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逢狂風暴雨,我溜出後宮追隨你而去,想和你殉情,把一切演的像故事書裡的情節一樣。
當然,真死了就沒戲唱了,要安排小百合或其它人趕來阻止這個場面。
這麼一來,大家就會像認同三公主和宰相中將一樣認可我們,不會太責怪我們吧?我想皇上也不會不認我這個妹妹,可能只會廢止我女東宮的身份,但是,那正是我所願的。你頂多也只會被除籍而已。
如何?這個主意不錯吧!只能這麼做啦,你快回來吧!我們再好好商量這個辦法。雖然蠻對不起投河身亡的綺羅,但是,她這麼做或許也是身為姐姐希望弟弟能恢復男兒之身的一份心意呢。你就接受她這番好意吧!
再叮嚀你一次,已經沒有時間了。盡快趕回京都來--
東宮」
綺羅歎口氣說:「還說什麼『對不起投河身亡的綺羅』,居然能這樣無視於我的存在,想出這種計策。三公主也一樣,戀愛中的女人真是迫力十足呀!」
「妳就別往壞處想嘛,女東宮也是擔心我呀!」弟弟無以辯解,難堪的低下了頭。「沒時間了,女東宮也急了。皇上好像在擔心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擔心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看來皇上真的是完全相信了我當時編出來的話……》
綺羅陷入沉思中。對了!皇上一直以為尚侍曾經因為被逼婚而企圖投河自盡,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
「姐姐,妳生氣了嗎?」看到姐姐沉默了那麼久,弟弟擔心的問。
綺羅抬起頭,說:「--說不定行得通呢!應該可以這麼做的。如果失敗了,頂多是去當尼姑罷了。不過,只有這個方法可以恢復女兒之身了。我決定這麼做了,不成功便成仁!」
綺羅把弟弟叫近身邊,在他耳邊悄悄的說了一些話。那一晚很晚的時候,有一輛特意偽裝過,不怎麼起眼的魚梁車,進入了在京都三條的左大臣家。一個帶著女商人斗笠布斗篷,從斗笠覆蓋下來想隱藏臉部和身體的女性悄悄下車,一溜煙的進了東北跨院。
接著,三天後,綺羅公主因為無法抗拒皇上的再三宣召,放下抄到一半的二十卷經書,再入宮仕進了。
可是,不知到是因為長時間吃素齋戒的關係;還是因為經書只抄寫到一半,而顯得很沒有精神。一直關在房裡,連女東宮都不敢宣召她到御前侍候。
「聽說尚侍經書只抄到一半,就再入宮仕進了。」
政務告一段落正在休息時,隨侍在旁的大納言突然想到這件事,就跟皇上聊了起來。皇上露出憂鬱的神情,頗內疚的說:「也許我是給她的心願潑了一盆冷水。可是,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我愈來愈擔心,才急著宣她同來的。」
大納言搖搖頭,安慰皇上說:「怎麼會呢,恕我直言,其實再怎麼抄寫經書,找回綺羅中將的希望也已經很渺茫了。尚侍不久就要成了新的皇妃。如果每天窩著那樣抄經,搞壞了身子,可怎麼得了呢。所以,皇上宣她回來是正確的。」
皇上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每當有人無意中提到綺羅的名字,早上的心情就會複雜得無以言喻,一邊強烈的希望尚侍入內為妃,一邊又後悔這樣的決定實在是太愚蠢。
夜深了,皇上邊考慮明天是不是要去宣耀殿看看,邊走到了夜御殿。正模模糊糊要入睡時,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和高八度的說話聲。
好像是蠻大的一場大騷動。皇上披上外衣,走到外廊。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吵?」
女東宮身邊的侍女三位局和一條不顧值夜官人的阻擋,衝到皇上面前跪下來。
「不好了。女東宮好激動,誰也拿她沒辦法。尚侍她,尚侍她……」
三位局和一條「哇」一聲哭了起來。
表情顯得非常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說明才好,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太悲慘了,同樣身為女人的我們實在說不出來……!這件事實在太恐怖了,一定是有妖怪在作祟,太悲慘了!」
聽到侍女們不得要領的哭訴,皇上急得都快瘋了。立刻命令起駕到梨壺,匆匆趕到了女東宮住的梨壺宮。
才靠近梨壺,就聽到人聲、哭聲吵雜聲。
皇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跳遽然加快。
「東宮!女東宮沒事吧?!女東宮在哪裡?」
「皇上!」女東宮跑出來,抱住了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怎麼辦才好呢?」
說完就哇哇放聲大哭了。皇上真的是愈來愈糊塗了。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說清楚一點!」
「尚侍,尚侍說她絕不要入內為妃,決定出家為尼……」
皇上臉色發白。
「我不准她那麼做。現在綺羅中將行蹤不明,對左大臣而言,她是唯一的女兒了,左大臣也絕不會允許她這麼做的。」
「太遲了。她也知道我們一定會反對,所以剛才一個人毅然剪掉了長髮。」
「什麼……」
「現在關在宣耀殿的一室裡,我讓小百合盯著她。她非常的激動,看樣子不但是剪頭髮,連生命都可以了斷……」
「太傻了!」
「皇上,我不要讓尚侍出家當尼姑呀,您快想辦法吧!」
「叫我想什麼辦法呢……總之,不要讓這件事傳出去。我去找尚侍談談。」
皇上匆匆趕往宣耀殿,殊不知在背後恭送的女東宮正露出了很奇妙的笑容。
侍女們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個個用袖子遮著臉,嚇得東倒西歪。
發現皇上正要進來,小百合立刻上前阻擋。皇上說現在是非常時期不顧小百合的阻擋,掀開御簾進去了。
在屏風的陰暗處,有一個像是尚侍的身影。
突然,眼角掃到了一團黑黑的東西。正眼一看,原來是剛剛剪掉的頭髮,像無數的蛇一樣盤捲在發箱裡。
尚侍居然激動到,可以毫不足惜的-而且是自己一個人-剪下了那比一般人多而茂密的長髮,叫皇上驚訝得久久不能自已。
但是,在一瞬之間,也喚起了他在北嵯峨的記憶。
《沒錯,尚侍本來就是這樣的個性。曾經因為被逼婚,連投河自盡的事都做得出來。當尼姑、剪頭髮之類的事,哪算得了什麼!》
皇上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默默佇立了好一會兒,才擠出聲音來,說:「尚侍,妳為什麼這麼做……在妳這麼做之前,為什麼不先跟我說一聲?實在太殘忍了……怎麼不想想妳父母親的心情呢?」
「原諒我,我只有這條路可行了。」
從屏風後面傳出了很緊張的聲音。瞬間,皇上如遭雷劈般的驚異。
那是尚侍的聲音嗎?
真是的,當然是啦,本人不就坐在眼前跟自己說著話嗎?
而且尚侍本來就不太多言,根本也不能很清楚地辨別出哪種聲音才是尚侍的聲音。可是…隱約提高的尾音、清澈的聲音,都像極了某一個人。明知他們是姐弟,聲音像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皇上就是壓抑不住心中的一股衝動。
「為什麼這麼不願意入內呢?莫非妳心有所屬?」
「--是的,我心已有所屬……」綺羅發抖著說。
想到接下來的表現,關係著兩人互換劇的成功與否,平時的膽量就一下子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剩下的只有打從心底湧上來的顫抖。
畢竟,這齣戲是關係著兩人的未來啊!
「心已有所屬…?那是……」
皇上張著嘴,愣在那兒。害羞又怕生的人,會在哪裡邂逅了男人,還對他產生了情愫?再怎麼想,這都只是一個逃避現況的借口而已。尚侍寧可編這樣一個只能逃避一時的借口,也不願入內為妃,讓皇上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聽說妳在仕進之前一直都躲在府邸深處不曾外出過。究竟是在何時何地邂逅那個人的?為什麼要編這種讓人一眼就看穿的謊言?難道妳真的那麼不願入內?」
「--我曾去過一次北嵯峨。抱著一死的決心……」
「什麼?」
「我忘不了當時和他邂逅的事。他對尋死的我說,活下去吧!因有他那句話,我得救了。那之後,我一直思慕著那個人。」
「有這種事……他的名字是……」
「不知道。不過,他給了我一串念珠。因為有這串念珠支撐著我,我才能活到現在。我的人非他莫屬,不然就出家當尼姑。」
「……」皇帝驚訝得一時無法思考。她在北嵯峨遇見的公子,正是自己。
那麼,北嵯峨的女孩一直不露痕跡的愛慕著自己,守身如玉到現在嗎?
撇開這件事不談,那聲音明明是綺羅的聲音。皇上向前一步。
「尚侍,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請原諒我的無禮。」
說完,除去了屏風。裝成尚侍的綺羅正要用袖子遮住臉,說時遲那時快,皇上抓住了袖子,讓尚侍的臉朝向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