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血線垂落的唇角邊,綻放一朵淒涼的笑。
匕首掉落,在緊閉雙眼的冷緋衣頰邊擦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二宮神保將櫻川雪推倒於地,急忙抱起冷緋衣,指揮著眾人收拾這一團混亂。
窗外,水無月翼怔然望著自己擲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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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怒意,二宮神保一雙怒目冷罵他注視著跪伏於前的八神義浩。
八神義浩額頭幾乎觸著地板,抿緊了唇,不做任何辯解,因他知道--二宮神保忿怒於昨夜的行刺。
他也沒料到安排到冷緋衣身邊監視的小雪竟然會出手暗殺冷緋衣……這其中的原委他怎麼也猜不透,但,小雪確實是經過他的安排才到冷緋衣身邊去的,因此,二宮神保會有--昨夜行動乃是出於八神義浩指使的懷疑是合理的。
「你記得我的命令?」二宮神保沉聲問道。
「未經立公吩咐,不得對冷夫人採取行動。」
「既然記得,為何仍違背我的命令?」
二宮種保不帶抑揚頓挫的語調潛藏高度忿怒,讓一片忠心的八神義浩眉心不由緊鎖。這是二宮神保第一次質疑他的忠誠,為了一個不明來歷的異國女子--冷緋衣。
「屬下對主公的忠誠,天地共鑒。」
「啪」地一聲,二宮神保折斷了手中扇子。
「緋衣做了什麼?!你竟然安插一個女忍者在她身邊伺機暗殺,如此違背我的命令,你還敢妄言『忠誠』二字!」二宮神保的忿怒爆發出來,厲聲吼著。
八神義浩一言不發地抬起頭來直視二宮神保,坦直清澈的眼神澆熄了二宮神保心頭的怒火。緩緩歎了口氣,二宮神保坐回原位,想起昨夜驚心動魄的鮮血與死亡,他仍然心有餘悸。所幸八神義忠於千鈞一髮之際殺了那名女忍者,才及時將冷緋衣從死神手中奪回。
沉默在二宮神保和八神義浩之間蔓延。過了片刻,二宮神保才緩緩開口說道:「詳細調查昨晚刺客的身份,務必查出她為何行刺冷夫人。」經過一番思考,他承認是他太急躁,錯疑了八神義浩--無論有任何再正當的理由,八神義浩都不會違背他的命令。因此,昨夜的行刺與八神義浩必然無關。
但是,以目前冷緋衣的狀況來說,絕對禁不起再一次的傷害……二宮神保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另外……前一陣子,義忠提議延攬人手對付手野一族,我想,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主公?」八神義浩看著二宮神保,知道這意思是要將他暫時先調到城外。
八神義忠當初提議延攬忍者來保護旭宮城以對抗宇野的陰謀時,二宮神保並未答應,但現在……他是二宮神保的貼身侍衛,卻被派去執行此一任務,目的何在,已經很清楚了。
「恐怕這個女忍者是宇野那邊派來的,倘若他們有影月流相助的話,光靠普通守衛是不夠的。義忠提議『以忍者制忍者』,我覺得很有道理。而我身邊除了你,再也沒有第二個人選適合去辦這件事……」
後面的解釋,讓八神義浩領悟到二宮神保隱藏其內的歉意……八神義浩略感安慰,低下頭恭敬地問道:「主公認為屬下何時出發較為適合?」
「你回家準備一下,三天後就出發吧!」說著,二宮神保起身離去。
八神義浩目透著二宮神保,而後緩緩垂下視線,發出歐墟的微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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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抹紅自枝頭落盡,櫻舞的季節過去,是南風張狂的夏。
水無月翼看著前綻綠葉的枝呀,不禁想起了櫻川雪。
他怔然看著自己的手,好似鮮血仍然佈滿其上一般。,櫻川雪的死並未引起影月流的屬下們任何猜想,他們只當是小雪行動失敗,而水無月翼為了掩護身份及方便接近二宮神保,而將這分功勞拉到自己頭上,更借此將八神義浩逼出了城外。只是未能頂替八種義浩留下的貼身護衛一職,使得他仍無法下手取二宮神保的項上人頭。
影月流沒有人會相信--櫻川雪是水無月翼親手殺死的。
痛苦地閉上雙眼,水無月翼強忍著心中愧疚的磨碩。一切都是他的優柔寡斷所造成的……他早該好好地處理小雪對他的感情,而不是一味逃避,否則,就不會有那晚的事情發生。
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他無法接受櫻川雪的愛,只因他的心早在一個暴風雨的海上失落--即使他和她之間已不可能。
歎了口氣,緩緩睜眼,只見庭院裡出現了那抹教他心悸的倩影--冷緋衣抱著裹在錦緞內的嬰孩,在二宮神保的陪伴下漫步在庭院樹下。
冷緋衣所生下的一個男嬰,二宮神保遵守承諾,將他命名為二宮神已。
水無月翼依照禮節,上前向二宮神保見禮。
這是冷緋衣痊癒後,他第一次看見冷緋衣,也是他假扮八神義忠以來,第一次和冷緋衣如此接近。這個距離讓他不由緊張起來,只因冷緋衣的直覺太過敏銳,上次她可以在蒙著雙眼的情況下認出他,這次,會不會也在他易容的情況下認出他?
水無月翼忍不住看了冷緋衣一跟,正巧接觸她投射過來的目光。
冷緋衣注視著水無月翼,心頭猛地一震,那眸光……是那麼熟悉,像極了她曾在一片朦朧天光裡匆匆、瞥的顰眉,牽繫住她的呼吸。而產子那夜,那令人安心的熟悉氣息在黑暗中圍繞著她……她知道恐怖的間黑中救了她的人是他--那個「他」,就是眼前有著八神義忠外表的人?!
「怎麼了冰冷嗎?」二官神保擁住冷緋衣顫抖的雙肩。
「沒有,只是有點不舒服……」冷緋衣勉強一笑,將視線從水無月翼身上調回。
「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進屋子裡休息一下吧!上次想必把你嚇壞了。」二宮神保說著,示意侍女將冷緋衣手上的嬰孩抱走。
「還好,全多虧義忠大人救了我。」冷緋衣看著水無月翼,眼裡有探索的意味。
緩緩閉上眼,熟悉的氣息圍繞。
--確定了……是他!
明睜雙目,冷緋衣看著那對微透憂鬱的霧籠眼眸。
這是什麼樣的緣分?為何……她總是看不清這個真正糾纏她的心魂的人的真實面貌?他在黑暗的死亡陰影中救了她兩次,而她所捕捉到的,永遠只是那抹帶著孤清味道的月光氣息……「這是屬下的職責。」水無月翼退後一步,不敢和冷緋衣過分接近,唯恐被識破偽裝。
「主公。」領悟到水無月翼的疑懼,冷緋衣轉開了目光,靠上二宮神保。
「義忠大人救了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答謝……」
「想賞賜他什麼,你作主吧!我無不答應。」看著冷緋衣微透健康色彩的嫩紅雙頰,二宮神保神情愉快。
「多謝主公。」冷緋衣微笑答謝,視線再度落在水無月翼身上。
「不知……義忠大人想要什麼?」紅唇漾出嬌媚勝花的微笑,奪去水無月翼全副心魄。
第七章
睡不著……明睜著魅人雙眸,冷緋衣的視線落在窗外的月。
心潮洶湧,為著日間的接觸,怎麼也無法平靜。翻了個身,將月容拋在身後盤據冷緋衣腦海的依然是那雙眼眸。
她如願為她的孩子取得了一個榮耀的姓氏,此刻她的心中該是充實而滿足的然而,卻因憶起那對如銀月般清冷的眼眸而感覺一絲缺憾刻在心上……不該呵……二宮神保對她的溫柔與關愛是那樣純粹,甚至不顧眾臣的勸諫仍然履行了對她的承諾,她理該將自己全部的身心奉獻給二宮神保以回報此恩此情才是,但……一年了,一年的朝夕相處,卻未能驅散佔據她心頭的那縷銀白月光。
她甚至不清楚那抹月光的名字……「他」不是真正的八神義忠,那麼,「他」是准?影月流的首領水無月翼?假扮八神義忠潛伏旭宮械內所為何來?
「小菊。」冷緋衣輕聲喚著陪寢侍女。但侍女發出微微的鼾聲,睡得正熟。冷緋衣坐了起來,旁邊的位置空著--現在二宮神保在華夫人身邊吧!
輕手輕腳地離開床褥,冷緋衣披上外衣,視線追隨著銀白冷月,來到了走廊上。銀色的月光水一般地灑在長廊上,悠悠晃蕩,撩撥起關於另一個季節的記憶。
因激動的思念而難以成寐的夜,冷緋衣避開巡邏的守衛,朝向鄰近的凝香殿走去--那個擁有他們心靈相合的記憶之處。
雪舞櫻飛的時節過去,夏夜的凝香殿靜溫似沉睡,唯有抽出新綠的櫻樹隨夜風舞動,懇懇籟籟,細碎葉語響在荷花盛開的七月裡。
荷花荷花七月開……捉到你了!
記憶中的話語重現腦海同時,冷緋衣在長廊一角瞥見一抹月光。
察覺到腳步聲,水無月翼猛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