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這些拗口的法律文字,我只看見一個傳達的訊息是,裴敏,你被某個眼睛脫
窗的人給看上了。」他一臉的不可思議,撮起唇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
「什麼意思?」她意興闌珊的吞下手上最後一口披薩。
「換句話說,你就要被某個富商包養了。」
「包養?」她掏掏耳朵,可能耳背吧。
「包養、金屋藏嬌、情婦……哎呀,反正意思都一樣啦!」程嘉軒興奮的模樣宛如
仲介的皮條客。
裴敏則是不由得蹙起眉。她聯想到那些被政商名流看上包養的女明星、模特兒,哪
一個不是嬌滴滴、粉嫩嫩。
腦海中浮現一個自己穿著粉紅色晨衣,妖嬈的對著一位不知臉孔的金主使媚……她
突然被口水給嗆著了。
想像太過滑稽,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這玩笑不錯,只可惜愚人節過了很久,明年再來。」她揮揮手下了結論。
「裴小姐,這絕對不是開玩笑。」林昆正那一本正經的臉上沒半分玩笑樣。「我的
當事人非常大方,為期三十天,每天十萬起算,我現在可以馬上開一張即期支票。」他
邊說邊掏出一本支票簿。
「慢!」她抬手制止。
「你對於這個條件不滿意?」貪心不足蛇吞象,他在心底咕噥。
「沒有,只是以這個價格包我真是太委屈你們老闆了。」她敢保證這位神秘仁兄一
定是找錯人了,或許是哪個同名同姓的美人?
不過既然是這凱子自己送上門.若平白教這過路錢財飛了,這貪財好色的虛名不就
白擔了。
她腦中念頭轉了幾轉。「這樣吧,我來幫你老闆轉介其他人,佣金就算我個兩成,
怎麼樣?」
「裴敏!」程嘉軒在旁倒抽一口涼氣。這傢伙嗜財如命是出了名,但沒想到她連這
種黑心錢都敢賺。「你這不是擺明想當個三七仔、淫媒、皮條客?」
「你惦惦別說話。」裴敏拋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要他別多事。
反正她身邊那一群千嬌百媚的模特兒不是成天說要釣個多金的男友管吃管接管送?
現在機會送上門,不要白不要。
林昆正搖搖頭,「我們老闆指定你。」
「是哪個瘟生和自己的錢過不去?」見他稍稍擰眉的模樣,她覺悟的修正措辭。「
可以告訴我你老闆是誰嗎?」
「獨孤或。」林昆正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的吐出三個字。
想想看這個男人是全台灣多少女人夢寐以求?如今這個排名第一的黃金單身漢看中
了她,簡直就是麻雀變鳳凰的情節,她焉能不感激?
林昆正等著看她眼中閃爍起少女夢幻的光芒,這下可不會再故作矜持拿喬了吧?
然而教人吃驚的是,裴敏一聽見「獨孤或」這名字的反應卻是瞬間揪然變色,她挽
起袖子學電影中的流氓用力朝桌几揮手一拍——「你玩我啊!」她頗有大姐頭架式的低
喝一聲。
不只兩個大男人被她這一招給嚇得怔住,連一貓一狗也突然噤若寒蟬,一室寂靜。
「走走走!」她連請帶拖的急急將林昆正驅逐出境。「回去告訴你老闆,要他省省
吧。」
連趕帶推的將律師送出門,她一古腦踹上門.倚在門板上吐了一口大氣。
「我要死了啦!」她雙手掩目依門呻吟。
「為什麼?」
她睜開眼,差點就忘了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因為我不小心得罪了獨孤或,還說了他兩三句……呃……」見他不相信的眼神,
只得改口,「二、三十分鐘的壞話,那個該死的報馬仔!這下總編那兒可怎麼交代?」
最重要的是,她的日本取鏡之旅就要泡湯了。
「啊,最後一片披薩……我吃了。」程嘉軒拿起碩果僅存的最後一片披薩。
「我要吃!」到嘴的披薩就這麼硬生生的被裴敏攔截下來,先咬了一口宣告主權。
「你不是說死意已決嗎?人之將死,還這麼貪吃!」這就是她,三分鐘的自傷自憐
已經是極限。
「怕什麼!反正我不會再見到那瘟生,圈子不同嘛。」她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
沒達成任務,日本去不成,還可以拗其他好玩的行程啊!
瞧她一派的樂天,程嘉軒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而以挑剔的眼光打量這幢矮房子的
內部。
「你住這裡不安全,違章建築,搖搖欲墜,別忘了颱風季節又要來了。」
「歎,船到橋頭自然直。」裴敏揮揮手滿臉不在乎。
「要不要搬到我那裡?」
「幹嘛?跟你這處女座過分潔癖的傢伙一起住?我想都不敢想!」
「你喔!活得這麼漫不經心、大而化之。」他責備道。
「唉,我覺得舒適就好了。」
程嘉軒知道她之所以屈就在這樣晴天曝曬,雨天滴水的破瓦捨,為的就是著一隻半
盲的狗和一隻半聾的貓。畢竟一般的公寓不可能提供狗和貓適合的活動空間,這就是身
在地窄人稠都會裡的痛苦。
裴敏沒理會程嘉軒,一顆心已經飄得老遠。
百思不解自己為什麼會被獨孤或給盯上了呢?直覺是那天說了獨孤或太多壞話,被
他的眼線給聽見了。
說不定就是那個蹺班故作神秘的傢伙……愈想愈有可能。
哼!報馬仔,下次見面一定要你好看!
像發洩似的,她想像手中的披薩是那報馬仔的脖子,狠狠地一口咬下去,然後邪惡
的笑了。
第四章
偌大的攝影棚中萬事俱備,就只欠了他媽的東風。
「模特兒人呢?」裴敏問,口氣不善。
場記遠遠回答,「還沒見著人。」
她一聽,臉沉了下來。
當初一聽見主角是李茵碧時就有預感一定會有麻煩,果然!
這李茜碧是模特兒圈中的劣等生,模特兒圈中要屬人緣最差、紀錄之劣,李茜碧認
了第二,肯定沒有人敢認第一。
遲到早退甚至不出席、情緒化亂發脾氣、待人處事得罪人多、講假話掩飾過失等,
她幾乎是徹徹底底做到十足。
曾經有下午一點的通告,大伙全就定位只差她一個人,結果等到晚上七點,這位大
小姐才姍姍來遲,隨便用一個借口打發。儘管大伙氣得直咬牙跳腳,她依舊毫無悔意、
我行我素。
沒辦法,誰教她是當紅的模特兒,很多廠商喜歡她那張臉,指明捧她的場,也難怪
她狂得二五八萬似的。
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誰可能永遠保持超人氣呢?
尤其是這個憑美色激烈競爭的圈子最明顯,這位李茜碧小姐大概還沒意識到在她松
懈的時候多少人等著拉下她首席模特兒的主座,君不見現在時下一大堆十六、八歲的漂
亮美眉、少男殺手。
她自己再不爭氣點,這樣被捧在手心、趾高氣揚的日子也沒多久了。大勢己去時,
就算她求爺爺、告奶奶,也別妄想大家再多看一眼。
娛樂圈是特別現實的,所謂「一沉百踩」,平時惡事做盡,苦難時就別想喚起大家
的同情和包容,否則別說是同情,不多踩一腳已經算是幫忙了。
裴敏看了眼腕表。「再等一下。」一個鐘頭已是極限。
等待的空檔,燈光師阿輝蜇過來哈啦。「阿敏,趕流行啊,頭髮挑染得不錯喔!」
她甩甩頭,在燈光照射下,短髮呈現耀眼的波浪漸層,俏麗自然。
「謝啦。」這是程嘉軒拗了某家廠商的產品,硬拉著她試驗,還好效果不錯,否則
他難逃一頓飽拳。
「你挑染得滿不錯的,喂!看樣子我也來挑染如何?」對方投射欣羨的眼光。
裴敏抬頭看他頭上那一片油亮的地中海和稀疏可憐的毛髮,心中想:你那不叫挑染
,叫做「條染」——一條一條的染。
「看見這麼多美女真教人心曠神怡,身為同性的你也贊同吧?」阿輝的視線在眼前
晃動的人群上移動著。
裴敏漫不經心的瞧了現場那些三兩成群的模特兒。「只要她們不要開口。」
他突然若有所感的歎一口氣,「可想想這些美女有一天都會變成人老珠黃,然後變
成疑神疑鬼的黃臉婆,就覺得恐怖,我老婆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鐵證。」
「怎麼說?」她好奇的問。
「前幾天我家太座心情不好,說是生活沒有重心,我不過回了她一句:「怎會?你
的重心不都在臀部嗎?」」
「你真這樣說?!結果呢?」她驚歎,直覺反應他慘了!女人對身材這種事最最敏
感。
「結果被她轟了出來,落得一整個星期跟小兒子擠一張床的命運。」阿輝很無辜的
說:「我到現在都還想不透哪裡說錯話,我只是跟她開玩笑啊!這還不打緊,她還一哭
二鬧三上吊說我外頭一定有別人,不再愛她了……她這一鬧嚇得我險些魂飛魄散,只差
沒下跪求饒。」
外遇?唔!這點阿輝倒是不敢,他是「怕太太俱樂部」的主席兼榮譽會員。
像這樣妻管嚴的男人,一生秉持的人生最高指導原則就是:把老婆當女兒、女兒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