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戰,現在是不是比夢境更真實?」慕夜顏微微一笑,但眼神卻冰寒到底。
齊戰的身子隱隱顫抖著。
追夜劍的劍尖泛著金光,金光指嚮慕夜顏柔軟的、纖細的、白皙的頸項。
那是她的頸項!她細緻、皓潔、溫暖、幽香的頸項!
那是他最貪戀的味道,他曾經以唇燃燒慾望的味道!他曾經將臉深深埋在其中,輕喚著她的名的依戀!
「齊戰!你在做什麼?」皇上的震怒聲飄了過來。「殺了她!」
「殺了她!」群眾的聲音在一旁鼓噪。
「齊戰,你怕了嗎?」慕夜顏握劍的手更緊了,感到劍尖上的頸子一陣刺痛。
然而,那刺痛卻比不上心中絕望的痛楚!慕夜顏的眼眶濕了,她想哭。
「你放開手,快逃吧!」劍尖傳來的真實觸感,讓齊戰感到絕望。不,他要改變命運,他要改變夢境中的預言!
「不!只要再多用一點力,你的劍就能刺穿我的頸,就能結束一切。這樣最好,我巴不得你快點結束我的生命!」慕夜顏將頸子更往劍尖送,絕望讓她不想活。「你不是說過,我這條命是你的嗎?我不要你施捨的命,你取回去吧廣她對不起自己的心、對不起她的族人!她可以想見,她死了之後,伏乞蔑也會跟著亡國吧!
追夜劍一點一滴地貪戀著她的血、舔噬著她的血,緩緩往她的頸項鑽。
不!不要!齊地想大聲喊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第一滴殷紅的血,在金光裡沿著劍尖緩緩流了下來。
他的心如同被撕裂,痛到心坎裡,可是他依舊叫不出聲。
那劍尖正在謀殺他最貪戀的味道!
她是他最深愛的人啊!
齊戰的手顫得更厲害了!但慕夜顏的手卻握得死緊,還隱隱用勁,讓劍尖能夠拚命往前鑽,讓她的血色混著金光,淌出了一道金與紅的血流。
兩個人都在用勁相對,一個想讓劍往自己的頸子送,一個卻拚命止住劍勢。
不知為何,慕夜顏竟然不感到疼,她用淚眼怔怔地望著齊戰的臉。
如果她死了,希望下輩子不要再被他這張臉、這雙充滿狡黠的眼與笑意給騙了。
如果下輩子會再愛上一個人,她希望那個人不會是齊戰!
她閉上眼,濕潮匯聚成的淚水,緩緩流下來,在銀面具上閃著光亮。
陽光好刺眼,齊戰彷彿看見夢境……她頸上的一絲鮮血與熱淚匯成了泉,猛地噴灑而出,濺上他的手和臉的夢境畫面……
不!他不要用劍殺她!他不要!
他定神屏氣,運內力、使暗勁,努力將劍勢回收,不肯讓劍尖往她的頸子裡深刺。
如果真有所謂的命定,就讓他做第一個改變命運的人吧!即使因此惹來天怒,他也在所不惜!
太陽曬得好熱,頸子發疼,既絕望、又痛苦,慕夜顏再也挺不住了,眼前一暗,身於癱倒。
「慕夜顏!」齊戰手中的劍同時跌落,他即時攬住她柔軟的身。
「住手!放開她!」攀然出現一聲狂吼,兩個人影撲向齊戰與慕夜顏。
齊戰回身接招,一掌劈向來人,這才看清是兩個蒙面人,一高一矮,由身形看來是一男一女,其中男子的胸口被齊戰一擊,忍住痛,乘隙奪過慕夜顏,將她緊抱。
「我們走!」男子低喝,旋身逃離。
眾人驚訝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事,就連皇帝和刑放也不免微微錯愕。
自從當今皇帝登基以來,天下刑法嚴厲而且人民敬畏,從沒人劫過國,更何況是膽敢當著皇帝的面前搶囚犯,完全不將皇帝的權威放在眼裡。真是太狂妄大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膽狂徒!」刑放一聲沉喝.心中微驚,這是他的疏忽。
據齊戰所說,當時伏乞蔑拒絕降和,不願簽定盟約換回夜將軍,又只在送京途中營救過一次就知難而退,再加上最近伏乞蔑又受到初規的侵犯,照理說,伏乞蔑應該沒有心思及心力派人遠型兒師來救人才是。況且,內地有錦衣衛盯抓造反份子,根本不會有人膽敢劫國或刺殺皇帝,所以他並未加派更童兒師衛兵守護刑場及皇帝。
想不到太自信之下,反而讓有心份子有機可乘。
衛兵雖不多,但平日訓練有素,在刑放的揮手之下,其中一隊立刻追著劫匪而去。
齊戰立在原地,望著慕夜顏的身影不見,希望她逃得遠遠的。
刑放卻飛身到齊戰身邊。「二師兄,你想放她走,還是得先做做樣子去追他們啊!我安排皇上回宮,隨後就到!
真是當局者迷,還是刑放冷靜!齊戰點頭,提起追夜劍追去。
一男一女抱著慕夜顏ˍ路進出京城。轉進城郊外的樹林裡,被兵車給追上了,兩方人馬正在相鬥。
不過轉瞬間,以少敵多的男子身上已經中了多處刀傷,衣衫全是血,腳步不穩,被他扶著的慕夜顏搖搖欲墜,而女子臉上的黑布也已經被割破,露出幾條深深淺淺的血痕。
齊戰飛身而下。「住手!」
一聲慘呼,男子的胸口又被砍中狠厲的一刀,慕夜顏跌坐在地上,女子搶上前去扶住男子與慕夜顏。
兵車全住了手,望著齊戰。
「你們快點回去保護皇上,這裡只有兩個人,我來收拾就夠了!」齊戰將兵卒趕走。
兵卒相信且聽命於齊戰,依言離去。
「你別想帶走公主!」男子恨恨地扯下面罩喘氣。
「帕斯?!」慕夜顏輕呼。喉頭好痛,整個人虛弱無力,聲音也顯得暗啞。
帕斯捂著血流不止的胸口,嘴角也付出了血。「我不會再讓你帶走公主的!」說完,猛烈咳出幾口血,跌坐在地上。
「我不會帶她回官或殺死她的!」齊戰解釋。
「騙人!」妲碧揭下蒙面黑布,美麗的臉上已是斑斑刀痕。「你的劍刺在公主的頸上!」她趕忙撕下衣袖,替慕夜顏止血。
齊戰不想和他們辯駁,只是將眼光落在妲碧扶住的慕夜顏身上。「我只想和地說幾句話。」
「休想!」帕斯怒吼,吐出更多血。
「依我看,你就快死了,別再發什麼脾氣,否則只會死得更快,更早看不見你捨命相救的公主!」一個聲音冷冷地自樹後轉來,是嚴冷凜然的刑放。
帕斯盯著刑放,喘著氣。妲碧望著帕斯,眼裡蓄滿淚水。
慕夜顏看一眼受傷嚴重的帕斯與妲碧,心中一片淒苦。
「你還有什麼話說?我們之間已經沒有話可說了。」望著齊戰,她的喉間好疼,說出來的聲音沙啞而無力,幾乎失聲。
齊戰揮開妲碧扶著慕夜顏的手。「不,還有很多很多話!」抱起她,走向肩落。
「公主!」妲碧起身想阻止。
一隻手管冷冷地擋住了她。「他不會殺她,也不會帶她走,難道你還不明白他們兩個人之間不單純嗎?我勸你先去看看那個快死的男人,看他有什麼遺言要說吧。」刑放面無表情,沉冷阻止。
齊戰抱著進夜顏,不理會她力量薄弱的掙扎,轉至無人能見的角落,將她放坐在地上,靠著樹幹。
慕夜顏一臉的淡漠,面色蒼白,喘著氣冷眼看他O
齊戰不語,心頭劇疼,從懷裡拿出金創藥,舒展她的掌心,沉默地替她塗抹;接著將眼光緒在她的頸項上,喉頭的傷口還在流血。
他還是扭轉了預言!他努力止住了劍勢!還好他利得不深,不像夢境中一樣深、一樣噴濺著血啊!齊戰以指替她輕輕擦抹上藥,然後包紮。
慕夜顏靜靜地看著他。她不明白,為什麼他還要對她如此小心翼翼、百般呵護地裹傷?
「是我沒對你說。在我去伏乞島之前,皇上將挹嵐公主用婚給了我,那並非因為我愛挹嵐公主,也不是我自己要的。」齊戰柔聲說道。
「你為什麼要隱瞞我?難道我沒有資格知道?」慕夜顏的唇角發顫,無法忍受自己為什麼一看見他這雙深情的眸,就沒藥救地軟弱起來。她根本不該再聽他的謊言!
「那是因為,我的心裡從來沒有過挹嵐公主,遇見你,我的心裡從來沒有想到挹嵐公主。」齊戰看著她。「是我的錯,我應該要告訴你的。沒錯,我是欺騙了你,因為該說的話我沒說,但是,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
慕夜顏不語,強壓著心中的悲傷。
她的心好痛。即便今天他所說的都是說話,她還是選擇相信他!她相信他的謊話,不是因為她傻,而是因為他說謊的技巧太高超了,讓她完全不想懷疑。
她相信他,只是這幾句話她便相信了他,她的恨意又灰飛煙滅了。
「你現在就走吧!」齊戰決定放開自己的手。
「什麼?」慕夜顏驚愕,放她走就是陷他自己於危險中啊!
「我要你現在離開。」齊戰十分冷靜堅定。「回去伏乞蔑吧!現在伏乞蔑需要你,我軍的副都督正在邊境待命,你大膽頂嘴以及剛剛劫國的事,一定會讓皇上惱怒,他恐怕會下令攻取伏乞蔑。我與師弟們立即回朝,盡量力勸皇上不要以蠻力征服伏乞蔑,而你也得立刻回去救自己的國族,說服你父王與我們談和。只要結盟、我們便會派兵幫忙抵禦侵犯你們的韃靼。夜顏,你得回去證明你不是亡國滅族的妖孽,而是以生命救了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