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位朋友真有辦法擺平那些年紀老邁思想頑固的士紳官員、地方員老?」孟蘭當然知道思卿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這就不勞孟大總管費心啦,你只要給我銀子就行了。」思卿滿意地看到孟蘭提筆沾墨。
「總可以告訴我你那位朋友的名字吧?」孟蘭在票面上寫下數目。
「當然可以。」思卿神秘一笑。
「哦?什麼名字啊?」孟蘭拿起銀票輕振,想揮於票面上的墨跡。思卿整個身子向前傾,一手遮在嘴邊,故意壓低聲音道:
「段、無、艷。」
嘎?是她!
孟蘭停止扇銀票的動作,整個人都愣住了。
段丫頭要來南京城?那應天府還有寧日嗎?
思卿笑咪咪地從呆震住的孟蘭手中抽走五萬兩銀票,輕快地轉身離去。
第九章
秋天午後的一場雷陣雨,下得又大又急,風大雨大,狂風橫掃,滂淪大雨毫不留情地向路人拍擊而去,路人被濺得一身濕,急忙快跑躲避,午後大雨襲擊了整個南京城。
又冷又濕的天氣讓人感到一絲的不自在。沈敬儒臉部線條僵硬地從逍遙茶坊出來,他實在痛恨這樣,簡直是趕鴨子上架,硬逼他買賬。
剛才在茶坊看王老爺與爹攀談的樣子,好似就當他是女婿般,說著將來閨女要是進了沈家的門,要他多疼愛。而爹居然也不反駁,大笑著說樂觀其成,簡直就是故意的。爹明知道他喜歡的只有一個,還故意安排他與王老爺午膳。
可惡!
整個午膳他食不知味,不知所云,心情糟透了,偏又不能離席。他是沈家少爺,要遵守禮節,只能無奈地坐在席間。
沈敬儒不悅地瞪著濕雨冷清的街道,下雨好,至少看不到那些閒雜人等,而琥珀也只能待在屋內,不會有別人看到她的美麗。
唉!琥珀——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嬌人兒。
他從福州府回來後,巴不得馬上用八人大轎將她抬進沈家大門,奈何她是那麼地執著,他可以理解她的堅持,也欣賞她的原則,但眼看著她一天比一天嬌艷,他心裡莫名就會浮現恐懼。
會不會有別的男人打她的主意?他離開南京,她會不會看上別的男人?尤其是那周丕顯!在兩年多前的品酒會上,他看琥珀的眼神一直讓他不舒服,他才會急著要成親。
而一年多前他也太急躁了,與琥珀激烈吵嘴後,他認為應該讓自己冷靜一下,才會接受爹親長久以來要他考鄉試的提議,到福州府應試。因應天府人才濟濟,舉人名額有限,他到文風不那麼鼎盛的福州府,考上舉人的機率便大增。
這一走便是一年。
他會去應鄉試,主要也是想增加自己佔有琥珀的優勢。論財富,與沈家相同,家道殷實的人家所在多有,那周家莊便是;但論科舉功名,卻是找不到幾個。所以他要贏過其他男人,尤其是那周丕顯,他用銀子買了虛名的生員功名;壓根兒就不能與他這個正統科舉舉人相比。
他不要琥珀被其他男人搶去!絕不!琥珀是他的!他早就認定她了!
琥珀……
沈敬德眸底儘是相思之情。
那日在思卿的幫忙之下,在靈谷寺見到她,他心頭一驚;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既美麗又慧黠,裊娜窈窕的身影讓任何男人看了,都捨不得移開目光的。
他好想當日就將她綁回沈家,但不行的,瓊拍一定會說要等到出雲山莊重新奪回狀元酒才要成親,所以他只能冷著臉,催促她快回思卿身邊,否則……否則他真的就會不顧一切地將她綁回家。
沈敬儒想起那日,眉頭稍微舒解了些。聽她喊著夫子,聞著她秀髮的香味,將她抱在懷裡,啊!那感覺真好。
她沒喜歡上別人,她還是愛他的,一如之前一樣。
那個聰慧可人的小琥珀……
頎長的身影撐著油紙傘,踏著廣祝大街的青石板,不管傘外的世界下多大的雨,他只願在此刻不受打擾的思念自己的心上人。
那個三年前被花兒沾染上臉頰的美人兒;那個三年前在書房調皮搗蛋的皮人兒;那個三年前被他打手心哭得淚眼漣漣的淚人兒……幄!他的小琥珀。
三年前他向她坦自愛慕之意,那天也是像這樣,午後雷雨,他到山雲山莊不見兩人,只好轉回自己宅邪,沒想到,一轉進東坡巷口,就看見那個小琥珀縮成一團地窩在大門牆角,呵!好像可愛的小貓咪啊……
沈敬儒想著甜蜜的往事,嘴角露出多日不見的淺笑,他信步轉進巷口,卻看見
滂論大雨中,有一嬌小的人影給縮在大門牆角,雙手抱膝,小臉窩在雙臂底下。
沈敬儒倏地停下腳步,陣中充滿不可置信的驚訝,莫非自己眼花?怎麼這景象如此熟悉?就像三年前的那天一樣。是自己幻覺嗎?
不!那是月牙白的上衣,粉嫩嫩的糯裙!
「嗚!」
他丟了油紙傘,急步向前。
「琥珀!你怎麼會在這兒!你都濕透了!怎麼不叫裡頭的人讓你進去呢?琥珀!」沈敬儒忙將披風圍在全身濕透的琥珀身上。
「夫子……」琥珀抬起蒼白的臉,顫抖地喊了一聲。
「噓,別說話,咱們先進去。」沈敬儒急亂抱起琥珀便往宅裡沖。
好冷!她身子怎麼這麼冷?她在這兒坐多久了?該死!裡面的門房是做什麼的?可惡!非攆他出去不可。
「來人!拿熱水來!快!」他咆哮吼道。
僕人丫環形色匆忙地進出沈敬儒的跨院,一陣忙亂後,琥珀換上乾淨的衣衫,身子因沐浴的熱水而恢復原有的體溫,她的頭髮還是濕的,隨意披散在背後。
沈敬儒在屏風後邊,胡亂用熱水擦身,換了件乾淨長袍,轉到桌前,監督著僕婦將熬好的人參雞湯端上桌,才揮退屋內所有的僕役。
他站在桌前看她。
她就像是雨後的水仙花般,纖細、純淨、美麗,而且敏感。
「過來,將這湯給喝了。」
這一切好似三年前的那一天,只不過,他不再站在床前,不再幫她搓干髮絲,不再吻她!他站得好遠,彷彿跟她稍微靠近一點,就會降低他的身份似的。
對啊,他現在是舉人了,身份不同以往了,而她仍舊是個釀酒師傅,兩人有如雲泥之別,他……
他果然是嫌棄她!
她不該來的!可是她一定得來,來還他東西。
琥珀一雙美眸盈滿淚水,強忍著不讓淚落下。
「琥珀!聽見沒?快過來!」他低吼。再不喝熱湯驅寒,要染上風寒生了病,那可怎麼辦?
他吼她?老天!看他一瞼嚴厲的表情,他已經不愛她了,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是累贅般。她不應該來的!快將東西還了,趕緊離開!
琥珀抓緊襟口,想起身離去,卻是一動也不能動,她無法移動雙腳地無法將視線從那嚴肅的俊臉上移開。
「琥珀……琥珀你別哭……」
沈敬懦萬分不捨地衝到床前,將床上哭得厲害的小人兒抱在懷裡。
「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我只是怕你著涼生病,要你快喝湯驅寒……快別哭了,琥珀……」沈敬用拿著巾子想抹於她不斷往下滾落的淚珠。
琥珀卻是愈哭愈凶。
「夫子……以後我不會再見到您了……您放心去娶別人吧……我不會……我不會造成您的困擾的……這玉珮……」
琥珀哭得抽抽咽咽,卻還是努力拉出頸上的紅絲線。
「這玉珮……夫子您……您拿回去吧……」
造型細緻的雙龍古玉靜靜地躺在小手心上,那手心卻是顫抖的。
「你是說……你不要我了?你喜歡上別的男人了?!琥珀!」沈敬懦掐緊貌田的小肩膀。
他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她看上別的男人了,雨下得這麼大,她還不畏雨勢,執意前來歸還王佩!還了他給她的信物,兩人就再沒有牽扯了。她……她變心了?他思念多時,非她不娶的小人兒變心了?!是誰?她看上誰了?該不會是那周丕顯吧!黑眸迸發出殺人的目光。
大掌的力道不自覺地加大,琥珀的肩頭快被指碎了!
「夫子……不是的……是您不要我啊!夫子!」
好痛!肩膀好痛!他怎麼可以誤會她?
「您曾經說過這塊王佩是沈家世代傳給媳婦的……今日您要成親了……要娶別的女子……」她深吸口氣,試圖穩住自己的呼吸。「怎可……怎可沒有這塊玉珮呢?我……我今日是特地來歸還這塊玉珮的……好讓夫子您……您可以順利的與別人成親……」不是她的,就永遠也不會是她的,她不必強留屬於別人的東西。
琥珀深吸口氣,他靠得這麼近,讓她覺得頭暈目眩。突然她感到肩頭的終制力道減輕,眼前的沈敬儒彷彿鬆了一口氣般,卻又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琥珀,你沒得風寒吧?」
琥珀搖搖頭。
「琥珀,你的小腦袋沒被雨水打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