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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白桐

  「他們太過分了!」香萍仍對剛才的事很生氣。真是人善被人欺!他又沒有傷害過人,這些人憑什麼這樣對他?

  人類無論進化到什麼程度,人性卻依然殘忍,永遠排斥與自己不同的人。

  「其實,人家叫我瘋子時,我並不介意,因為,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瘋子,我最討厭的是,人家叫……叫我白癡……」趙皓昀低聲說道。

  「什麼人這麼惡質?」香萍氣憤地問道。

  「我以前鄰居家的孩子們和一些同學都這樣叫我。上學後,無論我怎麼努力讀書,成績還是一樣爛,我很懷疑自己真的是白癡……我好討厭那種感覺,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的……所以,後來聽到其他的同學暗地裡說!學校要將我轉去一所專門給白癡讀的學校時,我死也不肯去。」他一臉黯然地說。

  香萍聽得心口又隱隱作痛,卻又不知該怎麼安慰他。他的學習能力較差的確是事實,再加上他的自閉症,注定他這一輩子將會走得比常人辛苦許多……

  「不要理別人怎麼說!你又不害人,只要你自己活得開心就好了!」她輕聲地說。

  「你……你會不會嫌……嫌棄我這個樣子?」趙皓昀略帶一點自卑地問。

  「傻瓜!我們是朋友耶!如果我嫌棄你,又怎麼會交你這個朋友呢!」香萍立刻說道。「再說,你也有你的優點啊!你的心地善良,這一點就比許多人強很多了,你千萬別妄自菲薄,知道嗎?」

  「我知道了!你對我好好喔!」趙皓昀一掃剛剛的陰霾,感激地對她笑,又伸手捉住她的小手。香萍突然一震,好像他的掌心傳達一股電流過來一般。「下回,再有人朝你丟石頭,你告訴我,我替你修理他們!還有,遇到這種情形的時候,你就避一避……對了!你剛才為什麼不避一下呢?」「我怕你看不到我,以為我失約,會生我的氣、不理我,也不再跟我玩了!」他孩子氣地說。

  「傻瓜!」香萍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隨即伸伸粉舌,「對不起,這只是我的口頭禪,你別放在心上。」

  「沒關係的!我喜歡聽你這樣罵我,我覺得好親切喔!」趙皓昀笑吟吟地說。

  「那麼,我以後就不客氣 !嘻嘻嘻……」香萍扮了個鬼臉,又拉著他進門。「進來吧!等我一下,今天我帶你好好去樂一樂!」

  「好!」趙皓昀興高采烈地跟著她進門。

  「對了!下回要是早來,或是你來的時候我不在家,你就自己打開那道鐵門進來,小花園裡有椅子可以坐,別在外面站著。」從他昨天的話裡,她知道他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又不太懂得變通。

  「哦!」他喜孜孜地點點頭。

  梳洗過後,香萍立刻帶他出門,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一家新開幕的遊樂場。

  「這裡好多人,好熱鬧喔!」

  「對啊!這裡有很多很刺激、很驚險的遊戲可以玩,很多人都想試一試。」香萍拉著他往人堆裡鑽去。「來!我們去排隊買票。」

  等了許久,他們終於上了號稱史上最刺激、最驚險的雲霄飛車。

  「我們要玩什麼?」等待雲霄飛車開的時候,毫不知情即將要經歷一場刺激旅程的趙皓昀問道。

  「我們待一會兒要從這邊飄上去,再直線往下衝,然後,疾速轉三百六十度的彎度,再爬上那一邊的最高處,最後,用極速直線往下衝。」香萍解釋道。一向喜歡玩刺激遊戲的她,之前就很想來試一試這個最新的雲霄飛車是怎麼個刺激法,不過,她自己一個人不敢來,於是,就拉他過來壯壯膽。

  「你怕不怕?不過,就算你會怕,也沒辦法了。」香萍面向他扮了個嚇人的鬼臉,又「鬼聲鬼氣」地說:「因為,你已經搭上通往死亡之路的列車了!哈哈哈……」

  趙皓昀被她的鬼臉逗得咯咯直笑,片刻後,才一臉無懼地說:「不怕!跟你在一起,做什麼我都不怕!」

  「喲呼!開動了!」香萍舉起雙手高喊,趙皓昀立即跟她一起喊。

  接下來,隨著雲霄飛車的高低起伏,兩個人便拉開嗓門一起大吼大叫,又不時看著彼此大笑,像兩個玩瘋的小孩似的。

  「好好玩喔!我們再玩一次,好嗎?」還未下車,趙皓昀就興致勃勃地問。

  「我帶你去玩另一種更刺激的遊戲!這個玩意兒我們下次再來玩。」香萍說。

  「好啊、好啊!都聽你的!」趙皓昀像個小嘍囉般地急忙跟著她。

  這回他們玩的是高空彈跳,從直升機上面跳下去,而直升機的擺盪增加了整個遊戲的危險性,卻也令它添加了刺激性,讓越來越多熱中尋求刺激的人對這項遊戲趨之若騖。

  「趙皓昀,你先跳,好不好!」當直升機到達高空,工作人員來幫他們綁上安全帶時,香萍反而開始膽怯了。

  「好啊!」他想都沒想地就回答。

  「你……你真的敢跳下去嗎?」望一眼腳底下靛藍的海面,香萍的頭皮止不住陣陣發麻。

  「當然啦!你叫我跳!我就敢跳啊!」趙皓昀以絕對信任她的態度說道。

  他跳完回來之後,香萍見他一副好玩得不得了的樣子,最後,也鼓起勇氣往下跳,享受一次難得的經驗。

  「你好厲害喔!想的點子都好好玩、好棒喔!」完成這趟刺激之旅後,回程的途中,趙皓昀仍興奮得手舞足蹈,並且一直以崇拜的眼神望著她,簡直拿她當偶像一般看待。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知道你會喜歡這種刺激的遊戲!」香萍被他稱讚得飄飄然,好心情的指數也節節升高。「趙皓昀,以後有什麼好玩的,我都算你一份!」

  「萬歲!你最好了!謝謝你!」趙皓昀像個死忠於山大王的小嘍 ,對她是既崇拜又充滿感激,可想了一下,他又道:「就算不好玩的,你也要算我一份,好嗎?」

  他孩子氣的話,又逗笑了香萍。「傻瓜!不好玩的幹嘛要玩啊?」她敲敲他的頭。

  「是喔!我真傻!跟你在一起,玩什麼都好玩呀!」他傻呼呼地笑了。

  回到香萍的家裡,趙皓昀又拉著豆豆,將今天的每個細節都跟它說上一遍。

  「趙皓昀,你今晚要跟我一起吃飯,還是回家吃?」

  要是有人看到他今天這個活潑的樣子,一定不會相信他是一個自閉兒。看著他,香萍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我跟你一起吃。我不用回家……」說著說著,他的神情黯淡下來,「我沒有家……」

  聞言,香萍一愣。「你沒有家。」

  「嗯!」趙皓昀點點頭,又解釋道:「我之前有家,現在沒有了。」

  「怎麼說呢?你說清楚一點。」

  趙皓昀深吸一口氣,才開口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孤兒院了,後來,被人領養過幾次,可是因為我老是不乖……所以,我每次都會被送回孤兒院去。

  「我六歲那年,被一對聾啞的夫婦收養,我的養父、養母待我很好,可是在我十四歲那一年!他們都相繼去世了。

  「去年快放暑假的時候,我在一張舊報紙上看到一張照片,我當時一看,就好想找到照片上的人,本來想要趁暑假的時候出去找,可是剛好學校又告訴我必須再留級一年,所以,我決定不讀了,想要專心出去找人……」

  香萍本來很好奇他究竟要找什麼人,不過,又怕打斷他的思緒,於是,她沒有問出口。

  「決定後,我猶豫不決了好幾天,因為,我住在中部的一個小鎮,我不知該往北還是往南走,可就在我還沒走的時候,我養父的哥哥的兒子突然回鄉來,並且說那間房子是我養父留給他的,不是我的房子,於是,他就把我趕出來,所以,就算我現在要回去,也無家可歸了。」

  好沒有良心的人!香萍忍不住暗罵一句。

  「被趕出來之後,你怎麼過日子呢?」她關心地問道。他不懂得同外人溝通,想當然耳,也沒人會對他施予援手,那麼,這些百子他都是怎麼過的呢?

  趙皓昀聳聳肩。「我就背著我的書包到處走咩!半個月之前,我來到這附近,覺得這裡粉好,於是,我就在這裡待下來。」

  半個月之前?她的夢境差不多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起變化的。香萍的心微微一動,隨即對自己突然想到這一點而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那麼,你晚上都睡在哪裡呢?」吃的東西,他一定都是靠別人施捨的。

  「累了,就隨便找一個地方睡一下 !不過,我前天一看到你昨天在公園裡坐的那張椅子時,我就粉喜歡了,所以,我前晚就在那裡睡。那張椅子真是我的幸運椅子耶!因為,只睡了一晚,我隔天就認識你了!」他顯得很高興。

  「歎!還有喔!你知道嗎?我昨天晚上又回去那裡睡,可一躺上那張椅子時,我竟然發現可以看到你家耶!我好開心喔!所以,一整晚都沒有合上眼喔!」他一臉幸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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