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凡眨眨眼,神情恍惚。「我們……見過嗎?」他不以為自己可能將一位如此絕美的女子忘懷,他們或許見過,在夢裡見過。
「我是藍格劇團的經理人蕾秋。你的劇本就是我挑中選擇介紹給東岸的觀眾,你不認得我,我卻已欣賞你好久了。」她的坦率與落落大方的態度讓瑞凡眼睛為之一亮,當場傾倒。
「謝謝你。」他緩緩站了起來,目光卻無法順利自她身上移開。
「不曉得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吃一頓飯?」
她才一開口,他就無法克制自己點頭如搗蒜,聯想裝酷都破功。
蕾秋,一個不可思議的女子,僅僅三句交談就使他深深陷入情網。
☆ ☆ ☆
「對面的公共浴室最好中午以前使用,省得惹麻煩。」碧姬打開窗,坐在窗沿,注視著行人道上遠方而來的身影。她想,西蒙應該快來了吧。
「什麼樣的麻煩?」畔寧把皮箱擱置妥當,望著對門的公共浴室,有點懷疑自己真敢在那種地方入浴。
在那家名為「反骨」的骨頭專賣店裡替碧姬代了一整個下午的班,換來碧姬好有良心的一句話:「你沒地方可以去吧?要不要到我那裡?」
不等畔寧點頭,碧姬便逕自抓起她的大皮箱往外走,畔寧根本沒空考慮,只能乖乖跟著她走。
「那間公共浴室沒有門鎖,如果不想出浴畫面被樓上的房客看光的話,勸你在他中午醒來之前,快去洗洗晨澡。」
碧姬轉過頭來,壞壞的加上一句:「不過……如果你想看一些養眼的畫面的話,下午誤闖公共浴室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瑞凡的身材的確不比西方人遜色,這一點碧姬可以打包票。
「我會在晚上進浴室,晨澡不是我的習慣。」
「那就好。啊,西蒙來了。」語畢,碧姬竟然開始唱起歌來。曲子熱情洋溢,節奏明快,霎時,整條街上都流洩著碧姬愉悅動人的歌聲,讓人心情大好。
「Bravo!」一首歌唱畢,西蒙恰好出現門口。
碧姬半個身子都在窗外,頻頻丟飛吻給樓下街上偶然路過駐足傾聽她曼妙歌聲的行人。
才一進門,西蒙的注意力便全落在靜靜坐在屋隅不發一語的畔寧身上。
「你……」看見畔寧像童話故事裡的小精靈一樣再度出現眼前,西蒙傻了眼。
畔寧則得意的眨眨眼。
「她是我撿來的,很漂亮吧!」碧姬的口氣好像得到一隻可愛的小狗一樣,半是開心半是炫耀,卻沒有一絲貶損畔寧的意味。
「我是夏畔寧,你好。」她配合的點個頭,淡漠的語氣彷彿從未見過西蒙。
「我們應該沒見過面才對吧?」西蒙保持微笑,伸手握她的小手。
「嗯,素昧平生,初次見面。」畔寧感覺握著她的手微微地加重了力道。
「那就奇怪了,我今天下午居然從一個大皮箱上被人推下來,害我到現在脊椎都還疼痛不已,」西蒙佯裝仔細打量她的大皮箱。「哎呀!真巧,那個皮箱跟這個皮箱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
「怎麼搞的?你們認識?」碧姬敲敲畔寧的大皮箱,畔寧立刻好寶貝的輕撫她敲過的位置。「早知道她會被你撿到,下午就不該隨便跟她搭訕。這樣的話,我們現在才是真正的初次見面,她就不會對我有先入為主的壞印象。」
碧姬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後悔也來不及了,她是我撿到的,不給你。」
「你真是我見過最黑心的女人。」
「隨你怎麼說。」
被兩個怪老外煞有其事的爭奪著,畔寧覺得自己完全沒進入狀況,好像隔著一道玻璃牆目睹他們精彩的作戲,既聽不見他們的台詞,也搞不清楚他們幹嘛那樣認真,好像贏的人真的可以把她帶走似的。
不懂,他們激烈言語夾帶誇張的手勢弄得她頭昏,好困哪!她坐了一整天的飛機,簡直累死了。
「YA!我贏了。」碧姬狠狠一拳捶在西蒙的胸膛上,他悶哼一聲,一臉的沮喪。
「說到打拳,你還沒有一次贏過我咧!」
「我只是讓你罷了。」
「輸家沒資格說大話,等一下碗盤讓你洗。」碧姬一把奪過西蒙捧來的新鮮沙拉,隨手抓了兩片菜葉放進嘴裡嚼了起來。
「別用手抓東西吃,你的壞習慣怎麼就是改不掉。」西蒙微微皺起眉頭。
「嘖!管我這麼多,好像你是我的誰一樣。」利落閃躲過西蒙,碧姬把一大盆沙拉抱在懷裡,大口大口吃著,還順道招呼畔寧。「小烏鴉,你也來吃吧!西蒙做的沙拉是全紐約最棒的……」
得到的回應讓碧姬和西蒙都傻眼,他們拌嘴不過一眨眼光陰,畔寧居然像一隻軟趴趴的布娃娃兀自攤在大皮箱上,呼呼大睡。
「奇怪,我明明沒對她施展催眠咒呀,怎麼搞的?」碧姬百般不解地蹲在畔寧腳邊,輕輕戳著她粉嫩的雙頰。
「她好可愛。」瞅著畔寧安詳的睡容,西蒙不自禁發出由衷的讚歎。
碧姬聞言,微微斂起眉:「問你一個問題,我睡覺的時候有沒有比她更可愛?」
「你太性感了,像個女神一樣,讓你身邊的男人整夜都睡不安穩;她不一樣,她清純可愛得像個天使,讓人忍不住要呵護她,緊緊摟著她。」西蒙兩隻綠眼瞳仍然捨不得移開視線。
碧姬好生洩氣,原來他迷戀的是這樣清純如稚子的小女孩,那麼她還有勝出的可能嗎?除非時光倒退十年,也許當她十二歲的時候,還未離純潔太遠。
有生以來頭一次,碧姬厭惡「性感」二字被冠在自己頭上,討厭自己媚惑的臉孔與身段,渴望換上一張素顏,一個平板如飛機場的胸部。這樣一來,或許西蒙才有可能愛上她。
「簡直是做白日夢!」碧姬低吼。
「怎麼了?你的表情好可怕。」
碧姬搖頭,打死她也不說自己有多麼想要得到他,除非她有百分百的把握。
西蒙脫下身上的外衣輕輕披在畔寧的肩上。
儘管他的動作輕柔,卻還是牽動了她散在肩上的秀髮,烏溜柔順的長髮一舉滑下肩背,形成一道黝黑閃亮的河流傾洩在碧姬的拼花地板上。
這一幕,再度使得西蒙發出讚歎。
「乾脆我也來留長頭髮算了,最好把它染成黑的。」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碧姬的腳就這樣湊巧踩在畔寧直鋪在地板的發河上。
假若此刻畔寧不幸的醒過來,只消一抬頭就可能疼得直掉眼淚或者有日後禿頭之虞。
「你已經有一頭很漂亮的長髮了,淡金色的,是全美女性最渴望得到的美麗波浪長髮,有的人花大把鈔票還染不出這種夢幻髮色,而你居然還嫌棄。」
儘管如此,你還是寧可選擇蓄著黑色直長髮的東方天使呀!碧姬在心底咆哮。
「我反正不喜歡現在的頭髮,至於我想怎麼處置自己的頭髮,那你就更管不著了!」碧姬任性的甩起脾氣來。
「隨便你。」西蒙也不開心了。
負氣的人行為是最蠢的,碧姬被西蒙冷淡的語氣傷了心,於是順手操起桌上的剪刀,西蒙見狀立刻奔上前去要奪她的剪刀,她手一揚,一把剪去及胸的美麗長髮,刀鋒同時卻也無情得劃破西蒙的掌心,一滴滴的血液落在地板上,淨是傷心欲絕的顏色,怵目驚心的紅。
闖了大禍的那把剪刀,也順勢飛出窗口,在大街上摔得粉碎。
「現在,我可以開始留我的長髮了。」碧姬輕笑,眼底是淡淡的藍色。
「明天早上你若是醒來,看見鏡中的自己是這副德性,一定會想哭,到時候,我的胸膛可不借給你靠。」
「世界上的男人又不只你一個,不要緊,我可以上樓向瑞凡去借,他不像你,這麼小器!」
碧姬的話竟然使得西蒙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預見一場好戲。「瑞凡的胸膛?明天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碧姬一肚子的狐疑。
☆ ☆ ☆
是不是人在異鄉時特別容易感到寂寞?是不是人在感到寂寞的時候特別容易陷入愛裡?
無論這答案是有解抑或是無解都無所謂,反正瑞凡現在腦袋、眼底只充盈著蕾秋迷人的倩影。她的巧笑、她的低語,輕易地將他的三魂七魄都給勾引去。
在蕾秋的面前,瑞凡再也不是才情縱橫的新銳劇作家,現在若丟給他一支筆,怕他不但寫不出隻字片語,還極有可能會像一隻頑皮狗似的叼著筆在她面前搖尾擺首的傻笑滴口水。
「聽說你從未離開西岸。上個月,我們藍格爭取你的劇本上演時才邀過你,當時你婉轉拒絕了,現在,怎麼突然之間想來紐約?」蕾秋用指尖彈著玻璃杯,發出清脆聲響。
瑞凡的視線卻完全落在杯沿上她留下的蔻丹唇印。好美的形狀,現在他只全心全意地臆測著她柔軟嬌唇的滋味,對於她的發問半點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