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追我好不好?我很喜歡你。」
這小妮子每次登場都這麼突然,沒有粉紅玫瑰花當背景,倒是一堆甜死人的點心跑不掉,真是怪怪美少女。
「小真希,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喔!」籐村像只餓虎似的撲向真希這隻小羊。
沒想到真希輕輕一閃,籐村來不及止住腳步,整個人便往她身邊的空隙直接滾過去,重重摔在地上。
「你滾一邊涼快去吧!我只想和風間大哥一起吃點心,沒你的份!」
「你又沒去上課了?」
「怎麼每個人見了我就只有這句話?煩死了!」
她比較想聽見他說看見她真好之類的話,雖然很肉麻,可是她不怕雞皮疙瘩掉滿地呀!
「過來!」
他的口氣這麼壞,她猶豫著要不要向前;見他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她才硬著頭皮走到他面前。
風間霧的手舉起來,真希便將眼睛閉上。啊……他不會要動手教訓她吧?她可是美少女耶!
「很痛嗎?」
感覺到他溫厚的掌心輕輕覆蓋在她雪嫩的臉頰上,真希詫異地張開眼睫,望向他關注的眼眸,微微頷首道:
「還好,已經不是那麼疼了。」
才說一句話,嘴角的牽動就令她不由得皺起眉頭來。好奇怪,剛才被揍得皮破血流的時候也沒感覺到這麼難受,甚至她還能無懼地睜著一雙大眼傲然迎視她們的拳頭相向;挨揍後也只是拍拍身上的塵埃,走出校門,啃一塊哈密瓜麵包好修復自己損傷的身體髮膚,再喝一杯草莓奶昔以補充挨揍時流失的汗水,一點都沒有疼到咬牙落淚的感覺。
只是真的好奇怪,為什麼直到現在她才察覺自己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搖搖欲墜?她的嘴角也麻木發辣到沒了知覺?而她的眼淚即將墜地破碎……
「她們那麼多人對你一個動手?」
嘖嘖嘖,女孩子若是耍起狠來肯定比男人可怕,完全不顧搏鬥的道義與規則,各式武器不限、人數不限,只是一心要對方灰頭土臉,什麼陰險手段都使得出來。
「原來詠美說會讓我後悔是這個意思呀!」真希臉上漫開淺淺的笑靨。「其實,並不可怕嘛!」
受一點傷,換得他的垂愛眼神,真希覺得很值得。
「下手這麼狠,連最明顯的臉都不放過,看樣子你的身體肯定更淒慘了。現在,先淺淺呼吸,試試看,會不會痛?」
居然連臉都揍了,可見她們已經完全豁出去,什麼也不在乎了。
希真才淺淺地吸半口氣,眉梢便提了起來,看來她的肋骨八成也斷了。風間霧的臉色於是變得十分難看,想到是自己將她推向她們,他的心便不可遏抑地加速往下沉。
「你需要看醫生。」
「你陪我去嗎?」
「當然。」
真希藉機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一兩根肋骨斷了算得了什麼?為他去死,她都願意呀!
哎呀,她的腦袋一定被海扁到秀逗了,為一個男人死?這可不是從前的她可能說出的話呀,所以說愛上一個人真的很可怕,竟然害她變得這麼沒出息又沒志氣得可憐。
「你要出去?夜遙等一下不是要來嗎?她要是知道你不在,一定會用一張冷臉面對我,很可怕耶!」籐村攔下正欲蹺班上醫院的風間霧。
「她週末心情一向不佳,先給她一杯冰淇淋蘇打安撫情緒,再來你就看情況放片子,她偏好輕鬆浪漫的小品,『愛情有害健康』、『愛,上了癮』、『純屬虛構』都可以放,可是千萬不要放任何有海邊畫面的影片,懂嗎?」
碧海藍天總會令她思及悠朗,徹底犯了她的大忌。
「知道了。」籐村答道。
小心翼翼將真希帶上車,發覺她始終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瞅著他,於是問道:
「怎麼了?」
「你和夜遙很熟嗎?她是你女朋友?」剛才她還親眼看見夜遙和悠朗在大街上親熱地擁吻哩,真是納悶,她究竟中意哪個男人?
「你的肋骨很痛嗎?它真的斷了嗎?」他不打算回答這個私人問題,於是轉開話題。
他不肯坦然面對的曖昧態度,只讓真希更加篤定,他對夜遙的感覺不只是朋友。
他為夜遙操心的程度,明顯與別人不同。他熟悉她的每項細微喜好,這樣費心迎合討巧她,然而夜遙是否如她一樣敏銳,是否感覺得到?
「我要牛肉漢堡和可樂。」悠朗才開口點餐就被香織狠狠踩了一腳,痛得他很想抱住腳在原地轉圈圈。
「你幹嘛?很痛耶!」
這女人有虐待狂呀?每次和她見面勢必帶回一身傷當紀念。她難道不會選擇比較溫和的方式嗎?拍張大頭貼也是紀念呀,幹什麼非要在他身上掐出瘀青才算到此一遊?她真的很變態耶!
「什麼意思嘛!跟我約會吃牛肉漢堡?你不想活啦?」
「為什麼和你約會我不能吃牛肉漢堡?」夜遙就不像香織這麼無理取鬧,她從來不會對他動手動腳,更不會管他愛吃什麼。
「廢話!我可不想等一下和你親嘴的時候分享你嘴裡噁心的洋蔥味,上次你想點煎餃吃的時候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大蒜洋蔥之類的東西,約會嚴禁!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呀?」
愈來愈無趣,難得見一次面,劈頭就開罵,悠朗摸摸鼻子,開始想念夜遙放在他胸前的溫柔指尖了。
從來沒有料想到,自己會對一個見面第一天就上床的女孩這樣認真,他像走入一座迷霧森林,兜轉了一圈,以為自己會全身而退,卻發覺空氣之中瀰漫的薄薄水氣,早在不知不覺間,濡濕了他的袖沿。
她就這樣一點一滴滲透入他的靈魂、他的血肉。
其實早在第一夜,他就已經對她有了異樣的感覺了,只是那天他臨時有事,否則他原先真的預備與她一同醒來迎接美麗的朝陽的。
她卻看也不看就丟棄他的聯絡方式,親手阻絕了一切的可能。
原以為從此就該斷了線,命運卻讓他們再度聚首,只是他們相見時,他的手已牽著另一個女孩的手了。
「你最近老是這樣,忽然之間就進入神遊狀態,接吻接到一半就靈魂出竅;看恐怖電影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傻傻地偷笑;要和你牽手,你卻蹲下來猛然抱住我的腳……你知道嗎?我覺得一切都不太對勁了。」
她不笨,至少在愛情裡她一向都拿高分,她大約知道悠朗的狀況代表著他們的愛情逐漸走樣。
「想太多會頭痛,別想了,吃東西吧。」
逃避!不要騙我!香織在心底對他大吼。卻也只能無奈地先吃東西去也。
☆ ☆ ☆
填飽了肚子,接下來的節目安排不外乎熱舞一陣,跳到筋疲力盡,再腿軟地撐到愛情賓館繼續打棉被戰。
真的……很累。
披散一頭柔軟髮絲在他赤裸的胸前,一根手指頭在他身上蜿蜒畫著繾綣的圈圈,香織的嘴邊掛著微笑道:
「我很想知道,男人做完愛之後,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
還能想著什麼?
每次上床後,悠朗只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充斥一種完全被掏空的茫然。
點燃一支煙,悠朗不說話。男人很壞,明明不愛對方,卻還可以與對方相擁無礙,在那短暫理智混沌不清的時間片段,輕易就將靈魂出賣。
「其實什麼都不想最好,各睡各的好覺;最慘的是,滿懷心事上床。像你這樣做愛不專心,最不可原諒!」香織的指頭在他胸前跳躍,一彈起直指他的鼻尖:「說實話,你在想什麼?」
他當然曉得香織不傻,她既慧黠又敏銳,沒有人能夠在她面前隻手遮天而逃過一劫;尤其在愛情的領域,她就算傷風鼻塞都能輕易嗅出他的味道不對,更何況她健康良好。
如果他說此刻腦海裡只有夜遙迷人的笑顏,香織會開心拍手讚許他的誠實嗎?
「說謊太累了,愛情只是兩人單純的感覺對味,愛與不愛的是非題罷了,何必扯謊欺騙,無端增加我們簡單的腦袋的負擔?」香織掀開被單,光著身子跑去開冰箱,捱著冰冷空氣蹲著選啤酒。
她真的好嬌小玲瓏,根本用不著練縮骨功都能窩進那座寒冷的小冰箱。
「……」悠朗仍然保持沉默,因為他始終謹記夜遙叮囑不可鬆口的吩咐。
「果然上床後聊天不是個好主意,啊……真是大失敗。」香織故作輕鬆的語氣,暫且稍稍化解了彼此緊繃的沉默僵局。
其實,她也很害怕,害怕悠朗出口絕情。如果他坦然直言已不愛她了,她肯定會承受不住,說不定就直接鑽進眼前的小冰箱,窩在裡頭打死不出來,然後狠狠哭上一夜呢!
然而他什麼也不透露,毫不在乎她快不快活。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淚也不聽使喚地滴落下來。
「香織,你在哭嗎?」他看見她背對著他的光滑肩膀在微微顫抖。
奮力甩甩頭,香織將所有的哀傷全推出腦海,隨手抓起兩罐啤酒,用盡全力讓嘴角向上飛揚,笑容滿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