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在櫥櫃中翻尋,這次她沒開口提議幫忙,他終於找到一個適用的鍋子。莎娜注視他融化植物奶油,並用另一手攪拌碗裡的材料。她必須承認他的確知道如何在廚房裡工作。
「你從哪裡學來的廚藝呢?」她好奇地問。
「我這一生的精華時光都在世界上最高級的飯店裡度過。只要有高級的飯店,就有精緻的餐飲。」
「啊!」莎娜點點頭,從杯線注視他,「原來如此,你在偷光飯店保險櫃裡的現金和珠寶之後,就跳進廚房裡去竊取大師傅的食譜嗎?」
他綻開笑容,熟練地切掉麵包的硬皮:「差不多是那樣。你在工作時為什麼不這麼風趣呢?我已經開始認為一定是我有問題,因為我每次走進房間時,你眼中的光芒就會立刻消失無蹤。」
其實正好相反,在看到你時,我的眼中才會閃現光芒,她想著。但是,她只說:「工作時不應該懷著玩笑的心情,那樣才叫工作。」
但是,他專注的眼神示意著這不是她內心真正的答案,她不知他為什麼會來,甚至也不確定他為什麼要為他做早餐。只是,她知道和他在一起時很舒服自在。
「女人很難在這個行業裡出人頭地、」她聳聳肩說,「或者贏得其它人的尊重。我必須用雙倍的努力來證明我的能力,用雙倍的紀律來贏得尊敬。如此一來,我就沒剩多少可以談笑風生的時間了。」
他把一片一片的土司放進滋滋作響的鍋子裡,用指尖調整它們的位置。莎娜望著他,嫣然而笑。
「原來是野心害了你?」他小心地移動油鍋。
「你難道不是嗎?」
「這是我們另一個共同之處。你在笑什麼?」
起初,她震驚得無法回答,猜想他是否懂得心電感應,或者他的背後有另一對眼睛。
「我只是在猜想你穿著圍裙的模樣。」
「就只是這樣嗎?」
她真的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竟能夠看透她的心思。然後,他翻動鍋裡的土司時,她捕捉到他眼中促狹的光芒。
「或許再加一雙牛仔靴吧!」她終於說話,並向他舉起杯子。
他大笑。他的眼睛閃閃發亮,牙齒潔白完美。莎娜再次想著,多麼英俊迷人!而他的笑聲令她再次感覺心跳加快。。
「我比較喜歡工作以外的你,」他說,「過來吧!帶著你的盤子來。吃這種早餐是人生一大享受。」
他們帶著盤子走向天井中的小桌並坐下。莎娜品嚐著法國土司。
「很棒,」她說,「真的很棒。」
「謝謝。我很高興知道,如果做不成保安業,我還有其它事業可以建立。」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天井裡變得相當熱。陽光照亮席迪的臉,莎娜著迷地望著他。
大多數的人會認為莎娜正邁向完美的人生--一份待遇優厚的工作,生活像是在天堂中,而且年輕又獨立。事實上,除了工作以外,她並沒有多少剩餘的時間,所以她過的是最無聊乏味的生活。和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在家裡吃早餐並不是常見的情況,而和一個英俊年輕的珠寶大盜共進早餐則是絕無僅有!
「如果你這麼討厭它,為什麼還要繼續遷移呢?」
她片刻之後才聽清楚他的話:「對不起。你說什麼?」
「剛纔,你提起你有多麼喜歡擁有一個永遠的家。所以,你為什麼不找一份固定的工作呢?」
她苦笑地搖搖頭:「如果那麼做,就永遠別想出人頭地了。」
「你到底想到哪裡呢?」
「到哪裡?」
「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你好像已經頗有成就。你還要什麼呢?」
莎娜不知如何回答。她從來不曾真正坐下來思考這個問題:「嗯……當然是發揮我的最大才能,成為歐洲某個大飯店的經理;或者待在紐約,有一天能夠掌管大公司的總部。」
「我相信大公司的總部都設在芝加哥,」他說,「那裡的溫度在每年的這個時候是零下40度。我真不瞭解你為什麼要放棄這裡的一切而去那裡。」
「舒適的生活環境不代表一切,」她反駁,「你呢?你為什麼不安定在一個地方呢?」
「誰說我想安定呢?」
「你說過。你說你沒有家的感覺,不過,我很難相信。」
「很難相信什麼?或許我是個長著角和尾巴的邪惡竊賊,但是,我確實有某些需要。」
第六章
雖然他的語氣輕鬆,眼神卻略微冷硬,彷彿在掩飾傷痛。莎娜懊悔莫及。
「我不是有意--」
他聳聳肩,打斷她的話:「即使我想要更多,也是不可能的。我的工作要求我跑遍整個世界,飯店的套房最適合我了。」然後,他綻開笑容,彷彿向她保證他並未生氣。他環顧那座花園:「不過,這裡真的很棒。」
然後,他繼續用著早餐:「你怎麼會進入這個行業呢?」
「這是一個乏味的故事,你不會想聽的。」
「我當然想聽。」
「我寧可聊你的事。」
「你已經知道我是如何進入這個行業的。所以,還是說你的吧!」
她好奇地望著他:「你為什麼想知道?」
他回答:「因為我覺得你很有意思。」
不論莎娜如何仔細觀察,都無法在他臉上發現絲毫的欺瞞與不實。他覺得她很有意思?
通常男人不認為莎娜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他們認為她美麗、性感、誘人,望著她時,他們產生愉悅的感覺。他們殷懃地追求,用甜言蜜語讚美她,設法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總是想著她能為他們做什麼。他們只在乎她的外貌,對她的言談與經歷從來不感興趣。她幾乎不知道如何去響應康席迪。
「怎麼回事?」他催促,「父親為你決定一切嗎?」
她大笑:「不太可能。父親會認為這個職業太重視物質生活。我的雙親都忙著拯救鯨魚、熱帶魚和熱帶雨林,沒有精力去積累財富。」
他揚起眉毛,瞭解她心理的些許苦澀:「你瞧,我不是說你很有意思嗎?」
「我的雙親很有意思,」她糾正他,「我只是一個平凡而乏味的人。」
「他們是激進派的環保人士嗎?」
「以前是。父親現在是一個為市民爭取權利的律師,母親則是藝術家--恐怕不是非常傑出的一個。我有個姐姐在世界和平組織工作,另一個則在公共電視台。所以,你應該看得出來,我真的是我們家裡的異類。乏味、缺少變化,而且是道道地地的資本主義者。」
他點點頭:「我明白了。」
「你呢?我已經告訴你我家的故事,你也應該投桃報李吧!」
「第一次約會時絕對不談這個,」他告訴她,「何況,我們還不算約會呢。」
他往後靠向椅背,用雙手握著咖啡杯,他的眼中閃爍著笑意。「這一定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知道你來自哪裡、出身什麼樣的家庭,甚至知道你反抗的是什麼。」
她不假思索地說:「你是孤兒嗎?」
「差不多是,」他啜飲他的咖啡,「在12歲之前,我媽還陪著我,但是她有許許多多的男朋友,甚至不曾留意到我的存在。然後,有一天,她就不再回家了,我成了孑然一身的窮小子。」
他瞥視她,彷彿在觀察她的反應。莎娜謹慎地不流露出任何情感。
「你令我驚訝,」他喝完他的咖啡,「大多數的女人在聽到這裡時,都會露出社工人員的神情:『可憐的孩子,難怪會走上那條路。』」
他的眼神如此輕鬆愉快,莎娜懷疑他的故事是否有不實的成份。「首先,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必為你感到難過;」她回答,「其次,你可能是生在一個良好的中產階級家庭,擁有你想要的一切。所以你會走上那條路,只能怪你自己。」
「你說得對。除了自己以外,我們真的沒有權利責怪其它的人或事。」他拿起盤子,走向廚房。「我清理桌面,你負責洗碗。」
她拿著咖啡杯跟在他身邊,但是,抵達廚房時,她再也無法控制她的好奇心:「我要知道,那個故事到底是真的嗎?」
「我的故事嗎?百分之百真實。」
「那我就搞不懂了……」她猶豫著,不確定該怎麼說。
「我如何跳出不幸的童年嗎?那是因為特比。」
「是誰?」
「一個使我免於沉淪的男人。他教我如何辨認藝術家的繪畫以及珠寶的好壞,他也教我賺錢與花錢的藝術。」他打開水龍頭。
「一個小偷?」莎娜發出疑問。
「一個大師級的小偷。」他擦乾手。「不論你怎麼評論我的一生,你都必須承認,特比已經提升了我的社會階層。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會成為吸毒或販毒的街頭混混。」
他轉過身子倚著水槽,捲起袖子,他的姿勢輕鬆,但是,眼神警覺而銳利。「不像你期盼的那麼多彩多姿,對不對?我希望你不會大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