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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白玉虹

  勉強收攝心神,她回過身準備離開,眼角不意瞥見榻上人兒腰間繫著的寶刀。「那把刀……得留著,緋月彎刀是聖女信物,沒有刀成不了事!」凝住身勢鎮定道。

  荊無極冷冷嗤笑了聲;「留下這把刀好讓眾人皆知人是我們殺的?」 

  慶妃愕愣了下!她太心急了,竟沒想到這一點。 

  「沒有那把刀……那霜兒她……」總還有其它辦法可想吧!

  「沒有刀,我依舊能讓霜兒坐上聖女之位,這把緋月彎刀—就當是給月牙兒陪祭。」低醇的嗓音輕柔卻由不得人異議。

  望著他邪魅俊美,像沙漠弦月般冰冷的側臉,慶妃只能任反對的話語在喉頭滾動,卻一丁點聲音也發不出來o

  「既然你這麼有自信,那就依你之意吧!」半晌,澀澀開口,隨後旋身離開,現下她只想趕快離開這裡。

  「娘娘!」荊無極在她離去之前喚住她。「我討厭有人擋住我的路,今晚你可全親眼看見了,我對月牙兒能下得了手,對其他人自然更不會心軟,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森冷的嗓音隱隱帶著魔魅邪梟之氣,讓人無法克制地打從心底發毛起來。

  顫愕了下,慶妃不覺握緊冰冷的手心,直到今日她才發現自己錯得多離譜,荊家的人,從來不是任何人能夠掌控得住的!

  ※  ※  ※  ※  ※  ※  ※  ※  ※

  夜,深沉。燭火閃爍依然。

  光影中,一雙墨藍的眼瞳幽幽渺渺地凝視著榻上似已無生息的小人兒。修長的手指依戀地劃過秀致小巧的眉眼。

  「你真殺了她!」

  一道身影不知何時進入寢殿,來者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臉孔在左眼旁有著一道深長的傷疤。

  「你來了。」幽冷的嗓音淡道。聽不出絲毫情緒,手邊的動作卻仍持續。

  黑衣人微皺眉:「既然捨不得,為何還要下手?憑你的智謀,應當尚有它法。」

  「捨不得?」荊無極停下動作,彎唇一笑。「依我看,捨不得的人是你吧,寒江?你視她如女,對她的好猶勝我百倍,今日我這麼做,你心裡肯定是極怨我的吧!」

  名喚寒江的男子冷肅的表情微微一黯,澀啞道:「你這麼做必定有你的理由,寒江無怨!」

  荊無極直起身抬眸望向他,而後歎道:「唉,我也很無奈呀!」

  說得好身不由己,俊魅的臉容卻不見絲毫無奈為難之色。

  「月牙兒真真留不得,光瞧你這麼在乎她就教人擔心了,將來只怕會成為。自們的弱點,絆住前頭的路。」他悠然續道,隨後蹙起眉,一手撫著下巴,看似好生煩惱:「拔岳那老狐狸蠢蠢欲動,波斯那邊也等著看我怎麼做,我們可不能讓人抓著了弱點,我可真是百般為難呀!」

  寒江不語,似是有所思,垂眸頓立半晌,方開口道:「你打算怎麼處置冰月公主的屍體?」

  荊無極揚眉睨了他一眼。「你這麼疼她,這事就交給你辦吧!」

  寒江依言走上前,視線二觸及榻上的小人兒時,原本垂斂著的隱閃著哀傷的眸倏然一睜,而後不解地望向身旁莫惻高深的人。

  「怎麼,還杵在這兒做啥?」荊無極唇角慢慢地牽出一抹笑。「現下她還有一口氣,遲了些,我可不保證那口氣還在。」

  寒江聞言,迅速抱起小冰月,回身往寢殿外疾步而去。

  「記住,將她送得愈遠愈好,我不希望再看到她!」荊無極在他身後冷冷叮囑,飄逸的身影始終背對。

  寒江頓了一頓,隨後又跨步向前,卻又在即將踏出寢殿時停下腳步——

  「你說她是我們的弱點,也包括你嗎?」

  俊逸的身影微一凝,半響,優美的唇微啟,帶笑輕吟:

  「一個不存在的弱點就不再有討論的必要,你說是不?」

  第二章

  多年後——

  「駕駕……駕……」

  官道上,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塵沙滾滾中,一列馬騎隱隱而現,朝涇陽城飛奔而去。當先一匹馬全身雪白,鞍上一個黃衣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年紀,腰懸彎刀,潑刺刺縱馬疾馳,卻見她左上臂纏著白布條,似是受了傷。

  緊跟隨在後的一騎馬則通體黑亮,馬身高挺,手操韁繩的是一個臉形四方、濃眉大眼的年輕漢子。

  「福妹,都快要進城了,何必還要這麼趕呢?」好不容易與女子並駕齊驅,男子氣喘吁吁地道。

  女子微偏首,臉帶輕責:「我想趕在日落前回鏢局,明兒個是義父六十大壽,你該不會忘了吧,二哥?」

  「哈、哈哈……」男子乾笑數聲,舉起手搔搔頭。「我、我怎麼會忘記呢?明天那老傢伙六十歲了啊!」後面那一句話不小心溜口而出,隨即惹來一記瞪眼,他這才驚覺說錯話了,只得認命地低著頭等著挨轟。

  「二哥,你又來了,竟然叫義父老傢伙!實在太不像話了!」果不期然,孝女開炮了。

  趕緊垂頭扮懺悔:「是是是,我只是一時口誤嘛!你就別跟我計較了好不好?」耍賴加無辜,鐵定無事過關。別看他一個粗人,對這義妹的性子還摸得七八分熟,口直心軟的她禁不住人哀求的,嘻!

  「唉!二哥,你這性子得改一改了。」女子無奈地笑嗔了他一眼。「省得義父一天到晚在你耳邊叨念。」

  去!說到那老傢伙,他心裡就有股悶氣,無論他做什麼他總是不滿意,老是對他挑三揀四的,他能怎麼辦?

  「唉!福妹,你二哥我可真是冤枉得緊哪!」他眼眉下垂,可憐兮兮地道。「老家……呃……爹他老人家交代的事,我哪一次沒辦好的?真不曉得他到底是哪裡看我不順眼!哪有人做爹的這樣嫌兒子的!」

  黃衣女子緩下速度,漾出一抹溫柔淺笑,安慰道:

  「二哥,義父不是嫌你,他只是望子成龍心切罷了!你也知道大哥身子骨弱,無法習武,將來鏢局的擔子勢必得由你挑起,義父自然對你要求、期望高一些。」

  說到這,男子更加垂頭喪氣了。「福妹,我……我只怕自己沒那個能耐!」

  黃衣女子微一愣愕,旋即正色道:「二哥,堂堂男子漢怎可說這種喪氣話!能耐是可以鍛煉精進的,然志氣絕不能喪失!」

  男子哀怨地瞥了她一眼,在心底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身旁這容貌姣好、英氣煥發的妹子正是他深感挫折的來源啊!她的武藝、智謀、領悟力與判斷力無一不在他之上,一個堂堂六尺男子漢打不過一個女子,唉!也難怪老傢伙一天到晚找他麻煩,逮著機會就狠狠操練他一頓。嗚嗚……

  忙著自哀自憐,不知不覺間一行人已來到城門前。進了城,往北門大街青石板路筆直而去,一座建構宏偉的宅第赫然出現。

  大宅朱漆大門,門上銅釘閃閃發光,門頂匾額寫著「威遠鏢局」四個金字,銀鉤鐵劃,剛勁非凡。

  一行人剛下馬,已有人迎了出來,接過馬匹韁繩,交予下人安置妥當。

  「二弟、福妹,辛苦了!這趟鏢走得還順吧?」一名身著青衫長袍的俊秀男子自大廳而出,笑意晏晏地道。

  「大哥!」梁善福展顏而笑,跨步向前:「一切都很順利!義父呢?明白是他老人家六十大壽,我真怕趕不回來呢!」這一道鏢費時半個多月,比原先預計的時間多出數天。

  「爹在後院裡督促趟子手們練功,你們先下去梳洗一番,再到大廳裡見他老人家吧。」梁玉衡面露疼寵地笑望著唯一的妹子,柔煦的目光在觸及她臂上染著血跡的白布條時微微黯沉了下。「你受傷了?」

  梁善福怔了一瞬,隨即明白地望向自己的左臂,她差點都忘了有這麼一回事。「沒什麼,只是一點小傷罷了!大哥,我先回房去了。」

  目送她的身影遠去,梁玉衡方收回視線,轉而望向梁悟峰,話都還沒開口說半句,便見他心虛地低下頭,下巴都跟脖子黏在一塊兒了。

  瞧他這副模樣,梁玉街心裡多少有了個底。

  「福妹是因你而受傷的?」

  「……」

  「這趟鏢延誤回程的時間與你有關?」

  「唉!罷了,先回房去吧,見過爹之後,大哥有件事得跟你說明白。」

  梁悟峰暗暗鬆了口氣,趕緊討好地抬頭咧嘴一笑:「大哥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了!」

  梁玉衡深深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是嗎?那麼你的終身大事就由我全權決定,可好?」

  嗄?下巴瞬間掉了下來,一雙眼瞪得跟銅鈴般大,梁悟峰一時間轉不過來,什……什麼終身大事,他什麼時候說要討老婆啦?

  沒時間看他發呆的梁玉衡,回過身逕自往裡走,直到身影快要沒入迴廊間時,他才驀然驚跳而起,急急迫上前去,一邊大聲呼喝道:

  「大哥,等等呀!你得把話跟我說清楚……我沒說要娶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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