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乾兒子近來如何?」
藍靖聞言,立刻樂得吐露爸爸經,聽得石湛天只得喊停。
「你可真成了標準的居家男人啊!」石湛天感慨萬千。
「湛天,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藍靖語重心長的勸道。
「我說過,除非毀了她,和方家的恩怨有一了斷,否則我絕不罷休。」
藍靖歎了一口氣,儘管萬分不情願,他還是答應還這個人情。
在結束電話後,石湛天獨自走向落地窗,俯視夜空下的人造銀河。
關於復仇,他一向很有耐心。他揉了揉左額太陽穴旁的疤痕,這是他牢中歲月的一項紀念品,當年他一時不察閃了神,才被人給劃了一刀,不過他也沒讓那傢伙好過,事實上那挑釁滋事的傢伙是被人抬上救護車送出去的。「人若負我,必報之以十倍」是他的生存哲學。
九年了,有關方水笙帶給他的苦痛,是該連本帶利全數討回的時候了。
而復仇的滋味將是多麼的甜美呀!
他覷向黑夜,冷冷地笑了。
··································「累了吧?」余槐恩溫柔地為半躺在沙發上的方水笙遞上一杯熱茶。
「有一點……」她點頭,眼皮直想合上,原本明亮的星眸被折騰得僅餘一絲光彩,那模樣讓余槐恩心疼極了。他情不自禁的摟她人懷。「長輩們就愛這一套繁文褥節,難為你了。」
她無言的聆聽著他的心跳聲,默默地汲取他散發的力量,一如多年來一樣。「我這輩子欠你太多了。」她突來莫名的一句,嚇了余槐恩一大跳。
「為何這樣說?」他的眸子看牢地的,這張美麗的臉孔下有著一顆難以捉摸的心。她淡淡一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你唷,」他輕苛似地點了一下她的頭。「快要成為新嫁娘的人,不准胡思亂想,懂嗎?」「是,余大醫師!」方水笙俏皮的舉手為禮,順便紛了個鬼臉。
「小鬼!」他搓搓她烏亮及肩的髻發,對那細緻的觸感受不釋手。「天晚了,我該回去了。」他作勢欲起身,方水笙卻拉住他的手。余愧恩不解的回頭,微揚起一道眉,無言的以眼神詢問著。
「別走!我……我怕一個人。」今晚她的心負載著大多的情緒,以至於毫無訂婚的喜悅。「怎麼回事?我一直以為你已經克服一個人獨處的恐懼了。」
九年前那場險些致命的車禍雖然沒有奪走方水笙寶貴的性命,卻留下了許多的後遺症。好長的一段時間,她都不能獨自人眠,說是怕夢中有一對虎視耽耽、要吞噬她的野獸的眼睛。「顯然這些年的心理治療白做了。」方水笙疲憊的自嘲,越接近婚禮的日子她越不安,覺得多年來蜇伏在陰影中的惡魔就要伺機而動。「我想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的關係。醫師論斷總是有根據的。」來,我陪你一會兒,等你睡了我再走。」他推她回臥室上了床,溫柔的為她蓋上棉被,在額際印下輕輕一吻。望著她那張美麗嬌小的臉,余槐恩的心胸忽然興起一股文雜著憐與愛的情緒。一如九年前昏述不醒的她被推至急診室時,從不相信一見鍾情的他卻一眼就愛上了她,不光是因為她那會奪去男人呼吸的美麗,更是因為她昏迷中猶帶淚痕的脆弱。九年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等待,終於等到水笙的點頭,這怎不令他欣喜若狂?「槐恩……」
「嗯?」他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
「你不後悔嗎?」月光映照下的方水笙宛如下凡的精靈。「我是說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娶你,是因為你是我生命中的摯愛。擁有了你,我的生命便無所憾。」「但是我……不能生啊。」她的喉嚨燒灼刺痛,第一千一萬次問究竟為什麼老天要用一場車禍如此的懲罰她?「小傻瓜,你就是愛鑽牛角尖!現在多得很沒有孩子的夫妻。」他的眼瞳在黑暗中散發著如磐石一般穩定的力量。「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當父親呢?」她再問。
「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一個老是黏在身邊的老公,想要當個媽媽時,那我們就領養個小孩,讓他擁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和媽媽。」「槐恩……」像這樣美善的男人她如何能不感動?然而除了感動,她似乎再無鰾力做更多的付出。被她眸中的瑩瑩流光所吸引,余槐恩情不自禁的俯身吻了她。
原本只是一個輕柔細緻的吻,隨著胸臆充塞著的渴望漸漸失去了控制,她的唇、她如絲的發、她的體香讓他的冷靜逐漸消失,他失去理智的緊擁住她。「不要!」方水笙掙扎著,並哭叫捶打著他,那聲音中的驚慌失措逼退了余槐恩腦中混沌的情慾迷霧,他愕然退開。方水笙退至遠遠的床邊一隅,不停的顫抖著。
「對不起。」他不能忍受水笙看他的眼神,竹佛他是一隻失控的野獸。「我忘記多年前你曾經受到的傷害……相信我,我絕不會再犯。」據方家的說法,九年前還只是十六歲的水笙因為遭歹徒挾持強暴以致懷孕,最後因為受不了羞辱才憤而駕駛機車超速行駛企圖自殺,結果孩子流產了,而她也喪失了被歹徒侵犯的記憶。然而看她不住慌張發抖的模樣,潛意識裡的記憶顯然還在折磨著地。
如果一個女人有過如水笙經歷的恐怖經驗,那麼她對男人有些冷感也就無可厚非。余槐恩暗暗忖思。「我發誓今晚不會再碰你了。」他恢復慣有的溫柔,還是盡早離開,以免兩人宛如敵人一般隔著床遙遙對峙。「晚安,視你有個美夢。」他輕輕地合上門走了。走了……
奇怪的是方水笙竟然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寬心。
對於這個一個月後即將成為她的丈夫的男人,她對自己的情緒不由得興起一絲羞愧,卻又不能怪她。她的身體拒絕槐恩的溫柔是有原因的,就像被下了無形的咒語,讓她矢志守著,只要任何男人靠近,厭惡之情就油然而生。這就是所謂的性冷感吧,她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在一陣翻來覆去稜,她終於沉入夜復一夜無休止的幽暗夢境……
那男人又出現了。
雲霧中他的五官總看不真切,只有那一對散發幽冥之火的雙瞳。
夢中的男人眸光邪漾,宛如蠱咒,「記住,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一字一句似釘人她的靈魂深處,成為一輩子不得解脫的枷鎖。
········································越是人多的地方,水笙越覺得渾身不自在。
像這種商業性質濃重的社交場面一向不是她所樂意出現的地方,偏偏她的未婚夫得來赴約。尤其今晚又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知名大企業少東蓋靖夫婦作東。
宏遠集團以房地產起家,和藍氏集團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由於藍靖前日主動表明有意願贊助宏遠集團興建規畫中的醫院,讓余家大老喜上眉梢,簡直比中了頭獎還高興。然而水笙卻莫名的渾身不安,雪白的牙齒不自覺地蹂躪著細緻的下唇。
「怎麼了?瞧你臉色蒼白,是不是又工作到忘了吃中飯?」余槐恩偏頭詢問。水笙臉一紅,余槐恩則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就知道。」
今天的晚宴也未看見她動過刀又。人多的地方她一向不能安然就食,而他今晚心有旁鶩,以至於忽略了她一向的習性。「沒關係,我不餓。」應該說她今晚太緊張了,因此忘了飢餓的感覺。
晚宴後一群男人端著酒杯在大廳的一端以藍靖為主的圍成了一圈高談闊論著。「我有沒有告訴你,你今晚美極了!」余槐恩的目光貪戀在她身上。
一襲白色雪紡紗晚禮服,成功的襯托出水笙清麗脫俗的氣質,雖然是裸肩設計,卻不會讓人感覺到半分邪念。水笙而頰頓生紅暈。「有,你說了好多次了。」
余家大老隔著人群遙遙揮手要兒子過去加入他們的鼓話。
「爹地在招手了。」余槐恩遺憾的說,打心底希望能這麼幸福的一直盯著水笙。「去吧,我不要緊的。」她輕握了一下他的手,要他放心。
·································「唷!沒想到一向不喜歡社交的大姊也來了啊!」一個嘲弄的女聲響起。水笙偏過頭,來人是她的妹妹,不,正確的說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水筠.你也來了呀,爹地呢?」她探頭。
「他人還在印尼洽商,幾時你這個做女兒的這麼關心他?」方水筠冷笑。平心而論,方水筠其實頗有姿色,但是在同父異母的姊姊面前,自慚形穢的一向是她。自從九年前那件不幸發生之後,家人對她的態度就變了,彷彿她被魔鬼附身一樣,他們總會在言談之間傷害地,甚至還有意無意的暗示她請感謝槐恩的寬宏大量、不計前嫌……這種被家人嫌棄的感覺讓她心寒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