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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兩個闖禍的惡魔等不及獨孤昊興師問罪,早已腳底抹油先一步溜了。
跑得好,獨孤昊冷冷地想。依他現在的心情很有可能將兩人狠狠大卸十七塊。
他的心情指數從昨晚的高點墜落到今早的冰點,渾身散發的陰森教傭僕們如避鬼魅,一照面就連忙低首斂眉,忙不迭地繞路而行。
向來是獨孤昊兩道影子的聽風、停雲,首當其衝被主子刮得面如土色,兩人在心裡唉唉叫苦的同時,不免連帶抱怨起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元兇。
聽風、停雲看得分明,今早出現在大廳的主子神清氣爽,嘴角還噙著一抹笑,直到得知深深離城的同時,那抹笑也瞬間無蹤。
由她留下的訊息,獨孤昊得知她去探視筱築,只是他不免注意到她竟未邀自己同行。
深深一向聰明,從不教人太過靠近,昨夜的一切必定教她驚慌失措,於是一心一意要將他往外推。
明瞭她希望刻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以保護自己的心理,但心情仍不免挫折萬分。
他不要深深有機會戮斷他們之間剛建立的牽繫,這種你追我躲的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不欲詳究自己的古怪心情,他的眼神不自覺的穿過落地窗,落在稍遠的不知名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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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嘯風狂,天地驟然變色。
儘管已經在愛丁堡居住了兩年,深深還是不太能適應蘇格蘭島上說變就變的天氣。
她攏了攏風衣,抖落渾身的濕意,迫不及待的鑽入溫暖大屋內。
一進屋子,滿室的暖意直撲而來,她不禁微微一笑。
像這樣的天氣最適合來杯熱呼呼的茶,才想著腳跟一轉,就往日光室走去。
婉拒了想要幫忙的傭人,她自行泡了一壺伯爵,又在茶中加了些牛奶去除刺澀之味,不久即滿室生香。
才剛落坐,一道陰影自背後侵上。
她一抬頭便對上一雙森幽的眸子,心沒來由忽地一悸。
獨孤昊以腳勾出她身旁的椅子落坐,怔怔看向她始終不發一言,幽黑的眸瞳深不可測。
「你可是聞香而來。」深深舉起骨瓷杯淺斟一口,用笑謔隱藏忐忑。
他毫無預警地將她整個人撈起攬懷,她猝不及防地一震,眼見杯子從手中脫落就要落地,卻被他眼明手快的一手接過,杯中滴水未濺。
「嘖!像只落水的小貓。」他將杯子隨意放置在桌几土,大手玩弄她微濕的發。
她不由自主地偎入他的懷抱,汲取他身上的氣息,一直不知道自己竟是這樣的冷,直到接收到他胸膛暖意。
「筱築好嗎?」
「很穩定。夜魅的醫術一流,謝謝你的鼎力相助。」
「別謝我,我是要索取報酬的。」他在她的發頂親了一下。
大雨扑打著落地窗,相較於室外的淒風苦雨,室內是無言的親匿與溫馨的兩人世界。
須臾,獨孤昊打破沉默。「告訴我。」
「呃?」深深對他沒來由的一句話愣了一下。
「告訴我當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想再提起往事。」她蠕動了一下身子想避開這個話題,他卻不放過。
「別想再逃了。為什麼你要躲在城牆後面不肯讓我進入你的內心幫你?」他的語氣雖溫柔,但眼神卻是凌厲無比,令人無所遁形。
她輕輕做口,彷彿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化作輕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你真不死心。」
「你早該瞭解我的。」他不屈不撓窮索了兩年就是頑固的證明。
過了一會兒,她才徐徐開口。「我要從何說起?」
「就先從你的家庭吧。」他倆有的是時間。
「我的父親是出生在加州的華裔混血兒,母親則是台灣人,在她赴美留學期間遇見父親,進而相識、相戀、結婚。婚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生下了我……你瞭解這就是為何他們火速結婚的原因了吧。」
他只是玩弄她的發,靜靜聆聽不做評論。
他的態度安慰了她,於是繼續往下說:「婚後方知相愛容易相處難,父親的工作是兩人之間最大的致命傷。從小父親長年工作在外,一年回家次數屈指可數,對我而言就像是個陌生人,我甚至必須依賴相片才不會忘了他的長相。在我十歲時候,母親終於因為受不了而協議離婚,從此我就跟在父親身邊。」
「說說你父親吧。」
「我的父親……怎麼說呢?他也許是個不及格的丈夫,卻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父親。他渾身上下精力充沛,對於生命有一股無窮的熱愛,藝高人膽大指的就是他那樣的人,他的工作性質使得他有迥異於常人的敏捷身手和敏銳的心性。」
「他從事什麼樣的工作?」獨孤昊嗅出一些不尋常。
「他是美國情治單位的一分子。」
「中情局?」
「不,他的身份其實是未列入紀錄的X檔案,不列入正規的情治單位,專門負責清除一些檯面下的骯髒事。父親看出我的潛力,我在十六歲時被收編進入組織。」
「我可以瞭解。」她臨危不亂的冷靜、條理清晰的頭腦,是一流的特務人員必須具備的天賦。
「我是父親的左右手,我所習得的一切都是傳承自父親。我們組織的最高指揮官是一個綽號『頭子』的男人,頭子是個心高氣傲的傢伙,幾次想逮著擎天門的把柄,尤其是你那次毀了十座美軍基地的挑釁動作大大震驚了這個超極強國,山姆叔叔欲除之而後快,最後決定要撂倒擎天門,這任務就是由頭子帶領的小組負責。」
「而你就是那個被派來毀滅擎天門的人,對不?」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搖搖頭。
「我有自知之明,區區一名小特務還沒那個本事撼動全世界第一大地下組織。組織對擎天門並不熟悉,只知道是發源自東方的神秘組織,而我恰巧也是東方人,我的任務不過是混入擎天門掌握動向。」
「結果你釣到我這個大餌了。」獨孤昊想起兩年多前兩人初次見面的震撼。
一向對一見鍾情嗤之以鼻的他,竟就這麼跌進一雙會放電的眸子裡,從此沉淪再回不了頭。
「其實我當時的目標是冥皇。」她透露秘密。
「那個花花公子!」他噴發的酸意甚過震驚。
她反倒笑了。「我所考量的正是他的聲名狼藉。比起他的花名在外,另一個孿生子顯得神秘無法捉摸。」
他打鼻了哼了一聲,算是給予回應。
「我不想傷害你,因為我也受你的吸引,但時間越來越緊迫──」
「時間?」他打斷她的敘述,不解的問道。
「我父親在調查一宗軍火走私時,臥底的身份被揭發,陷入困境。頭子答應我盡全力解救父親,條件是搞定擎天門。」
「原來如此。」
「最神秘的軍火販,據說接頭人是一個叫作『狐狸』的神秘人物。我百思不解的是父親行事一向謹慎,為何這次會失風?」
「內奸?」
他果然聰明絕頂。「父親在被囚禁後顯然也有了同樣的結論,當然這是後話了。」
「你最後找著他了嗎?」
「在組織發動最後一次突擊行動中,我找著了……他的屍體。」她眼神黯淡。
「我的天哪!」
「一槍斃命。由他的遺體判斷他在生前顯然飽受虐刑,而狐狸的巢穴早已人去樓空。」
「機密外洩,這更是證明了你們組織裡真的出了問題。」
「但是我完全未察覺,只是誘你進入險境,而你最後還是被逮到了。」深深不自覺的以手摩挲他的頰。「我是你的致命傷。頭子本想動手毀了你一手一腳,我只得獻計留下你性命。」
「結果你的法子竟是餵我吃毒藥!」他的聲音是赤裸裸的指控。
「我還有什麼法子可想?頭子想要屈折你的意志勝於取你性命,他那睚眥必報的個性,見你趴在地上低聲下氣的哀求,比起讓你一槍斃命的感覺要痛快多了。」
獨孤昊撇了撇嘴,「你就不擔心那些毒會整死我?」他回想起九個月的戒毒過程生不如死的感受。
「我知道你的意志力過人。如果有誰能夠從地獄中存活,也只有你了。」
他對這似褒似貶的說法啼笑皆非。「說下去。」
「我剛剛不是提過父親在被囚禁後已經察覺有內奸的事情,他發現了狐狸的秘密,自知活日無多的他,將得到的訊息以血衣混入特製材質的袋子吞入腹內。或許是父親冥冥之中的保佑,在解剖的當天我堅持在場,也因此發現了他亟欲告訴我的秘密。」
「什麼秘密?」
「我的上司,父親所敬愛的老友。組織的最高領袖頭子,就是狐狸!」
「老天!」
她澀澀的一笑。「我的震驚絕對不下於你。然而頭子是個何其細心的人,為了復仇,我必須隱藏自己的恨意虛與委蛇。」
「多虧你超凡持穩的面具。」
「人死不能復生。父親走了,我唯一牽掛的就只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