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把心澄留在外面,不讓她進來呢?」她挺喜歡游心澄這女生,不單是愛屋及烏,而是要討厭她實在不容易。」
「她不想進來,況且我也控制不了她。」這個月來,他的一切都由她主宰,吃喝拉撒睡外加行動與思想,名副其實地享受她的寵愛。
「你控制不了她的人,卻抓住了她的心,她真的很喜歡你。」凌冬兒不客氣地揶榆。
「我自顧不暇,怎麼能去害人呢!」穆佑嵐不禁苦笑,他何嘗不希望和她一起,但他配嗎?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怎能自私地綁住她。
「既然不想害了她,那就讓她幸福吧!」怪不得人家說近朱者赤,她自己以前是這樣子、龍天宏是這樣子,就連穆佑嵐也是這樣子,一個個愛虐待自己的人,還好她及早覺悟,否則苦短的人生就只有「苦」了。
「我又怎能做得到?」想到這份無奈,他不禁搖頭歎息。
「你這個樣子當然不行了,要令愛的人幸福,首先就是要令自己幸福,一個愛你的人看不到你的真心微笑,她的心也失去迫尋幸福的動力。那孩子沒你所想的那麼堅強,某些方面,她的確強得不必為她擔心,但在感情世界裡,她只是個初生的孩子,一個要人疼愛的小女孩。」她不知道游心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只知道子望對她是兄管嚴,表面上以捉弄她為樂,實際上,他對她的愛護比任何人都強烈,更願意為了她拋開仇恨,原諒誓言非痛宰不可的奸細,可見他多肯定游心澄對佑嵐的認真。
就怕他冥頑不靈,不肯讓自己好過,若游心澄為他而傷心,她實在不敢保證她的兒子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穆佑嵐依然不語,默默地搖頭。
沒了他,她的天空也許會變得灰暗,但她的世界不會崩潰。
沒了她,他的生命不再有半點光輝,不再有生氣,可他能自私地留住她嗎?
「放開一點不行嗎?不要誤人誤己了。」他的沉默令凌冬兒心痛,她所認識的穆佑嵐是個樂於享受生活、不會為難自己的人。
「就是不想誤了她,才不可以踏前半步,她還小,應該有更多更好的選擇。」說到底,他就是無法抹去身上背負的罪惡。
「如果她有更好的選擇,你真的能放開她,真能衷心地祝福她嗎?」凌冬兒語重心長地問,無論是穆佑嵐還是游心澄,他們受過的傷害已經太多了。
「我——」穆佑嵐一時語塞,又是愁眉緊鎖,「我憑什麼阻攔她?」
「你不可以對自己寬容一點嗎?我沒有責怪你,就算曾經怨恨過,現在我也釋懷了,你只是倒霉的一個棋子,Black操控威脅而被迫傷害的人又豈只你呢?」
「但我不是沒有選擇,我的選擇是犧牲了別人來成全自己。」所以每一個替Black做事的人都可以被原諒,惟獨他不可以。
「在那種處境,任何人都會自私,我不自私嗎?我不也一直欺騙你們,你們還不是原諒了我。」
「你不一樣,你是受害者。」
「你不也是嗎?」
「我……」對上凌冬兒無恨、無怨、只有擔心的眼神,肩膀上的沉重忽然減輕了,心湖不斷湧出暖流。
「得到別人的原諒並不難,難的是得到自己的原諒,況且我也報仇了,我在你的俊臉上印了五道指痕,我賺到了!」凌冬兒伸出手,調皮地印在她剛剛製造的舊痕上。
也許,他應該聽小冬的話,學習去善待自己,在他贖罪之後……
離開凌冬兒和龍天浚的家後,車子走了一段很長的路,游心澄和穆佑嵐都沒有說半句話,兩人只是手牽著手,一直看著兩旁的風景。
午餐和晚餐的時間過去了,車子依然沒有停下來,途中經過一所又一所的汽車旅館,然兩人即使累了,誰也沒開口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人可以不吃,車子卻不能餓肚子。
駛到加油站,當司機的游心澄先下了車,走到便利店買了兩瓶礦泉水、一些餅乾和巧克力。
「應該餓了,待會再找地方晚餐和歇息吧!」
接過她手上的巧克力,穆佑嵐點點頭。
是他的錯覺嗎?自他從凌冬兒的家走出來後,游心澄的眼神改變了,多了一分矛盾。
她不是個恬靜的人,加上旺盛的好奇心,不可能連續好幾個小時一聲不響的,在他踏進小冬家的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啃著她買回來的巧克力,才想開口問她,一轉眼,她已經跑開了,跑到另一輛正在加油的汽車旁邊,彎著腰不知和司機在談什麼。
司機先是不屑地搖頭,咕嚕咕嚕地不知說了什麼,後來游心澄在手提袋裡掏出一個小紙袋,司機睥睨片刻,才滿不在乎地打開它。把紙袋中的東西拉出來後,他目瞪口呆地望著游心澄,一雙鼠眼立即閃閃發亮,連忙打開車門下了車,向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歡天喜地的直奔附近的公車站。
她為什麼要賣下那輛又殘又舊的車子?付的還是同等車款的新車價錢。
別懷疑,他不是有順風耳,也不曉得讀唇,至少他知道她那個紙袋裡有多少錢,他們在船上賭場內贏得的錢有三分之一是現金,分別放在十個類似的紙袋中,要猜到地做了什麼並不難,只是不明白她有什麼用意。
他們只有兩個人,根本用不上兩輛車子,難道——
游心澄把新置的車子駛到一旁,再走回他們原來的駕駛座。
「這些是給你的,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她把背包丟給他,鼓鼓的袋子內滿是花花綠綠的鈔票。
她不敢看他一眼,就怕只望一眼,她便無法狠心遠離他。
「是你的意願?」他沒有抬頭,只是從照後鏡注視她的表情。
她知不知道她流淚了?縱是一臉不在乎,她的眼睛已經出賣了她。
用力咬緊下唇,她就是不讓真心話吐出來。
「我明白了。」穆佑嵐寒著臉,關上車門的玻璃窗,阻絕和她的聯繫,微慍地發動引擎,用力踩下油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十秒後,隆隆的引擎聲已成為迴響,車子的影子也漸遠。
他真的如此渴望離開她的身邊嗎?竟然不留隻字片語就瀟灑遠去?
她真是這麼討人厭嗎?有必要急於擺脫她嗎?
為什麼連原因也懶得去問?那些曾經向她付出的溫柔和關心去了哪兒?
還是根本就是她的幻想?他從沒有對她認真過,兩人在一起的點滴只是在配合她而演的戲呢?
如果他真是在演戲,他絕對有問鼎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資格。
從不曾覺得自己可憐,這一分鐘,就讓她獨佔可憐吧!
或許,可悲與她更契合,畢竟沒有得到憐憫的可憐,只是可悲。
算了吧!他問了又如何?她真的有那麼討厭又如何?能證明他在乎她又如何?
結果不會變,她依然是傷心的一個人,沒必要把他扯進去。
雖然他可能會笨笨的跑去自首,雖然他可能因她的一意孤行而遭怪傑遷怒,但一切都比留在她身邊要好,至少他不會失去生命,無論是龍天承還是怪傑,他們都不會要他的命,她已經沒有餘力去保護他。
憑著模糊的視覺,提起艱澀的腳步,好不容易回到剛買回來的車子裡。
眼眶的熱烘,滿臉的淚水,她已沒有力氣去隱藏,碎成千瓣的心已經無法修補。她一定在哭,但在弄清來龍去脈之前,他不會去安慰她。
他也生氣了,她竟然完全漠視他的存在,遇上問題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他一手推開。
如果她以為在他愛上她之後,還可以輕易把他拒於門外,那她就太天真了。
駕著車子到附近的網絡咖啡店,他停了下來。
他做事最講求效率,多餘的事不屑去做,所以他不浪費時間和心思去追問,以她藏不住話的個性,能說的她自然不會憋在心裡,不能說的,就算他再怎麼威脅利誘也沒有用,她不吃那一套。
要知道她的心裡藏了什麼秘密,他懂得自己去找出答案。
不出三小時,他已得到想要的答案,知道她為什麼在做蠢事。
Thomas,雄獅幫的副幫主,正在秘密籌計纂奪幫主之位的計劃,一直聽命於他,又在三年多前突然銷聲匿跡的四季殺手,其中三人已重投他的羽翼下,第四個也正前往途中。
千辛萬苦才得到釋放,她們不可能會傻傻的跑回去受罪,是什麼力量能把這四個情同姊妹的女孩子拉回沒有天空的暗街?他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
「我回來了。」冷淡而疏離的口吻,比機械還要冷。
「久別重逢,幹麼端出一塊冷冰冰的臉?我們不又一家團聚了嗎?應該很高興才對。」Thomas響亮的嗓子在鋪滿大理石的大廳中響起,一抹刺目的邪笑在他的臉上揚起。
「高興的只有你吧!」游心澄乏力的一笑,她們都曾經擁有快樂,只不過這快樂太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