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為何她總能理所當然地擺出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樊匡神色陰晴不定地走出家門,他需要透透氣,這麼晚了,她總不會還死守存他家門口吧。
倏地,他眼睛瞇起,那個在角落躲躲藏藏的可不就是那女人!
「不要再跟著我了!」忍無可忍,他夾帶累積多日的怒氣走向她。「我不可能答應你的,你聽不懂嗎?!」
打從成年後,他已經極少動怒,真是恭喜她了!
「我……我又不是刻意跟著你……」瞧他臉臭得像茅坑裡的石頭,梅薇不由得縮了縮身子。看來樊匡的確不太好相處,徵信社的調查報告果然一點也沒錯。
「不是刻意?」他的聲音像從地獄傳出來一般,陰沉得可怕。
「對……對啊!」鎮定、鎮定,為了表現自己的決心,她絕不能示弱。
「你是說——一天照三餐外加消夜都遇見某人,是老天巧合的安排?」
梅薇赧紅了嬌顏,他的話總是一箭刺中紅心。
「樊先生,我只想表示我的誠意,並沒有要打擾你的意思——」
「你已經嚴重干擾了我的生活。」樊匡冷冷地截斷她的話。「我不認為像背後靈似的糾纏一個陌生人,對你家的飯店會有什麼實質上的助益。」
背後靈?!梅薇杏眼圓瞪,火苗緩緩自雙眸冒出。
「讓我告訴你吧,歐培山莊的積弊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雖然它是內地首屈一指的度假飯店,但日漸老舊的狀況亦是有目共睹,歐培山莊需要的是大肆整頓一番,而不是病急亂投醫!」他冷哼。
「你是什麼意思?」
「以你如此草率的態度看來,或許,你並沒有自己所認為的那麼重視它。」另一桶冷水當頭潑下。
「你可以質疑任何事,就是不可以看輕我的決心!」梅薇忍不住激動起來,深吸一口氣,她抬眼看他,眼底的難堪一閃而逝。
她為飯店所做的一切努力,想不到在他眼中,卻只是認為她「病急亂投醫」?
這算什麼?!
她也有自尊,何必對他如此卑躬屈膝?!
樊匡微微挑眉,她的眸光裡有太多難以辨識的情緒——他體認到自己的話傷到她了。
「算了,是我太不自量力,以為只要誠心誠意,或許能感動你破例幫忙……」幾日來的壓力與酸楚開始發酵,讓她眼鼻一陣發酸。
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在他面前掉淚,那只會讓她僅存的尊嚴再次被踐踏。
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另外想辦法就是了,雖然困難,總比在這兒受人嘲諷好吧?
「對不起,樊先生,這幾天來讓你倍感困擾……」她深深地望進他深邃的眼中。「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說罷,她昂首闊步地越過他,翩然離去。
樊匡深沉的眸,望著暗夜裡漸行漸遠的踽踽身影。
好了,成功了,經過方纔他那番殘忍而實際的話語,樊匡相信她再也不會來煩自己,他的世界即將恢復原本的平靜……
這是他要的,可為何她臨去時的眼神,讓他感覺自己像遺棄小狗般,有些不安和愧然?像是無形的絲線扯住心頭,微微發疼……
這是什麼心態?他暗罵自己真是瘋了!
※※※
吧檯前,梅薇獨自啜飲,週遭的喧鬧彷彿與她完全隔絕,微弱的燈光映照在她臉頰上,更顯孤單無助。
她知道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獨自在這種地方是很危險的,但她此時顧慮不了那麼多,一心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舔舐傷痛。
雖然不想卻又不得不承認,樊匡的話真的傷到了她。
她想為危急的歐培山莊努力,想替父親保住一生的心血,沒想到如此簡單的心願,在他眼中卻是這麼不堪?
「也不過就是被拒絕而已,明明早已設想過這種情況,為什麼還會這麼難過……」
梅薇無心細想此時心裡泛起的酸意為何,她接過酒保送來的調酒,一口接著一口地吸飲。
「喲,這裡有個小美人呢。」一個不懷好意的男人靠向梅薇。
她雙眸迷濛地抬頭。「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男人露出色瞇瞇的笑容。「認不認識有什麼關係,反正等一下『坦誠相見』後,我們就會很熟啦!」
「我們為……為什麼要坦誠……相見?」梅薇疑惑地反問,末了還打了個酒嗝。
糟糕,頭好痛好暈,她試著站起身,卻發現地板好似在動……
「小美人,這個好問題,我們待會兒可以好好討論。」這麼難得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男子決定不再囉唆,欺身上前欲帶走她。
「如果你想冠上誘拐良家婦女的罪名,儘管出手。」陰寒的嗓音自角落傳來,樊匡的身影自暗處走出。
男子聞聲望去,接觸到他冷銳的目光,抖顫了下。「你是誰?這不關你的事,快滾開!」
「我以為應該滾的人是你。」樊匡笑了,以一種讓人打從心底發寒的語氣說:「畢竟,覬覦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似乎不是件好事。」
「我知道了,你想分一杯羹?」男人惱怒地瞪他。
「以禽獸的智商,能做出這樣的猜測算不錯了。」樊匡嘲諷地搖搖頭,轉向梅薇喚道:「梅薇,過來。」
「唔……」昏昏沉沉中,梅薇聽見有人喚她,這聲音好熟,她眨了眨水漾雙眸,迷濛中,依稀望見一個熟悉的輪廓。「你……是?」
怎麼可能?他不該、也不可能在這裡的啊!
他避她如蛇蠍,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怎麼可能用這麼關心的口氣喚她?
「是我。」樊匡眼底浮現一抹怒意。她究竟喝了多少,竟然醉成這樣?!
「過來,把手給我!」他伸手拉住她,稍一使力,梅薇便落入他懷中。
「樊……你怎麼會來?」梅薇頭暈目眩,下意識地往他溫熱的懷裡窩去,迷迷糊糊地低喃。
他沒有回答,凝眸望向懷中醺醉的人兒。
天知道,因為她臨走時的受傷眼神,終究,他還是跟來了。
只是基於道義上的擔憂——樊匡這樣告訴自己,為自己怪異的舉止做出合理的解釋。
反正他原本也想來酒吧喝點小酒,稍稍釋放多日來的鬱悶,現下,只是分點神去注意那個女人罷了。
想是這樣想,在看到梅薇自暴自棄的灌下第三杯調酒後,他眉心開始微微皺起。
她究竟曉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以她那種不要命的喝法不用多久,就會醉得不省人事,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果然沒錯,他才準備享受服務生送來的紅酒,就發現有蒼蠅在她身旁徘徊,逼得他不得不出面。
「放開她!」眼見獵物落入他人懷中,男人心有不甘。可惡,這女人是他先看上的,居然讓這個程咬金給破壞了好事!
「你還不死心?」樊匡投去一個嘲諷的眼神,根本沒把他當一回事。他將懷中人兒攔腰抱起,就要離開。「滾開!」
「你以為我會怕你?!」
「你儘管試試,或許門口的警察會對你口袋裡的藥丸十分有興趣。」樊匡懶得跟他多說。
「你——」男子臉色微變,難不成方纔的交易被他看到了?!
樊匡冷笑,這種人向來有色無阻。「讓我猜猜那是什麼?搖頭丸?FM2?還是——」
「小子,算你有種!這次就算了,以後好好看緊你的女人,別讓她落單!」恨恨地丟下一句,男子自後門快速離開。
「以後?」樊匡擰緊眉頭,像是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話。
冷情自製的他,首次對「以後」有了不確定的感覺。
※※※
清晨的微風吹入,窗簾隨風飄揚。
「唔,頭好痛!」梅薇眨動長睫,努力想適應自窗外透入的陽光。「這裡……是哪兒?」
陌生的擺設、陌生的氣息浮動,眼前這個純然潔白的空間,並不是她的房間!
天!梅薇猛然坐起身,驚嚇地環視四周,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會在這兒?而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她低下頭,竟發現自己身著一套過大的男性睡衣,而自己的衣服則零亂地丟置地面。
這……這是什麼情況?!
梅薇傻眼。昨晚她該不會做出了什麼糊塗事吧?
此時,浴室門打開,她回神一望,走出來的人竟是樊匡!
「你醒了?」
她瞠目結舌。「你、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髮梢滴著水,渾身散發出清新的香氛,顯然剛沐浴完。
「這裡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他沒好氣地回道,隨手便將擦發的毛巾扔到床上,落在她身旁。
屬於他的男性氣息立刻侵入她的鼻息,她怔仲了下,隨即像碰到什麼髒東西般,趕緊拉開毛巾,低喊道:「喂,東西別亂丟啦!」
他好笑地挑眉。「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你此刻坐的正是我的床。」
「你說什麼?!」梅薇反射性地跳了起來,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話。
「很意外嗎?」他眼中閃過一抹玩味,緩緩地靠近如驚弓之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