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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凱瑟琳·杜維爾

  她受不了這種羞辱,發出一聲驚呼。史華特在旁邊站開。全城堡的人都可以聽到爵爺和夫人在互相吼叫。別人一定會認為他們都恨死了對方。

  華特想著,當然,爵爺是在利用她溺愛的孩子來折磨她。可是她說自己是合法出生的騎士女兒——而且她明知朱尼爾的父親只是伯爵的私生子——這也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他看見她的表情突然改變了。她垂下目光。「我求求你,爵爺,我只求一點小小的恩惠,不是為我自己——」

  他喊道:「哈,我怎麼對你,就像你怎麼對別人一樣。把人丟在後巷裡!你要我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你給別人的是怎樣的『恩惠』嗎?」

  她抬眼看他一下,似乎想要說話,但隨即閉上嘴,撩起裙子走開了。

  華特看著她走開,一面想著她臀部擺動的樣子,一面想著剛才爵爺說到的床上的事。「那孩子很壯。」華爾心不在焉地說。「臂力也很夠。像他這樣被母親寵愛的孩子,最好還是在這裡受訓練比較好。」

  在他旁邊的尼爾也不知道聽見他的話沒有,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然後尼爾什麼話也沒有對華特說,就轉身走開了。

  一個女僕走向艾琳,手裡抱著臉盆和枕頭。這個女孩喊道:「噢,夫人!」

  「噓!」她對女僕說,「把東西給我吧!」她接過海蒂手中的枕頭,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這裡當著大家的面哭出來。女僕跟在她後面,嘴裡喃喃地說著一些表示同情的話。艾琳只是一直走著。一進入爵爺的房間,她把枕頭放在床上,就坐在床邊任眼淚流下來。

  然而她卻沒有眼淚,她太氣憤了。她俯身以手支著頭。老天,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媒婆柯格莉曾經試圖跟她講道理,警告她說她已經拖太久了,結果那個女人說的話都成了事實。她被迫嫁給一個凶暴的領主,而且他一心只想要她的錢。如今她已經無法脫身了,而她的兒子也一樣,朱尼爾可能會真的把麥格送到曼徹斯特伯爵或者亨利國王那裡。他甚至可能把兒子送到修道院做修士去!

  她揉著發痛的眼睛。

  去他的,這個愛爾蘭鬼子竟然相信他是她兒子的父親!這個好戰的傢伙逼她結婚,強佔她的家產,把她和兒子當成俘虜,他絕對不可能是當年把她摟在懷裡做愛的那個年輕騎士,不可能的!她的心絕對不承認這是事實。

  她倒在床上,手握成拳抵在嘴上。噢,老天,那一夜她的作為是一種罪行,人盡皆知那是奸罪。老天是在懲罰她。不只是這輩子,下輩子也一樣。

  她忍住嗚咽,儘管她努力想懺悔,卻始終不曾有一絲悔意,親愛的老天,即使現在也沒有!

  艾琳望著上方的幃幔,想著,更糟的是這些年來她這一直夢想著那一夜的情景。那絕對不是那麼可怕的事,她翻身下了床,蠟燭已經燒得很短了,屋裡變得很暗。她環視四周想找新蠟燭,可是發現女僕還沒有拿來。

  她必須逃走,她無法忍受和這個野蠻的諾曼第愛爾蘭人住在一 起,尤其是他把她溫順的麥格變成了什麼樣子。麥格本來是高高興 興地學著金飾的手藝,而他卻想把那孩子變成跟他一樣的騎士去殺人。

  還有,天知道,艾琳一面踱著步子一面想,他那無休無止的性慾使她的身體再也受不了了。他不讓她一個人安靜一下,每天晚上都要和她做那件事,弄得她每天祈禱月信趕快來。可以有理由去和女僕一起睡。

  她知道他想要什麼。他需要孩子,繼承人,而且越快越好。像他那種階級的男人都是這個想法。

  更糟的是,她不能一直拒絕他。恁他在軍隊裡嫖妓學來的技巧,他知道怎樣把她的情慾挑撩起來,使她像動物一般呻吟著,無恥地哀求他給她解放。朱尼爾要命名她永遠成為她的奴隸。

  她轉身走到窗口。這個高高在上的窗子是為了讓領主欣賞自己的封地用的。她用手肘支撐著窗台,午後的天氣依然很熱,所以窗戶仍是開著的。

  從這個舊塔樓的窗口可以俯瞰整片谷地,威爾斯人仍然稱這裡為藍斯屯,可是實際上這裡早就改成諾曼第名字莫萊了。西邊是山區,一條銀帶似的河穿過其間。在下方的土地上,小麥和大麥都已經熟了,金綠色的穗子襯著新犁過的黑色土壤。這一帶經常潮濕多霧,雨後太陽出來就會在天際形成彩虹。

  靠威爾斯邊境的這一帶都是肥沃的綠野。不論是城裡人還是鄉下人,如果能讓他們安靜靜地工作的話,生活會相當不錯。只是國王和貴族之間常有戰爭,企圖破壞這裡的和平,造成分裂。

  她踱起腳尖探身去看,只見一隊貨車正由城裡出來,穿過下方的橋,車上載的是從她家搜刮來的更多家產。 她希望自己不要這麼絕望。可是如果想逃跑的話,她需要設法弄到錢。如果有足夠的金子,她就可以帶著麥格往北走到曼徹斯特,然後再搭船到蘇格蘭或法國。至於在路上,她確信至少公會的人會願意幫忙。

  她咬著嘴唇。

  她裝金子的保管箱和帳簿都在朱尼爾那裡。而且更可惡的是她不知道他把它們放在哪裡!就算她知道在哪裡,也沒有辦法弄到手。

  然而她必須設法救自己和麥格。親愛的老天,如果她留下來,如果他強迫她跟他生活在一起,她知道自己遲早會把他殺死。

  那天下午稍後,有一隊商販由村子裡到了這邊。他們得先到城裡申請許可。城裡的商人先看看他們的貨裡面有沒有應該可以販賣的東西,然後這隊商販才能繼續上路往城堡這裡來。

  商販進了城門後受到熱烈的歡迎,尤其是艾琳的女僕和廚房裡的人。那些女孩都愛極了漂亮的絲帶,梳子以及發油,還有滋潤皮膚的油膏。杜波德現在是這裡的管家,也跟著出來看看廚具。就連那些士兵也晃了過來。跟女孩子在廚房門口調情。

  廚子買了一些鹽,然後又挑著一小袋一小袋的香料,像產自中東經由法國來的丁香和肉,以及來自威尼斯和馬爾他的干蒜,藥草。

  艾琳買了一套縫衣針和黑緞做的扣子。她自己沒有錢,必須叫一個士兵去跟爵爺要,這使她覺得很惱怒,這不是她第一次身上一文錢也沒有。

  杜波德把她拉到旁邊一個年輕的香料販那裡,然後壓低聲音對她說:「他賣的價錢太高了。」

  她相信他說的話,戰爭雖然已經結束三年了,但是物價仍然居高不下。

  那個販子抗議道:「光是肉桂的價值就跟金子一樣!你走近一點 來聽我說。」他招手要她坐在他攤在草地上的貨旁邊。「我跟你發誓,肉桂和丁香賣的都得比照金子的價格來算。」

  他把她當成一般的村夫愚婦了。她湊近一點看他的貨。

  老天,艾琳吃了一驚,這一回他不是修士了,他化裝成小販也能 唬過每個人,頭上戴著一頂舊帽子,嘴角露出歪歪的笑容。她連忙揮手 叫管家走開。「我要親自看看他這些貨。」

  這個小販乘機把一截肉桂弄碎,放到她的手掌心裡。他用手指搓了一搓,一股撲鼻的香味立即散了出來。

  她悄悄問道:「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他對她一笑。「你只要聞一下,然後再嘗嘗看。」這個轉運金子的人說道。「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這可是從大老遠的地方來的。」他用明亮的藍眼睛盯著她。「從很遠很遠的海外。」

  艾琳用舌頭嘗一下肉桂屑。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是指法國,他這次要把金子從巴黎的路易王那裡送到威爾斯的卡沃德親王那裡。

  這時艾琳才想到她在這檔事裡扮演的角色,她現在是爵爺的妻子,但實際上是被囚在這城堡裡的俘虜。如果她跟他說這種情況,他會明白嗎?

  她小心地把肉桂屑倒回他遞給她的小袋子裡,一面想著要怎麼說。

  這本來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她那已故的丈夫的。鈕柏納生前固定都會收到法國國王送給威爾斯的金貨。在戰爭的初期,那些金子是用來讓威爾斯人攻打女王在這邊境地帶的城堡,也算是幫助史提芬國王。艾琳發現,有時候那些金子又是用來賄賂威爾斯的卡沃德親王,意思是他兩邊都不支持。

  史提芬國王死後,女王的兒子,也就是年輕的亨利王終於登基了,然而讓艾琳感到驚訝的是仍然有金子經由東部的港口運來,只是換了一個新的密使,金子送到莫萊的金店老闆家之後,再轉給牧人帶過山區。不過這幾年來,他們傳遞的不只是來自巴黎路易王的賂賄,同時也來自亨利王自己英格蘭的敵人——一些表面上忠心的貴族,他們私底下卻希望讓威爾斯保持強大和不馴,其中包括了白修格,他本來相當支持亨利,現在卻變得有些反對這位新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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