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叛徹底粉碎了他的性情,足以勾消他一生的快意,在掙扎活下來過程裡的任性和乖戾不過顯示對她滿身滿心的怨恨!
戒毒過程更是一場沒天沒地的折磨。
每一吹呼吸之間都牽扯一股血淋淋的劇痛,尖銳的痛使他浮腫的臉上青筋滿佈。
在偏癱床第時睡時醒,總沒有將息與結束的無盡折磨中,他不斷咬牙使勁撐過,對於人世間的愛恨生死再也不願也沒有餘情去領受。
他變得淡漠、乖戾、偏執,對於自己的生與死。
漫天漫地無窮的黑暗幽谷裡,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為他驅走心頭上的冷。
決心將自己禁鋼在冰雪重嶂,對一切不聽不聞──只除了對她恨意的執念!
他亦相信這一場公道是該由他親手索回,從把心交給她的一刻,他的復仇只容得下兩人,別人無權過問插手。
差點讓翻騰怒火掌控而失手殺了她的事實教他心驚,以為對這世間一切早已索然,現在才知杜深深依舊是他命裡唯一剋星。
他必須將兩人的距離拉得越遠越好,遠離她,才不會失手掐死地。
只是這一個星期的放逐卻又讓他明瞭自己放不開的事實。這女人就像是鑽入血液裡的毒素,早已竄入他的四肢百骸,一點一滴侵蝕著他的心智,然而明知有毒卻除不去依戀。
獨孤昊見她面前動也末動的食物,一把無明火又起。
「沒胃口?如果你想要用絕食抗議的老套是沒用的。」
深深還是聳聳肩。突然他閃電一般欺身拉起她,只一眨眼人已跌落在他銅身鐵臂的鉗制中。
「既然你不想吃,我不介意餵你。」他舀了一湯匙的湯就要往她嘴裡灌。
她勉強自己吞入,表情卻誠實的透露著百般不願。
「真這麼難吃?那我來嘗嘗看好了。」他才說完就隱隱聽見背後抽氣聲。
他用叉子叉起碟中一團看不分明的東西,就想往嘴裡送。
深深突然拉住他的手,阻止他。兩人視線交凝。
她先比比食物,再比比自己的嘴,意思是她願意吃了。
他微挑起一道濃眉,「怎麼這回又改變主意和我搶食物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管家趨前急急道:「少主,您若肚子餓了,我立刻吩咐廚師為您準備,您不必和杜小姐搶食物呀。」
「沒必要,我就愛和人搶食物的感覺。」他一口將食物送入嘴中。
他可沒深深一般好風度,不到三秒鐘就噗的一聲,食物盡數吐出。
懷裡的深深幸好閃得快,要不可要吃到他的口水了。
他陰沉的眼掃過身後一排戰戰兢兢的僕役。
「你們好大的膽子,誰准你們用這等菜色伺候杜小姐?」獨孤昊話音雖輕,但字字凍入骨子裡。
一群人眼睛只敢覷著地板,噤若寒蟬。
儘管心驚膽戰,管家還是硬著頭皮出聲道:「她是擎天門的敵人。」
獨孤昊拾起餐巾擦拭手中的刀,狀似漫不經心,「敢情她是得罪過你啦?」
「不!但她想要置少主於死地──」話還未說完,刀鋒堪堪從管家耳際劃過,嵌入身後的實木櫃中。
所有人見狀皆倒抽一口氣,管家臉上更是青紅交替、冷汗直流。
瞬間室內針落可聞。
「只有我,我!才能決定她的生與死,不准任何人輕慢她!怠慢了杜小姐就等於是惹怒我。」
「聽風,」才一喚身後的影子立即現身。「撤下這一批,另找一群更有效率的人員。」
說完不理會僕役們面有土色,瞥一眼懷中的深深,卻見她一臉事不關己,唇角微扯。
「你笑什麼?」著惱她唇邊的一絲嘲意,他問。
拾來先前夜魅修羅魄贈之物,她大筆落下幾句話。如果你要換下他們,倒不如先檢討你自己。
「喔?」幾句話莫名撩起獨孤昊心頭火。
他為她抱不平,她反過頭來大加撻伐?這女人真不知好歹。
是你待我的態度教他們生了輕賤之心,為何不檢討你自己?她雪上加霜的寫著。
她總是有能耐教他氣得七竅生煙。
「聽風,留下這批僕人,起碼他們不會分不清好歹!」
一群僕役面面相覷,沒想到情勢大逆轉,為他們說項的竟是先前人人憎惡的女人。
「這下你滿意了吧?」他握拳,控制想再掐死她的慾望。
我該感激嗎?深深下筆毫不遲疑,眼裡清澄無懼。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感激,我只需要你的服從!」說到底還是霸道專斷的天性作祟。
不顧一大群的僕役在側,獨孤昊俯身便是一記窒息的長吻。
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狂亂揮手,拒絕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以為我在乎?」他早就將禮教置之度外。
不過聰明的聽風見狀,早已將一群僕役驅了出去,同時押著不情願的停雲無聲離去。
☆ ☆ ☆
有了不愉快的就食經驗,獨孤昊撤了原先的廚子,換上了停雲。
停雲除了身為獨孤昊的護法外,廚藝也是擎天門數一數二,即使以獨孤昊的挑剔成性,都無二話。
深深非常喜歡看停雲在廚房裡的動作,簡直就是高超藝術的表演。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先是清蔬冷盤淋以水果做成的醬汁,接著是海鮮開胃熱點,再加上用麵包為底佐以上等醃肉加橄欖。
之後稍以蘇打水清清口腔避免味濁,再上主菜奶油魚翅,是采中菜西烹的作法,松露烤小米、鵝肝餃茄清湯、茵香燒烤鮭魚、香蒜烤乳鴿佐青豆松露油。最後則是沙拉、起司、甜點。
這些食物足以餵飽一支軍隊,深深心想。
「你會把我寵壞了,停雲。」她笑,聲音有些許低啞,因為聲帶剛復原。
「我可不是為你。」緊閉的蚌殼終於忍不住開吐。
她還是笑瞇瞇的。「我當然知道,你是愛屋及烏。不過我終究是那個坐享其成的人,說聲謝不為過。」這一餐她吃得齒頰留香。
「他早該殺了你。」停雲終於擱下深藏心中許久的話。
「我同意。」深深慢條斯理的飲下一口湯,說得漫不經心。
停雲停下手邊的工作,直視她的眼有濃濃的不解。怎麼有人能對自己的生死看得如此雲淡風清?是偽裝的堅強?抑或真是視死如歸?
「我不懂為什麼他遲遲不肯動手,又留你在身邊,簡直是養虎遺患。」
「再同意也不過。」深深還是笑。
停雲停下撻伐之聲,打量她。「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怎樣的男人吧?」
「如果你說的是他手中所握的權勢,我想我瞭解。」
「他曾經為了美國國防部在軍武演習中誤炸了擎天門一個據點時,揚言要以牙還牙。」
「當年美國政府笑他的狂妄。」她記得。
「主子的回應只是鈕一按,轟下了美國最大的軍事通訊衛星,癱瘓了北美十座軍事基地,這下子美國當局可就笑不出來了。」
「我終於瞭解當年是怎樣結下樑子的。」深深喃喃自語。
「而你是來終結他的,對不?」瞧見她不置可否的模樣,停雲繼續說道:「當年少主在生死掙扎的時候,擎天門原本對你下了殺無赦的索命令,是少主抵命反對,這才讓組織收回了最高命令。」
她聳聳肩,這段過往已從夜魅修羅口中得知。
「如果不是少主一念之仁,你縱然有九條命也逃不過擎天門的索命令。」
「一念之仁?」深深再抑不住一陣清鈴般朗笑出口。「他像一隻貓逗弄著掌中的老鼠般逗弄著我。認清楚吧,停雲,你那黑心肝的主子體內沒有一絲仁慈的細胞。」
「你深深地傷害了少主。」沒有前因豈有此果。
「是,所以他反擊得徹底,公平吧。」一抹淡淡淒涼浮上她眼底。
停雲張嘴正要說些什麼,忽見獨孤昊旋風一般刮進廚房,身後跟著一臉疲憊的聽風,對著自己的妹子暗暗使眼色。
這只表示主子的心情還是不佳。唉!實在不是什麼大新聞了。
「什麼話題讓你們躲在這裡聊了這麼久?」獨孤昊平穩聲音抑不住一絲酸味,引得其他三人皆側目而望。
該死!不肯承認他的妒心,即使停雲是個女人,他也不要別人佔去深深太多的時間,她是他交易得來,軌該只屬於他一人!
「沒什麼。」停雲首先回神,習慣性為主子調了一杯無咖啡因的果茶遮上。接著又著手沖調一杯咖啡。
「咖啡?」他不贊同的視線落向深深。喉嚨才剛痊癒,就喝這麼刺激性的東西。
「嗯。停雲調製咖啡的技術一流,忍不住想嘗嘗。」
獨孤昊側耳聆聽她音樂般旋律的話語,那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讓他聯想到夜裡的濕汗和糾結的被單。
慾望又起,他身下一緊。
「別給她咖啡。」他的話阻斷了停雲遊咖啡的動作,卻換來深深的一個白眼。
他瞧見了,微笑道:「蜂蜜加檸檬水,為了你的喉嚨著想。」
暴君!深深心裡偷偷的咒罵一聲。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頭一定把我祖宗三代都罵了一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