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潔一抬頭,看見那雙深邃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只是覺得安心卻又委屈,忍不住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是大壞人,他嚇我……他欺負我……壞人。」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沒事的。」一面用眼光苛責汪首炎。
「她自己膽小,怎麼能怪我?」汪首炎無辜的說。
「誰要你嚇她。」他享受著她倚在懷裡的柔軟感覺,撫著她的黑髮,柔聲道:「乖,別哭。」
語潔抽抽搭搭的止了眼淚,羞慚滿面,這下子被人家看到她沒用又懦弱的一面,以後要凶起來的氣勢都削弱了不少。
「來,丫頭進去。」
語潔盯著眼前的竹籃,再抬頭看看陡峭的山峰,終於明白邢欲風是怎麼出現的,原來是這個竹籃將他送下山來的。
要她坐上去!?絕對不可能,萬一繩索斷了,或是竹籃破了怎麼辦?她可不想讓腸子掛在某一棵樹上。
她抱住了身邊的樹幹,搖頭堅拒:「我不坐。」
「別怕,不會有事的。」
「誰說我怕了。」她嘴硬的說:「我只是不想去而已。」
「別死不承認了。要是不怕,怎麼你的腳會抖的那麼厲害?」汪首炎嘲笑道。
他搖搖頭,「你不怕死的勇氣哪去了?」她敢衝進劍陣裡保護他,卻不敢坐竹籃上峰?
「要你管,反正我不坐,沒得商量。」她又將那棵樹抱的更緊了。
「很羨慕吧!」汪首炎低聲開玩笑道:「想不想當那棵樹?」
邢欲風微微一笑,也低聲道:「回頭非把那棵樹給砍了不可。」
汪首炎聽他雖然是在說笑,語氣卻顯得認真,難道冷面無私邢欲風,竟然敗在這個倔強又膽小的丫頭手裡!?
他……對她動了真情?不會吧,這可是大消息,而且還是破天荒的消息。
次離可能會氣到昏倒,她跟玉梨花一向是好姐妹,她一直希望玉梨花能成為邢欲風的妻子的,這下冒出個小潔姑娘來,只怕一向火爆的三寨主,會將寨裡鬧的雞飛狗跳。
「丫頭,別怕。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他對她伸出手來,一向冷酷的臉上,因為她而揚著暖意。
語潔有點猶豫的看著他,心裡在琢磨、思慮著,她要離開這裡,絕對不坐那個見鬼的竹籃,也不上南寨去。
沒錯,就是要堅持自己的主張和想法,她真以她的不受誘惑為榮。可是……他的眼睛怎麼那麼閃爍,好像天上的繁星,好誘人喔!
「別怕。」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溫柔的觸著她柔軟的黑髮,「相信我,我會保護你的,丫頭。」
他的眼神像種蠱惑,他的聲音像個魔咒,聚在一起逐漸的發酵……
她只覺得心裡彷彿被什麼東西塞的滿滿的,令她有些暈眩,有些醉意。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籃子裡,如騰雲駕霧一般地往上攀升。
她覺得渾身發毛,心裡空蕩蕩的十分難受,但他緊握著她的手,彷彿在告訴她,要她別怕。
她感覺到從他手裡傳來的溫度,心裡突然覺得踏實了一點,漸漸安心了下來。
籃子越升越高,彷彿要帶她衝出雲霄似的,一片片的輕雲從身邊掠過,帶給了她新奇的感受。
她忙著想抓住幾縷飄雲,雖是徒勞,卻也讓她丟開了畏怯之心,開開心心的自得其樂,渾然沒注意到有一雙含著愛憐和疼惜的眼光,一直纏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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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人來了,大寨主還親自下去接呢!」
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鬟邊跑邊喊,衝進了一間竹子搭成的清幽小屋。
「是嗎?」玉梨花拋下了手上的畫筆,美麗的臉上有著一股憂傷的神色,使她的美麗又增添了一抹憐弱,讓人忍不住想呵護著她。
「千真萬確。」小情連珠炮似的說:「沒想到大寨主會這麼反常,一點都不像他了。」
玉梨花微皺秀眉,心裡有些不舒服。她對邢欲風的用情之深是眾人皆知的,如今他力排眾意,執意將一名來歷不明的女子接上山來,讓她有些傷心。
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是他的紅粉知己,他的身邊從來不曾有別的女子圍繞,因為他冷心冷情,心裡除了復國大計,兒女私情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拖累,所以他從不讓任何女子進入他的心。
沒想到,他卻為了一個女子,罔顧她的感覺,不理眾人的反對,執意將她帶上峰來。
南寨是反蒙的大根據地,精英集聚且紀律嚴明,邢欲風身為大寨主,實在不應該明知故犯收容來歷不明的人。
為了避免奸細滲透,每個要進入南寨的人,都得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確定對南寨無害,且三位寨主都同意後,才能踏上南寨的土地。
當初,她要上南寨之前,還經過了月餘的調查,才能對這裡。沒想到現在竟然有人破了例,而這個破例的人,竟是冷面冷血的邢欲風。
前陣子邢欲風身受重傷,她隨侍在病榻前,對他情意之纏綿,他不可能不知道,現在他這樣做,叫她情何以堪?
「小姐,你不知道。我聽人家說,大寨主之所以身受重傷,都是為了那女娃娃;到大都去劫牢,也是為了她,現在又把她帶回來,三寨主還因此跟他大吵一架。」
玉梨花歎了一口氣,她明白次離會去跟他吵,一定也是替她出頭的成分居多,她看不慣自己默默的付出,而邢欲風卻無動於衷。
她對邢欲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全寨上下都知道她玉梨花癡戀邢欲風多年。
殷次離跟她交情一向好,千方百計的要湊合她和邢欲風,無奈她的柔情千萬碰了幾次軟釘子,因為邢欲風總以大局未定,無以成家的理由來拒絕她。
她也只能相信、並說服自己,邢欲風並不是對她無情,而是胸懷大志,要先復國再成家,於是她便是抱著這個希望在等待。
自從他從凶狠的蒙兵手下將她救出,她的一縷芳心便牢牢的繫在他身上。
她的一生只認定了這個男人,就算他對她無情,她也無法移情他戀,誰要她愛慘了這個冷心冷面的邢欲風呢?
「大寨主真是過分,大伙都把你當寨主夫人來看,他怎麼能帶別的女人回來,這不是存心給你難堪嗎?」小清氣憤的說。
玉梨花搖了搖頭,「別胡說,我哪有那麼好福氣當他的夫人。」說著,一滴淚珠落了下來。
「誰說的!」殷次離清脆的聲音響起,她就擔心玉梨花會一個人胡思亂想,所以才擔心的來看看。
「次離,你怎麼來了?」
「我帶你去見那個臭大哥,看他會不會覺得愧疚。」次離一把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
她真弄不明白,玉梨花溫柔婉約、年輕貌美,有哪一點不好?光是說她情癡的等了邢欲風兩年,就叫人同情。
沒想到她那個結拜大哥硬是無視於人家的付出,這樣糟蹋別人的感情,簡直是天理難容。
她也只不過說了那個小姑娘是闊將軍所送,有可能是奸細而已,他就大發雷霆,狠狠的訓了她一頓。
更別說多少人勸他這件事要慢慢來,查清楚了才能讓那位姑娘上峰,他只一瞪眼、冷哼一聲,沒人敢再說第二句話了。
「次離,算了!我還是不去的好,我怕欲風見了我會生氣。」
「說這什麼話?你不能再不出聲了,幸福雖然不能強求,但也要牢牢握住才行呀!你這樣消極,難怪只能偷哭,對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
玉梨花沉默了。或許她不該永遠當個弱者,也許她是有勝算的,邢欲風帶一名女子回來,不代表接受她成為他的妻子。
愛情是沒有道理的,誰抓的年就是誰的,或許她該主動一點,就算為了邢欲風使點心機,那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現在,她得自私一點,不能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把心上人給搶走了。
殷次離拉著她的手跑出竹篁靜居,準備到前廳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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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以為山峰頂上會是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
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一大座雄偉的巨宅。廉語潔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兩扇漆成朱紅色的大門大開,兩旁站著十來個精壯漢子,每個人都勁裝打扮、目光炯炯,武功似乎不弱。
「嘴巴可以閉起來了,傻丫頭。」看見她呆住的模樣,邢欲岡忍不住好笑。
「怎麼會……哇,這麼高的地方建了一座這麼大的園子,太不可思議了!」
邢欲風眼神一暗,「這是六王的別莊,他遇害之後,我遵照他的遺命,以這裡為根據地反蒙。」
語潔一聽他這麼說,興奮之情化為烏有,心裡有種莫名的傷感,讓她想哭,到底是為什麼她也不明白。
「走吧,咱們進去吧!終於回到家了,我可讓你的丫頭折騰慘了。」汪首炎推開了門,搶先進去了。
語潔跟著他們穿過彎彎曲曲的迴廊。這莊子的迴廊曲折不斷,東轉西彎,欄杆亭榭,花草樹木全然一模一樣,誰分辨的出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