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忘記了復國大計、忘記了她的身份,也忘記了他的企圖,他眼裡只能看見這個他深愛的女子。
一切似乎都靜止了,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心裡有些模糊的感動。
他說愛她?他說他為她神魂顛倒?
就算是謊言,她也認了,不管擺在眼前的是國仇、是家恨、是漢蒙不兩立,她都認了。
她撲進他的懷裡,激動萬分的喊:「你終於肯說了,你終於肯說了。」
他溫柔的擁抱著她,「現在,你願意讓我擁有你一輩子嗎?」
「我願意。」她又哭又笑,雖然心裡有個秘密吐不出來,但她仍是沉浸在兩情相悅的狂喜中。
如果有一天,邢欲風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還會死心塌地的愛她?還會為她神魂顛倒嗎?
她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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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愛情,這就是她所尋找的。
當廉語潔發現自己竟然對著那斗大的喜字傻笑時,她知道事情嚴重了。
她已經淪陷了。
她已經在這場男女之爭中,輸的一塌糊塗了。
她覺得身上的每個細胞、每條神經、每個器官,統統都在歡呼。都在高歌、都在回味、都在陶醉……
喔,天哪。她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她,廉語潔,活了十七年,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月色是這麼的美,夜風是這麼的清涼,連窗子下那幾株茉莉的香氣,都馥郁的教人迷醉。
南寨上下因為這場突來的婚事,顯得喜氣洋洋,就廉語潔自己都魂不守舍,變成了只會傻笑的呆瓜。
若說有誰不開心?怕只有玉梨花和她的婢女小倩了。
所以,她從竹篁靜居來到語潔暫住的射月樓。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她就不能放棄,她本來是個怯懦善良的女人,卻為了愛情變得狡詐而陰險。
她要利用從次離那裡套出來的大消息,狠狠的打擊她,讓她從此再也笑不出來。
她上去的時候,語潔正坐在欄杆上,拖著香腮,嘴邊帶著淺笑,看著月一亮發愣。
柔和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一襲白衣如雪,烏黑的長髮及肩,裸著白玉般的雙足,看起來如夢似幻,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玉梨花嫉妒的看著廉語潔,有股衝動想把她推下樓去,她下意識的伸出手來,正要從背後推她一把時,廉語法卻突然回過頭來,反而嚇了她一跳。
「梨花姐姐……」她看到她,有一點吃驚。
她覺得有點對不起人家,畢竟她苦戀邢欲風多年,自己的出現將她的希望都給破滅了。
「別叫得那麼好聽,我不是你姐姐。」她臉上猶如罩了一層寒霜,凌厲的眼神怨妒的瞪著她。
「對不起。」
她有多得意,她就有多失意,她應該多替玉梨花著想,畢竟她要嫁給邢欲風,是真的傷害到了她,語潔自然不怪她對自己這麼不諒解了。「你少得意。別以為欲風娶你是真心的,若不是為了名冊,你根本沒機會站在這裡。」她冷笑著說。直腸子的次離將從汪首炎那裡聽來的消息,又透露給玉梨花,沒想到她不安好心,直接拿來當作傷害語潔的利器。
「你說什麼?」她狐疑的看著她,有點不太明白。「少裝了,廉語潔,你以為我們都是笨蛋嗎?一個蒙古貴族混到南寨來,我們會不知道?」語潔臉色大變,血色一下子離開了她的臉,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她是蒙古人,也早就明白她是廉希憲的女兒。
原來,只有她一個人以為這是秘密。
「欲風對你好,只是要騙你把偷去的名冊交出來而已。他會愛你這個塞外蠻族的野人?別癡心妄想了。」
「名冊?」
「別再裝傻了。你從他懷裡偷走的那塊羊皮就是反蒙名冊,若不是事關重大,他也不會千方百計的想拿回來,犧牲了我的幸福。」
原來……原來他不是真心的,他只是為了拿回他的東西。
她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的確從他懷裡拿了東西,當時她根本不以為意,隨手丟在爐灶裡燒了,誰知道那是反蒙名冊?
原來,他從那時候就開始設計她了,而她竟然傻愣愣的愛上了他,還把他的話當真?
「我不相信你。你在說謊。」
她脆弱的想要相信邢欲風對她是真心的,可是她卻毫無把握。
「我說的是事實。欲風會娶你,一方面是要拿回名冊,一方面是要接近你爹,殺了他。可憐你只是一枚棋子,任人擺還不自覺。若不是為了扳倒廉希憲,你以為他為什麼會跟闊哈其合作?」
她閉上了眼睛,臉色蒼白的嚇人。
她被騙了,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個圈套而已。
真是可笑又可惡。可笑的是自己還以為邢欲風是真心的,可惡的是邢欲風竟然這樣玩弄她?
「你要是不想你爹死的話,趁現在欲風下山去辦事的時候,快點回去!」
語潔淒涼的笑了笑,眼光落在房裡的鳳冠霞帔上。
這一切變得那麼的諷刺。
她努力克制自己想哭的衝動。她不能在玉梨花面前示弱,她要讓她知道,她沒有傷害到她。
「事情就是這樣。隨便你信不信.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被耍的團團轉。」
「住口。」汪首炎衝上樓來,他隱約聽到了一些,但看到語潔那絕望的神情,他就知道全曝光了。玉梨花看到他憤怒的臉,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怎麼會突然冒出來?
「丫頭……」他擔心的喊了她一聲,心裡祈禱著邢欲風快點回來,這種事他實在不會處理。
早知道次離那麼大嘴巴,他也不會跟她說了。
剛剛次離一跟他說玉梨花也知道的時候,他就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果然來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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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她的手臂,「丫頭……」
「別碰我。」她冷淡的說。
他頹然的放開了手,「等欲風回來再說,好嗎?」
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但她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破口大罵,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不,我要回家。」她突然衝下樓去,速度快得讓他攔不住她。
「丫頭……丫頭。」汪首炎連忙在廉語潔身後追。
語潔衝下樓的那一剎那,淚水決堤……所有的防衛徹底的崩潰。她只是一個棋子,這只是一個圈套。
她早該明白,不會有人真心對她好,她是番邦女子,他怎麼會看得上她?她的真心被陰謀給徹底的粉碎了。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茫然的跑著,完全不理會身後的汪首炎,她只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放聲大哭……直到眼淚流乾。
她站在斷崖前,風吹動她弱不禁風的身子,黑髮飄飄,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跌入崖裡。
「不……」江首炎心驚膽顫的低喊:「丫頭,有話好好說,千萬別……」
他不敢太靠近她,生怕她縱身一跳,那當日的肉泥巴戲言可就成真了。她站在崖邊,低頭看著崖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彷彿沒有底般,她不禁有些暈眩。
「我要回家。」她堅定的看著他,雪白的臉上是淒楚欲絕的神情。
「好好好,你站進來一點。」他看她搖搖晃晃的,生怕她一個不穩,栽了下去就慘了。
她堅定的重複:「我要回家。」
第十章
廉希憲心疼的看著他失蹤好久的女兒,她又瘦又憔悴,眼裡那股流動的悲傷,更是讓他心痛。
她是怎麼了?
她不再笑了,也很少說話,偶爾她微笑起來,卻總帶著一股淒涼的味道。
她絕口不提失蹤的那段日子,彷彿她從沒出過相府一步似的。
廉語潔的心在淌著血,只要想起那張可惡的臉,她的心就像狠狠的被劃開來。
她努力想要遺忘、她盡量不去回想,彷彿生活裡從來沒有這個人似的,彷彿她跟他的愛戀,都只是一場夢而已。
她知道爹爹很擔心,但是她不想談這件事,與其說她在逃避,不如說她在試著遺忘,試著恢復正常。
她的生活可以輕而易舉的恢復到被邢欲風打擾前,但是心情呢……她卻沒有把握了。
也許她可以裝作沒受傷、也許她可以裝作無所謂,可是枕頭上的淚痕,每天都提醒她,她的心好病好痛。
原來,當你認識了愛之後,要假裝不瞭解它是什麼,會這麼難。語潔睡得很不安穩,她今晚又哭著睡著了,夢裡依舊是那張可惡的臉。
可惡的邢欲風、可惡的圈套和可惡的欺騙!
她翻了個身,突然聽到房裡有某種聲音,她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團黑影撲了過來,摀住了她的嘴,讓她的尖叫卡在喉嚨裡。
她驚慌的睜大了眼睛,黑暗中,看到一雙藏有野性的眸子正閃著炎熱的火焰。
她掙扎了一下,努力想坐起來,但那人雙手牢牢的按住她,將她困在床上。
他是邢欲風。
「你真可惡。」他緊瞪著她,聲音粗暴而帶著怒氣。
到底是誰比較可惡,她已經不想去衡量了,她只想離這個男人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