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遺憾,可是我們非走不可,而且馬上就得動身了。」她的父親說著,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
薇妮現在的感覺就跟在英國的時候很像,彷彿自己又被遺棄了。現在她夠大了,能夠瞭解到不是她的父母不愛她,而是他們更愛彼此。他們是那種不應該有小孩的夫妻。就在那一刻,她發誓將來一定要好好地愛護她自己的孩子。
想歸想,她還是勉強笑了。「至少我們可以先吃頓早餐吧!」
「這幢屋子用餐的方式很奇怪,華德。」芙蘭說道。「你也看見的,這幢屋子有兩個獨立的部分。這一廂有自己的廚房,只是還沒安頓好,所以東西都是那邊廚房供應的。」
華德望向女兒。這種混亂的局面你過得慣嗎?」
「一等廚房安頓就緒,情形就沒那麼糟了。溫家的傳統就是如此,長子結婚後一定住在這裡。別問我為什麼,溫家無論任何事都要講究傳統。話說回來,如果我在這兒算是混亂的局面,你和媽媽過的日子豈不是動盪不安?」
薇妮傳話下去,說他們要在院子用早餐,然後她便先回房去找麥斯。可是房裡空空如也,傭人說麥斯騎馬出去了,恐怕不會太早回來。該妮悵然若失,只好自己回去陪父母用餐。
從吃飯到送行,該妮一直談笑風生,可是她的心思瞞不了莎梅。一等華德夫婦走遠,她便轉向薇妮。
「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該妮。」莎梅說。「我知道你捨不得你的爸媽,不過他們的生活就是這樣來去匆匆,你又不是不曉得。」
「我不是為這個難過,莎梅。我會想念他們,可是我也知道他們在一起會過得很快樂。媽媽好像一夕之間完全復原了,
他們又要去經歷另一段探險生涯。」蔽妮的目光轉向莎梅。
「如果你跟他們走了我才會難過。」
「除非我死了,否則我是不會離開你的。」莎梅認真地說,眼光落向迢迢遠山。「我真不曉得他們在英國會待多久。」
薇妮搖頭笑了。「爸爸也不知是哪來的靈感,這會兒又想回英國鄉下當老太爺了。只怕康瓦爾也留不住他們,對他們而言,英國是太安靜了。」
薇妮回過頭來,望著她的將來所在的屋宇,暗暗希望她的父母幸福快樂。他們擁有彼此,而那就是他們需要的一切。
「你媽媽永遠不會知道你為她做的犧牲,薇妮,她始終不曉得你在水晶宮跳舞幫她請大夫的事。」
「還好她不知道。這件事只有你、我和泰利知道,讓我們三個人共同保守這個秘密。」
天氣很熱,麥斯一口氣騎到山頂上,在一棵橡樹下停下來。眼前是一片遼闊的山谷起伏,他的心卻鬧得緊。一想到薇妮和泰利,心裡就是一陣抽痛。
他聽到不遠處又有人騎馬過來,轉過頭去,正看到伊蓓策馬馳向這邊。自從穀倉那一幕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她。這兒她就在他眼前勒住馬,一雙冶艷的媚眼在他身上梭巡不去。
「你不願扶一位小姐下馬嗎?」她問道,一雙手遞了過去。麥斯握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抱下來。他發現她出落得益發艷麗了,緊身馬裝刻畫出成熟的曲線,紅唇水潤潤的,眼神更是風情萬種。
「你在這裡幹什麼,伊蓓?這兒離你家很遠。」
「說實話,我是來找你的。我常去拜訪溫伯母,我們很談得來。」伊蓓盯著他的臉。「溫伯母告訴我,你和你親愛的太太似乎處得不太好。」
麥斯避開眼睛。「我媽媽幾時變成長舌婦了?」
伊蓓走到他身邊,挽住他的手臂。「那麼你的婚姻的確不美滿了?」
他的眼睛正對著她低陷的領口,甚至可以看見兩點殷紅的乳尖。「我的婚姻是不是美滿不關你的事。」
伊蓓笑得花枝亂顫,挨得他更近一點。「這根本不算回答。」她的睫毛垂下來,粉臉上畫下兩道淡淡的陰影。「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能怎麼樣,麥斯?」
他忽然抓緊她的肩膀,湊過臉去,狠狠地吻她,彷彿要把滿腔怨氣都發洩在她身上。伊蓓呻吟了一聲,兩手揪緊他的頭髮,身體充滿了渴望的疼痛。這是她朝思暮想的一刻,她知道只有麥斯才能滿足她。
直到午夜了,麥斯還沒有回「北方天堂」。薇妮等到後來,幾乎想請龍索派人去找他,不過她還是打消了主意,自己守在房裡,終於睡著了。她沒聽到麥斯跌跌撞撞地進門來,在床前注視了她好一陣子,才把她搖醒。
於是薇妮睜開惺極的睡眼時,就看見麥斯靠著床柱,正在脫衣服。薇妮跳了起來,想要幫他忙,卻被他一把推開,然後她才發現他喝醉了。
「我都快擔心死了;麥斯,你不該整天都在走動。」
他把襯衫丟在地上。「你在乎什麼?」他粗聲說。
她伸過手去想要扶他。「你在說些什麼,我當然在乎,我是你妻子——」
「省省那一套吧!薇妮,我沒興趣聽你的賢妻良母經,你留著說給自己聽好了。」
她掙白了臉,仍然耐心道:「你喝醉了,麥斯,有話明天再——」
他舉起手,攔住她的話。「你還沒問我到哪裡去了。」他整個人仆倒在床上,薇妮要扶他,又被他推開。他自己靠著枕頭坐起來,醉眼迷稼地看著她。「我跟一個真正的女人在一起。」他模模糊糊地說著。「伊蓓知道怎樣讓男人自覺像個國王,你只會讓他覺得像個乞丐。」
薇妮後退一步,彷彿麥斯揍了她一拳般。這個麥斯她不認識,一定是酒精在作祟。
「你不舒服嗎?」她擔心地問道。「你的腿痛不痛?」
「你沒聽我說,」麥斯揮著手,不耐煩地說。「你以為憑你就綁得住我嗎?你以為我跟你上床,明知你肚子裡懷著另一個男人的野種,我心裡是什麼滋味?我覺得噁心透頂。」
薇妮結結實實倒抽了一口冷氣。「泰利勸我告訴你一切事,我本來還在猶豫,可是看樣子我非說不可了。」
麥斯看著她的眼神像要置她於死地。「我不要聽,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麥斯,請你聽我說。我明白我沒把孩子的事告訴你是我的錯——現在我明白了。我一直不曉得你的感受,你好像——」
「我好像你的傀儡,」他接口說。「我中了你的迷魂術,現在我清醒了,我完全看透你了,薇妮。」
薇妮心一沉,想著麥斯指的是他知道她是喬丹娜。「你不可能知道,除非你偷聽—」
「偷聽到你和泰利在花園談的話?」他替她說完。「你沒想到我會撞見你在後花園私會情夫吧?」
「麥斯,泰利從來就不是我的情夫。如果你聽到我們的談話,就該明白。」
「你不必解釋,我不要再看到你了,我受不了看見你的肚皮一天比一天大。你可以留在,『北方天堂』,不過最好躲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薇妮一步一步往後退,只想趕快逃離這個房間,躲起來舔自己的傷口。
「麥斯,你是想結束我們的婚姻嗎?」她問道,覺得像是打出了手中最後一張牌。
他卻扁了扁嘴,怒道:「我們的婚姻建築在謊言之上,本來就不叫婚姻,滾出去!」
薇妮猛然轉過身,用手背捂著嘴,免得自己當真哭出聲來,一路衝回自己房裡去。她哭倒在床上,心裡就像千萬根針纏了條線,又亂又痛。麥斯到底聽到了什麼,會如比這般恨她呢?
她感覺到莎梅就站在她面前,便抬起滿臉淚痕,哭著說:「麥斯不要我了,他恨我,他以為泰利是我的情夫。」
莎梅跌坐在床沿,搖了搖頭。「你告訴他孩子的事了嗎?」
「他不給我機會說。他喝醉了,一直說不要再看到我,我能怎麼辦?」
「如果他喝醉了。神智一定不清楚。你應該好好睡一覺,明天再跟他談。」
薇妮抹去淚水,重又升起一線希望。「只好如此了,明天我會告訴他一切事。你會陪我去說嗎?」
「你不需要我去幫你挽救婚姻。」
「我……麥斯說他今天跟伊蓓在一起。」
莎梅陡然張大眼睛。「他什麼?」
「他暗示他已經跟她……發生關係了。如果是真的,我決不會留下來,莎梅。我希望他只是在說醉話而已。」
「希望如此,你先好好睡一覺,有事明天再說吧!」
然而等薇妮熟睡之後,莎梅仍舊站在她身邊,久久不去。她從小在蘇丹的後宮長大,看多了不幸的女人,她發誓決不讓薇妮蒙受那樣的羞辱。如果麥斯真的和伊蓓鬼混,薇妮就絕對不能再留下來了。
一大早,薇妮在燦爛的陽光中醒過來,她匆匆忙忙穿好了衣服,就趕到麥斯的房間。
他也已經梳洗完畢,一雙腳擱在凳子上準備穿靴子。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問道:「你睡得好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