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曾懷疑他對她的愛,此刻所有的猜疑已都煙消雲散。
他眼裡的愛是藏不住的,雖然惶恐密佈。
她想開口安尉他,告訴他別擔心。
她才一開口,強烈的暈眩感倏然吞沒她的神智……
「秦婉——」
淒厲的叫聲劃破了夜的寂靜——
1994年的夏天就這麼結束了……
第七章
西元3097年
「秦婉——」
那男性絕望的叫聲喚醒了沉睡中的秦婉,她慌張地看著四處,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見。驀然間,她發現那聲音來處她記憶深處。多年前,在她昏迷那一刻,宇軒淒厲地喚著她的名,至今那聲音裡蘊藏的沉慟,仍像她第一次聽到時那般擊碎她的心。
她摸了摸冰冷地雙頰。才發現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滾落。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有一種漂流已久的感覺,好像失去方向的扁舟,也像迷路的雲,風一吹,只能茫然地飛起。倦了、累了,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安頓疲憊的心,她摸索床的另一邊,冰冷的枕頭告訴她,宇軒已離開好久好久。黑暗加上陌生的環境,讓她更加覺得不安、更無所適從。她慌慌張張地下了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宇軒。
她打開一間一間的房間,專注地搜尋著。最後打開了一間是書房的房間。宇軒坐在書桌前,顯然很專心地看著書。她開心地笑了,無聲無息地向著他走去。
好像心有靈犀似地,在她走近他時,剛好旋轉過椅子,正面向著她。他顯然被她嚇了一大跳,臉上掛著藏不住的驚愕神情。但她根本無心留意他的神情,自動地跳上他的大腿,撲了他滿懷。她的手臂緊緊纏住他的脖子,好像快溺死的人,害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是一隻鳥。」她總算放鬆手,饒了他的脖子一命,筆直地注視著他。
又來了!他心裡想著,勒不成他的脖子,這次她打算用她眼裡那又深又黑的海來淹死他。她的眼睛像黑灰,不,不,像子夜裡最明亮的星,他滿意地更正著。天呀!她製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讓作文一向不及格的他成了最浪漫的情人。
她看著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有氣。他的反應跟她想的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他為什麼只會呆呆地看著她?難道他體會不出她話中的哲理嗎?
「喂!我剛剛說『我是一隻鳥』耶!」她再次提醒他。
他還是一副陶醉的看著她。「對呀!你是說了。」
「你不問我為什麼這麼說嗎?」天呀!她乾脆自問自答算了。
「為什麼?」他的反應算有點上道了。
「我是一隻鳥,你則是一隻鵝。」她忍不住諷刺他。
他挑高了一邊的眉毛,搖搖頭表示不解。
「我是一隻鳥。你是呆頭笨鵝,笨鳥才會試著和呆頭鵝說話!」她翻了翻白眼。
而這次他也知道苗頭不對勁了,趕緊補充地問:「好,好。你說你是鳥,為什麼呢?」她的小腦袋裡大概裝了不少浪漫的想法,而篤信科學的他,「浪漫」一向不是他在行的。
「我是一隻鳥,一隻失足的鳥。」她認真地說著。
那抑揚頓挫的語調讓他直覺想到,她可以去念莎士比亞的劇本子,但她那雙認真的眼睛把他臨到口的話又給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他還是保留這個想法比較好,他可惹不起她。
「失去雙足的鳥,只能不斷飛翔,因為棲無足可著落。」她停頓一會兒。這時雷恩不禁心想:她的詩篇朗誦完了嗎?那他是該起立致敬,還是拍手叫好?就在舉棋不定之際,秦婉癱軟了身子倚偎在他懷裡,他的身體自動地抱住她。肢體語言簡單多了,他也拿手多了,他輕柔地按住她的頭,讓她倚順他的肩頭。
「可是我現在不用飛了,因為我已找到了停泊的港灣,」覺察出她話中的柔情,他的雙臂不知不覺地收緊,想讓溫馨的一刻就這麼永遠地停留住。
她在他的港灣裡停留一輩子,讓他用以一生守候,保護著她。一道溫暖的液體沿著他的頸項滾落在他的衣服上。他呵護地拍著她,把她當成個嬰兒似地哄著,哭累了的秦婉就安心地倒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他放緩、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注視她臉上未干的淚痕,心裡一陣不忍,不禁咒罵起他的祖先,竟然獨自放她一人漂流了幾個世紀。但繼而一想,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能遇著她了,他趕緊推翻前面的詛咒,謝起了柯宇軒來。
他看了看書桌上擺著幾本20世紀史。那是達芬臨時留給他的「家庭作業」,為了不讓秦婉看出破綻,他這個「歷史白癡」只好乖乖研究起來。沒想到他才看幾個字,就頭昏腦脹起來,想轉個身伸伸懶腰時,秦婉竟闖了進來,可把她嚇了一大跳。
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秦婉,她熟睡的臉上毫無戒備,他偷偷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晚安吻,將秦婉抱回了床上,卻怎麼也解不開她纏在他脖子上的雙臂,只好「委屈」自己和她一起躺下來。他仔細端詳她臉上柔和的線條,覺得怎麼看也看不膩,奈何,一整夜的奔波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殘酷地讓睡仙將他的神智捉走了。
早上他醒來時,看見秦婉已和他自動分開,滾到床的邊緣去了。他真擔心她會不小心滾下去,但又不忍心吵醒她。今天,他想為她做個全身檢查,看看她的身體狀況如何,再為她治療。
他走進浴室一看,傻了眼,天呀!這些奇怪的設備是打哪兒來的?他看的歷史書上面怎麼沒介紹呢?不過,他也不確定書裡有沒有記載,畢竟他才看了幾頁而已,也許他該回去查查看,這些東西是怎麼使用的。
達芬曾經向他拍胸脯保證這本「20世紀生活百科」一定管用的。
「喂!你這個呆鵝愣在這裡做什麼?」秦婉不知什麼時候從他身後冒了出來.
問得好!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他清了清喉嚨,支支吾吾地問道:「嗯……,你……你要……『那個』嗎?」
「『那個』是『那個』啊?」看著他一臉尷尬的神情,她忍不住暖昧地調侃他。
該死,倘若他知道還要問她嗎?他可還摸不清20世紀人的生活習慣呢!
「就是你每天早上都要做的『那個』啊!」說完後,他一手支額,一手插腰,一副快要休克的樣子。
「你講的『那個』就是我想的『那個』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對!就是『那個』!」賓果!他終於把話套出來了!
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去查那該死的生活百科,直接叫秦婉示範給他看就可以了。
「好吧!那請你先出去吧!」她客氣地說著。
出去?這還得了,這樣不就什麼也看不到了嗎?
「沒關係,我站在這裡就可以了,不用擔心我。」
秦婉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雙手叉著抱著。「本姑娘洗澡時,不習慣有觀眾。」
喔!原來「那個就是洗澡。我說過了,我不介意,你儘管洗,沒關係的。」他誠懇地說著。
沒想到她臉氣得紅彤彤的。「柯宇軒,你這個暴露狂,你洗澡也許喜歡脫光衣服讓人看,但本姑娘不像你!」
她用力把他推了出去,當著他的面將門甩上。
他莫名其妙地站在門邊,心想:我怎麼知道你們20世紀的人洗澡是要脫光衣服的?像他們31世紀的人就高級多了,只要按一個光源健,就能從頭至腳,從裡到外,包括衣服一併清潔洗乾淨。他聽到浴室內傳來了水聲,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真的用水「洗」,難怪要脫衣服!
哇!他真是愛死了20世紀的「洗澡』方式!秦婉濕漉漉地從浴室出來,真是性感極了,而且全身聞起來香噴噴的,真是秀色可餐。她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盯著他的眼睛。「喂,你的眼睛很奇怪喔!」她略帶指責地說著。
「怎奇怪?會嗎?」他不自覺地更往她身邊湊過去。
「怎麼是沒有?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她故意用肩膀將他湊近的身體擠開些。「喂你去幫我拿吹風機,我要吹乾頭髮。」她指指梳妝台的方向。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吹風機」?「吹風機」又是什麼鬼東西?但佳人的命令他可不敢違抗,乖乖地站起來,一個頭兩個大地死盯著台上林林總總的小玩意瞧著,心裡暗咒達芬這個變態,怎麼女人的玩意他都這麼清楚呢?還準備得這麼齊全。看來,他真得找個時間惡補一下。
「找個東西也找這麼久,真是笨死了!」她嘟著嘴出現在他身邊。雷恩看著她從台上挑了一個類似鐳射槍似的東西,舉了起來。他嚇了一跳,自動地舉起雙手來作投降狀,她也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他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手上的東西原來就是「吹風機」,尷尬地放下手來,僵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