!」他一副大惑終得其解的了然模樣,隨後他神秘兮兮的朝她勾勾手。
「喂?」桑羽文好奇的湊耳過去。
「其實你根本不必害怕因太接近我而喜歡上我,因為我已經喜歡上你了。」他漾著很深很深的笑容在她耳邊呢喃。
桑羽文迅速眺離他兩步。「你開什麼玩笑?」她的心臟直搖著鼓,不管他說這話是真是假、是何居心,都已經讓她的心湖澎湃洶湧,一刻也不得安歇了。
「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他正色道。
「袁暮青,這裡沒有旁人,你不必再上演青梅竹馬的劇本了。」她有些竊喜,有些擔憂,悲喜交加的情緒衍生她又想逃避問題的鴕鳥心態。
「你以為我是逗著你玩的?我沒那麼無聊。」
「算一算我們相識的時間還不到三天呢,你喜歡一個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點吧。」她刻意說道。
「心之所繫又豈能以相識長短衡量?」
「你沒來讀中文系還真是一大損失。」她挖苦著他的能言善道。
「你錯過了我才真是一大損失。」他自信且自大,雄心傲氣全寫在他年輕有朝氣的臉龐上。
「天!你的臉皮真是無法形容的厚。」恐怕連子彈都打不穿吧!她猜忖著。
對她的嘲諷他一點也不以為意。「我的決心和毅力更是無法形容的堅決。」值得追求的他從不退縮。
桑羽文瞇上了眼瞅他,「你在向我下戰貼?」
「如果你要這麼形容也行。」他無所謂的挑挑眉。
「你不怕殺羽而歸?身為學生會長,又是學妹們競相追逐的目標,在愛情路上卻被人三振出局,這--可不好聽吧?」她激他的同時內心已是搖搖欲墜。
「關於這點九不勞你操心了,除非你早已心有所屬,否則我絕對有致勝的把握。」他的自信來自他清楚明白自己得天獨厚的魅力總能輕易虜獲他人的心。
從車棚牽出他的機車,他拍拍後座,示意她坐上來。
桑羽文別開臉不想理會他,不甘心自己不爭氣的芳心迅速被他的魅力所征服。
「不希望我當著眾人的面把你抱坐在前座的話就乖乖上車吧。」他好整以暇的提醒她他們已是人群的焦點所在。
「我很想撕爛你這張臉。」她忿忿的跨坐上後座,即刻意和他保持些許的距離。
「只怕你有口無心。」他接口道。
他又輕易的猜透了她的心,桑羽文心中頻頻拉著警報。
該不該向他說明一切?如果他仍然堅持和她交往的意圖,那麼他很可能成為何欽下一個出手的目標,她應該讓他防範未然;可是,如果他是那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那麼他很可能就此對她敬鬼神而遠之。她當然明白如此一來他的危險立除,她的擔憂也化為無形,但,為什麼她的心念至此竟是隱隱扯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