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還有一個秘密;前幾年她迷上外匯期貨的美金買賣,就在隔壁大樓的銀行開戶,每天中午都窩在銀行吹冷氣吃便當;因為她是認真的好學生,當然就會好好的去研究匯率變動的特性,幾年下來,由於她的謹慎和不貪心,讓她的存款節節增加,已堪稱富婆了;若不是去年狠心拿出幾百萬買下房子,她的存款就近千萬了,因為她不喜歡繳貸款的麻煩,所以一次付清。
還有,當清潔工正好可以讓她有閒研究行情哩。
每天,她一早五點半就到公司,把打掃當晨間運動,流了一身汗;之後她會在三公尺見方的清潔準備室,也就是雜物間(她自稱為她個人的休息室)好好泡一壺花茶,利用裡面的小衛浴梳洗一番,然後坐下來喝茶看報紙,或是打開她的手提電腦上網瀏覽:然後在九點以前將另一壺花茶和香濃咖啡端到陳秘書旁邊的架子上。
然後再回到雜物間旁邊的茶水間,利用小廚具幫陳秘書煎一個蛋餅或蒸一籠包子。因為陳秘書對她很好,而她也欣賞陳秘書的努力和勇氣,獨立扶養兒子及侍奉公婆的辛勞。
她喜歡和陳秘書在九點半之前的早餐約會,九點半以後若是陳秘書沒有需要她幫忙的,她就會出外去溜躂,或是檢查其它樓層的清潔情況。沒辦法,誰叫她是清潔領班嘛!每星期一都還得向公司總務課的人做報告呢。她常自我消遺說:「當清潔工人能當成這樣也算不錯了。」
正將電燈插頭巡視一番之時,突然,電話響了,因為辦公室已經是黑漆漆一片,所以刺耳的鈴聲很驚人。
她考慮著要不要去接聽,但……是哪一支電話在響呀?再次走進辦公室,她並不考慮開燈,因為在黑暗中可以輕易發現電話上閃爍的燈。
咦?不是陳秘書桌上的電話?那就表示是裡面總經理的,也就是這棟大樓的負責人的專線嘍?那就不關她的事了,她哪那麼大膽敢去接聽老闆的專線呀。
只是……這電話鈴聲實在太刺耳了,讓她即使在收拾桌面,都忍不住數算響了幾聲呢。
鈴……(第十八聲)鈴……(第十九聲)……
直到她收拾好,覺得該走了,鈴聲仍像催魂一般不曾間斷。唉!這……接聽一下應該不要緊吧?
正這麼想,她人就已經走進總經理的辦公室了。
才拿起電話,還來不及說半個字,就聽見電話那頭的怒吼——
「Antonio!你該死的這麼久才來接聽電話!你這邊是什麼狗屎天氣!什麼暴風圈、亂流,搞得我頭暈,並且我肚子餓死了!快來接我!」
喔!原來是英文加上西班牙文呀,害她一開始有聽沒有懂。
「Antonio?啞掉了呀?別告訴我你在偷笑!」
時於伶的確很想笑,但她還不至於造次,雖然她不曉得誰是Antonio。她記得總經理應該姓羅吧?若她記得沒錯,總經理是個混血兒,只是她從來也沒花心思去記人家姓氏。
「呃……這位先生,這裡是利雅肯廣告的亞洲總社,請問您要找總經理嗎?」她回以標準的英文,有禮且溫和。
這下子換成對方啞了。
停了五秒。
「Antonio呢?這是他的專線吧?」
「是,但他已經下班了。」Antonio。應該就是老闆的外文名字吧?
電話那頭再度停頓五秒。「幫我聯絡他!」口氣很下好。
「很抱歉,我不曉得……」
「你是秘書吧?你跟他說是他大哥來台灣找他,我人已經到機場了,叫他來接我ok?我五分鐘後再撥一次。」
「先生?先生!」天哪!她只聽到電話嘟嘟作響。
坦白講,她很想落跑,真的!
這時候叫她找誰去呀?早知道就不接電話了,只是基本上、良心上、禮貌上、道德上、教養上……總之一堆理由讓她沒有即刻落跑。
她看著總經理大人的桌面,眼光搜尋著可用資源。很好!有一疊名片,拿起來看,烏漆抹黑的,因為燈源開關被她關上了嘛!懶得回去準備室開電源,只好就著窗外微弱的光源……呀!果然總經理的英文名字是Antonio……媽的!只印公司電話!
她再跑到陳秘書的桌上,硬著頭皮翻找桌上的備忘錄,希望翻到陳秘書的手機號碼也好,她的名片也好……她很清楚這一整層樓的任何角落,她深知陳秘書的名片是在抽屜裡,而這會兒早落了鎖了。
五分鐘後,那個人果然很準時的再打電話過來了,她也滿頭汗的再跑過去總經理辦公室,再抓起電話,聲音微弱:「哈羅……」
「嗨,秘書小姐。」聲音比較和緩好聽了。
「很抱歉,我聯絡不到總經理……」她本想要一鼓作氣的說,只是被粗魯的打斷了——
「什麼?!」聲音又變成怒吼。「你這個秘書的效率也太差了吧?你們公司是什麼聯絡網呀?萬一要是有什麼要緊事情怎麼辦?而現在我很確定,『我』就是要緊事情!」
時於伶被他吼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回嘴:「先生,我只是一個很卑微的小員工,不是總經理的秘書,我當然不可能知道總經理私人的電話號碼,而且現在是下班時間,請您往後要找人挑上班時問,或是如果您真是總經理的兄弟,那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如何聯絡他。」
「我要是知道還會問你嗎?」這話聽起來似是咬牙切齒的。
「那很抱歉,我無能為力幫你這個忙。」她類似槓上了的回嘴。
「哼……你剛剛說你是員工嗎?」
她對這種聲音感到頭皮發麻,不會是要告狀吧?
「先生的意思?」
「我人在機場,請你來接我。」這口氣聽起來絕對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什麼?!」時於伶認為她的外文能力退化,剛剛他說的話她真的聽不懂。
「就是你!既然你說其他人都下班了,那麼接待客人就是你身為員工的責任!」這種不容拒絕的話真適合他的聲音。
「你在開玩笑!」時於伶恰巧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人。
「小姐,我是第一次來台灣,你以為我會是在開玩笑的跟你說廢話嗎?」語氣軟化了些,但仍有餘怒。
「可是……」
「沒有可是,我剛剛聽到廣播說有暴風雨將轉成颶風來襲是吧?而我從美國飛來,已經很可憐的窩在飛機上十幾個小時,並不希望繼續窩在機場過夜,況且我真的沒想到Antonio會不在辦公室。」麥斯默將語氣放軟,而且是真的越說越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憐。
「可是我又不認識你,而且如果你是壞人……那我不是虧大了?」時於伶聽到他都這麼說了,果然就心軟了,可是言語始終不會放鬆。電話那頭突然沉靜不語,但約略可聽到悶悶的笑聲……
「我叫Maximo,六尺二寸,穿深藍色adidas運動服。」麥斯默對她突然軟化的語氣充滿好奇。呵呵!原來是個軟心腸的姑娘呢。
「那……那……好吧,等我半個小時,呃……Mr·Maximo。」時於伶心有不甘的掛上電話。
搞什麼嘛!這是週五耶,莫名其妙的被吼,又莫名其妙的當起接待?她嘀嘀咕咕的心中老大不爽,直到下了樓、看到她的摩托車,慢慢的,不懷好意的笑容爬上她的嘴角。
呵呵呵!希望那個什麼Maximo先生的行李不會太多,要不然她會把他扔給計程車司機,反正各大飯店都有翻譯人員,哈哈哈!
而且她決定慢慢騎,絕對的遵守交通規則,她可是好國民的代表哩。
機場的這一邊,麥斯默掛掉電話,坐在機場外的候車椅上抽菸,不經意回想著剛剛電話中女子的聲音。呵!挺有個性的!竟然沒被他的惡聲惡氣嚇到,還回嘴咧!她說她不是秘書,那怎麼可能會接Antonio的專線電話?那她大概是秘書的助理了吧?還卑微小員工哩,敢這麼的頂嘴!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通常東方人的實際年齡都比外表大許多,而且他相信他的兄弟絕對不會請一個不入眼的人隨側工作。
他在胡思亂想殺時間,突然想到他可以打電話給羅雅,問她Antonio的住家電話,但是他有一種想要隨性的悠閒。
他突然想起來,電話那頭的女人對Maximo這個名字毫無特殊反映,還隱隱發出無奈的語調哩。
呵呵!似乎是很不情願來接他呢。
通常女人都會自動黏上來,而電話那頭的聲音卻像是被逼迫的,這對他而言是很奇特的,從小他就清楚自己在女人堆中注定找不到對等談話的對象。
就不知道當她看到他時,會不會也像其他女人一樣,開始腦袋裝滿漿糊?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這張臉很吸引女人,更別說他是演員公眾人物了。將近四十分鐘之後,麥斯默正考慮等一下要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