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濃,如果是夫妻的話,一定會作『伊露哈』的事嗎?」
「老天!一大早妳跟我開什麼玩笑呀!快洗臉吧?」
「喂!告訴我呀!」三公主固執的問著。
美濃無可奈何,苦笑著說:「是的。世界上沒有不做『伊露哈』的夫妻。每件事都有程序,要經過『伊、露、哈』的階段,才能有小寶寶的。」
「可是,也有不那麼做的夫妻吧?……」
「那一定是彼此怨恨的夫妻,或是其中一方非常討厭另一方,或是彼此厭倦的夫婦,才有可能什麼都不做吧!」
「非常討厭……?」公主面露驚慌。
美濃嚇了一跳說:「公主,妳幹嘛這麼吃驚呀?那種事不會發生在你們夫婦身上的。」
三公主根本無法靜心聽美濃說話。她只知道她和綺羅之間,沒有夫婦應有的『伊露哈』程序。
「為什麼要討厭?為什麼要怨恨呢?」
「這個嘛!譬如說有一方出軌的話,另一方當然不高興囉!」
「出軌?」
「就是跟合吃三日餅(結婚初夜三天後,合吃餅的習俗)以外的人,做了『伊露哈』的事嘛!」
美濃想,反正單純的三公主是不會懂這些事的,就用很輕鬆的語氣笑著說。
「跟合吃三日餅以外的人…做了『伊露哈』…?」三公主抖顫起來。
《那麼,昨晚我毫無疑問的,是跟合吃餅的綺羅之外的人做了『伊露哈』不是嗎?因為我像是那種會出軌的女人,所以綺羅討厭我?不跟我做『伊露哈』?》
公主忘了出軌不過是昨天的事,在那之前,她跟綺羅之間本來就沒有牽涉。如果能想到這一點,她或許就能整理出比較有建設性的思緒。
美濃髮現公主不太對勁,跑了過來。
「公主妳做惡夢了嗎?…呀!這灘血……是每個月的穢物嗎?」
「什麼?什麼東西?」
從知道『伊露哈』的意義那一剎那,三公主滿腦子都是:綺羅為什麼不碰自己的疑惑,以及身為有夫之婦出軌的恐懼,幾乎已經到了將近精神崩潰的狀態了。根本搞不清楚,美濃在為什麼事大驚小怪。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是週期亂了?不是兩個禮拜前才剛結束的嗎?看妳這麼恍恍惚惚,可能真是週期不順了。總之,先躺下來再說。如果真是穢物,得吃齋戒食物才行呀!」
美濃慌慌張張的跑向廚房。三公主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直覺告訴她,安穩無色彩的生活,已經開始滲出了顏色,她感到一陣寒慄。
宰相中將回到家後,遣走所有的人,關上所有的板窗,連御簾都放下來。再用屏風等所有可以立起來的東西,圍成一個四方形,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裡面後,才能慢慢察覺出事態的嚴重性。
這之前,因為事情太過突然,他在走出公主房間、坐在牛車上顛簸時,腦中都是一片空白。
《是第一次!三公主竟然是處女之身!》
可是,如何叫人相信呢?雖然親眼看到了落紅的證據,還是難以相信。
《綺羅……居然從未動過三公主!》
他愛三公主愛到連皇上都要他節制的地步,值夜時也從不忘給三公主送情書,聽到有珍貴的女性布料問市,就親自去買給三公主。這樣的綺羅,怎麼可能……!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綺羅無能……?或者他是對女人沒興趣的同性戀者?不,不可能!以他的美貌,如果是同性戀的話,早就被兵部卿宮的毒牙給咬了。可是,不曾聽過這樣的傳聞,綺羅身邊也看不到面貌皎好的男童……不懂,我實在不懂!對了…》
中將想起一件事!在麗景殿時梅壺皇妃說:「聽說三公主還很孩子氣呢!」
當時,綺羅的確是毫不猶豫的響應地說:「我就是喜歡她這一點!」
《因為三公主還太孩子氣,所以他一直忍耐著、等待著?》
這麼一想,中將整張臉瞬變成蒼白。
《難道綺羅是不想硬來,而期待著自然狀態下的結合?溫柔體貼的綺羅,是很有可能的。他真的對三公主癡狂到這種地步嗎?》
想到自己在一夜的嬉戲之間,就把綺羅如此呵護珍惜的人,徹徹底底的毀了。宰相中將頓時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光是開玩笑說要潛入綺羅公主的房裡,綺羅就已經臉色大變,說:「我會跟你絕交的!」那麼,知道自己的妻子被睡過的話,絕非絕交可以了事的!
不!說不定會禁不起這樣的打擊,出家當和尚呢!
《開玩笑,和尚不但臭,而且又全是同性戀者。把綺羅放在那種地方,不就等於羊入狼群嗎?還不如讓我…》
中將不安的時而站立時而坐臥,不明究竟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以為他瘋了。不過,這也是事實,他是快瘋了。
每當愛情路上發生了問題,他就會把曾經發過的誓-今後絕不再縱慾、絕不再碰人家的妻子、情人-重新再宣誓一次。可是,他覺得這一次再發那樣的誓,也只是徒然。綺羅究竟會採取怎樣的行動?這是一切的關鍵。
如果綺羅不追究,我絕不再碰那個像娃娃一樣的女人!如果綺羅狂怒,我就張開大布巾哭著說,那是一段睹了命的戀情,用男人的眼淚爭取他的同情,讓他原諒我。如果綺羅絕望得要出家--那麼,我就隨他而去!
如此表示我懺悔的誠心,再冷酷的人也會感動吧?等他平靜下來後,再勸他還俗就行了。對!只能這麼做了!
中將抖著身子,不斷的喃喃自語。這時候,有人來稟告說綺羅來訪。
宰相中將臉上全沒了血色。莫非綺羅已知道這件事,而趕來興師問罪了?
「要請他去哪裡等呢?少主?」
「床…快鋪床!說我生病躺著!」
「叫他回去嗎?」
「不!請他來這裡。我睡覺!快、快鋪床!」
中將趕忙脫下直衣,把褂、衾、外套全蓋在身上,躺了下來。
想到要跟綺羅面對面談,他就像真的生病了一樣,全身一陣寒顫。
他覺得無法坦然面對,他趕緊降下了御簾。不一會兒,高雅的香味飄了進來,彷彿這香味是開場戲似的,隨後綺羅才亮麗的登場。他優雅地坐下時的姿態,美得讓宰相中將忘了自己是帶病之身,隔著御簾看得出神。
「你生病了?覺得怎麼樣?」坐下來後,綺羅擔心的問。
那聲音沒有憤怒、沒有懷疑,只有關心朋友的親切。
宰相中將鬆了一口氣,但是,同時良心也受到譴責,出了一身冷汗。
「沒、沒什麼,只是肚子有點痛……」
「肚子痛?」綺羅皺著眉,說:「是不是昨天晚上或是今天早上,在右大臣家吃的東西有問題?」
「不是的,這幾天本來就有些不舒服了。」
「那就好。不好意思,你生病時來拜訪你。聽說你昨天去右大臣家找我,所以我今天特地來問問看,有沒有什麼重要事。」
「嗯…啊…對了,因為昨天月亮很美,所以想找你在月夜下聊天……」
「…昨晚不是沒月亮嗎?」綺羅訝異的說。
宰相中將倒抽一口氣,雙唇微微抖著。非找些什麼借口不可……
「啊、啊!沒錯。啊,痛!痛!肚子好痛…!」
事出突然,綺羅驚慌的站起來大叫:「快來人呀!中將不好了!」
聽到綺羅的叫聲,侍女們從四面八方擁上來。
稍具姿色的侍女,全都跟宰相中將有過關係,所以每個人都搶著看顧他。
再加上溺愛獨子的雙親也驚慌失措地找人來祈禱誦經,整個府邸頓時亂成一團。綺羅一再道歉,不該在宰相中將病中來訪,而後告辭離去。
宰相中將難過地聽著綺羅坐牛車遠去的聲音。他覺得今後再也不能以平常心面對綺羅了。三公主隨時都可能說出他的名字。這次是順利蒙騙過去了,可是,每次見到綺羅時,都得擔心害怕會不會被揭穿。那麼,只有盡量避開綺羅了。
向綺羅表明心意,讓他接納自己的事,也不必再提了。可是究竟是什麼因果,讓自己非避開憧憬已久,想傾吐心意的對象不可呢?
自己不過是偷吃了一下超晚熟的有夫之婦而已。而且吃了才知道硬得要命,對自命美食主義的自己,根本毫無味道可言。
為什麼會為了小點心,而非放掉自己的主餐不可?宰相中將把自己種下的因果拋到腦後,將一切的罪過推到三公主身上,發出絕望的深深歎息。
毫不知情的綺羅,在搖晃的牛車上,想著剛才和宰相中將見面時的情景。
《中將不會有事吧?他說肚子痛,倒下去時卻好像是按著頭呢!聲音也在發抖,精神好像也有些錯亂,看來不像是一般的頭痛。》
雖然宰相中將是有些輕浮,卻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綺羅還是很擔心。
「綺羅大人,再來是去右大臣家?還是本家?」隨從輕聲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