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個人,泰利要陪我去。」薇妮好聲好氣地提醒他。
麥斯二話不說,扶著她上了馬,然後自己也跨上馬背,就那麼板著一張臉直往前騎去。
麥斯和薇妮辛辛苦苦地騎了一個早上之後,才在山裡停下來休息。霧早就退了,艷陽高照,看來一整天的天氣都不會太差。
薇妮就著水囊喝了一口水,目送麥斯的背影走上陡坡。他的身形削瘦結實,步履輕快有力,站在那兒俯瞰山谷,看起來真像君臨天下的王侯。
他忽然不聲不響就轉過頭來,和該妮的視線碰了個正著。薇妮只覺得胸口一熱,幾乎受不了他的凝視。那雙黑眸掃過她的臉,又看向別處。薇妮有種感覺,他好像想在她身上找些什麼。什麼呢?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她始終不敢再正眼看他。他把手伸給她,輕而易舉地就把她舉上馬背。
「你休息夠了嗎?」他問道。
他離她那麼近,近得她可以看見他上唇的一排汗珠。沒來由的,她又想起更衣室那一夜,就是這個男人擁抱她,把她帶上歡樂的高峰。
為了掩飾臉紅,她忙俯下身去,拍拍馬頸。「夠了,」她小聲地說。「我們可以上路了。」
平平安安過了一天,第二天仍然是雲淡風清的好天氣。他們和前一天一樣,馬不停蹄地兼程趕路。
還好他們的馬都是上駟,才經得起這樣的連日奔波。薇妮也算略識馬性,她從沒見過這麼優秀的良駒。趁著休息的時候,她就問麥斯了。「你們從哪裡找來這些馬?它們簡直太傑出了。大部分的馬被我們這樣連日趕路下來,絕對沒有這麼好的耐力。」
麥斯好像心有所思,回答得很短。「它們都是在『北方天堂』養大的。」他發現她受了委屈的眼神,總算換了一副比較柔和的聲音。「它們的品種很特別,是我祖父精心配種的結果。它們是他最大的驕傲和喜悅。」
薇妮很想告訴他,他才應該是他祖父最大的驕傲和喜悅。可是她沒有說出口,反而問道:「我們離礦坑還有多遠?」
「不遠了。」
「日落之前趕得到嗎?」
麥斯抓住馬韁,沒有看她。「可以。」
薇妮吸了一口氣,壓下滿心的不快。如果麥斯打算繼續這麼冷淡,她也不會浪費時間去自取其辱。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擺出這麼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她又沒有得罪他,除非……除非他知道她就是喬丹娜。
她繞過坐騎,走向他身邊,決心要查出究竟。可是當那雙黑眸深幽幽地看住她時,她覺得想說的話全都卡在喉嚨,一句也問不出口。
「你餓了嗎?」他問道。
「不」
「你要上路了,還是想再休息一會兒?」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我不累,不過我想問你一件事。」
他打開水囊的蓋子,把水囊遞給她。「我在聽。」
「我……你好像對我不太滿意,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
他的眼神變得溫柔似水,頭卻搖了搖。「我想不出你會做什麼惹我生氣的事,薇妮。我的確是在生氣,可是跟你無關,我是在生自己的氣。最近我做了一些不太光榮的事,我想大概是罪惡感在作祟吧!」
薇妮沒有忽略他眼裡的困擾。「你真的不是在生我的氣?」她通問一句,希望他的罪惡感不是因她而發。不!不可能,她告訴自己,他不可能知道孩子的事,更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喬丹娜。
他微微一笑,輕輕碰著她的臉頰。「當然不是。你不曉得,當一個男人不能擁有他想要的女人時,他的爐火有多強烈。你也不會知道,當他看見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而他又無權反對時,心裡是什麼滋味。」
薇妮眨眨眼,望向遠處的山谷。麥斯為什麼要把他對別的女人的感情告訴她?他才真的不知道,聽他訴說另一份感情,她的心裡是什麼滋味。「我很為你難過。」她只能這麼回答。
「你真的難過?」
「當然」
麥斯看起來像要多說點什麼,卻又聞緊了嘴巴。他扶住薇妮的腰,穩穩地把她抱上馬背。不久之後,他們就順著陡峭的山路慢慢前進。
他們走了很遠以後,薇妮心裡還在想著麥斯的話。她仍然沒有搞清楚,他為什麼要替泰利陪她走這一趟。難道泰利想當月下老人撮合他們?果真如此,他是注定要失敗了。
大約在黃昏時候,他們走到了礦坑的入口。麥斯先把槍準備好,四周查看了一下,才跨下馬背,跟著把該妮舉下來。
「這個地方好像沒有人在了,」麥斯說,從礦坑看到不遠處的木屋。「如果我沒猜錯,你父親的合夥人在我上次來過後就逃走了。」
薇妮也跟著看向木屋。「但願吳先生還在,我必須當面問他。」
「我想那個人不知道什麼叫做實話。他還言之鑿鑿地告訴我,你父親被賣到船上去了。結果呢,還不是謊話!」
「我們現在怎麼辦?」薇妮問道,無助地東張西望。「現在我到目的地了,下一步該怎麼做?」
麥斯卸下鞍袋掛在肩上。「依我看,你最好抱著你的睡袋跟我進木屋去,我們今晚好好歇一宿。」他向天空點點頭。「從雲層看來,晚上可能會下雨。明天早上我們就回舊金山。」
薇妮卸下睡袋,抱在手上,跟著麥斯向木屋走過去。經過礦坑人口時,她停下來打量了漆黑的洞口一眼,想起莎梅的預言,渾身不禁機靈靈地打著冷顫。她加緊腳步,趕上去抓住麥斯的手臂。
「我明天要進去礦坑,」她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說不定裡面可以找到我父親失蹤的線索。」
「我想你找不到什麼,上一次我就跟吳山姆進去過了,什麼也沒發現。」她看見他唇邊有一抹笑意。「還好我早就發現他不安好心,要不然現在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你是說他想……」
「我就是這個意思,吳先生顯然不太喜歡有人追查你父親的下落。」
他們已經走進木屋,薇妮把睡袋放在骯髒的地板上。『如果吳先生真的那麼可惡,他很可能謀害我父親了。我明天一定要進礦坑,你阻止不了我。我要確定我父親到底是生還是死。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放棄。」
麥斯聳聳肩。「如果你堅持,我也不反對。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先解決我們的民生問題。」
兩個人開始生火,合作做了一頓簡單可口的晚餐。飯後他們共守著爐火,一時屋裡一片沉默,兩人都想著各自的心事。然後薇妮去把她的睡袋攤開,擺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麥斯見狀,一語不發地走過去,把她的睡袋抱回來,放在自己的睡袋旁邊。
「你不必怕我,」他笑著說。「我不會咬人。」她羞怯的神情真動人,他沉默地想;
「我才不怕你,」她頑皮地笑道、「說不定會咬人的是我,我怕你遭殃。」
他笑著撩開她臉上的一梁金髮。「我倒不介意讓你咬上幾口,銀眼兒。」薇妮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麥斯只是聳聳肩。「我想你的確有點怕我。」
「不是的。」她否認。事實上,她怕的是自己對他的反應。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這回先開口的是薇妮。『」我覺得父親不在這裡,」她說;看看這間廢棄的木屋。「如果他在的話,我一定感應得到。」
「也許這間木屋是你父親……哦,他走了以後才蓋的。」
「我相信吳山姆一定知道我父親的下落,我真希望他在這裡。」
山風在林間呼嘯,聽得蔽妮毛骨悚然,她趕快躲進睡袋裡向。「你想吳山姆發生了什麼事,麥斯?」
他不確定薇妮是不是整天都只叫他的名字,他很喜歡聽她這麼叫。火光映在她臉上,紅艷艷地襯得她的臉益發嬌美,一頭金髮也閃閃發亮。
「我們也許永遠都不知道他的命運如何。可是如果運氣好,我們會找到你父親的。」
她支起上半身,正眼看著他。「明天我要進礦坑,麥斯,如果你不願意,不必勉強。」
他笑了一笑。「我是打定了主意捨命陪小姐。」
她重新躺回去,閉上眼睛,倦意立刻排山倒海地捲了過來。「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跟我來。」她說,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他的聲音很低沉。「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她嘟囔了一句,很快就進入夢鄉。
薇妮聞到一股濃郁的咖啡香味,慢慢張開眼睛。她四下張望了一下,都沒有麥斯的影子、她伸個懶腰;翻身坐起來。昨晚她睡得很好,一覺醒來,自然精神飽滿。
她起身的時候,麥斯也走進來了。他彎身替她倒了一杯咖啡,始終笑容可掬地看著她。「你會把我寵壞。」她說,餵了一口咖啡。
「我想每個男人都會樂於寵壞你,」他輕快地說。「你要現在用早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