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奇異的行徑使安雲雅全身僵直,四周好奇的視線讓她下意識的反抗起來。
「放手!石景霆你瘋啦——給我放手!」 她埋在他肩膀裡掙扎。
「好,不過你要讓我握你的手。」
「什麼?」
她一抬頭,兩人的臉龐離得極近,她的氣息都噴在他的下巴上。
石景霆先是一愣,然後突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就這麼不分時地的,又開始凝視起她來。
身旁停下腳步圍觀的人愈來愈多,安雲雅也愈來愈困窘,全身不能動彈的她,猛地用頭去撞他下巴。「叩」地問響,兩人同時吃痛;趁力道鬆了些,她馬上逃了開。
「安雲雅!」
他一喊她,她反倒像是被鞭子打到般,驚跳一下,愈逃愈遠。
盯著她逃命似的背影,石景霆剛才難得和緩的臉色又慢慢轉壞,立刻變得陰黑、烏雲密佈,馬上就要打雷了。
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他以坦克之姿衝到她身邊,出手就要把她揪回——
以動物遇到危機的本能,她當然連忙避開。
「別動!」他終於吼了出來,如蒼鷹撲兔般揪住還妄想逃竄的她。她閃躲的動作讓他更加怒火沖天,臉色也就更形兇惡猙獰起來。
安雲雅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從小乖巧的她,也沒有人對她狠狠發過脾氣。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就要挨揍了?!當初看他對待伊麗莎白時,她就該知道跟他當朋友是件危險萬分的事才對!
被他捉住了,她不禁害怕得抱住頭蹲下。
「你這是在做什麼?」疑惑的口氣。
有一會兒沒有動靜,她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卻對上他皺眉的表情,但是他的狠神已不若剛才那般駭人。
他慢慢蹲下身來,伸手摸了摸她頭頂,像在對待寵物一樣;先是順著毛摸,然後揉一揉、又搓一搓。最後,把她頭髮弄得像瘋婆子後,他像是滿意了,對她伸出手。
她有點遲疑。他直接去握住她的手,牽著仍一頭霧水的她去車棚。
他第一次送她回家。
在夕陽下,一大一小的身影並肩騎著,小的速度落後,大的就慢下來配合;小的刻意加快速度,大的就輕輕跟在身後。從學區到附近住宅區某大廈的門口,一大一小一起停下。
小的那個,疑惑地看向大的那個,不知大的在想些什麼。
大的也回視小的,然後,時間就這麼定住,凝視彷彿可以進行到永遠。
「我……要上去了!」小的在被盯得穿孔前趕緊說。
「明天我來接你上學。」
大的丟下這句話,便逕自騎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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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石景霆在交往嗎?」
「咦?」
安雲雅差點被吞到一半的飯噎著,瞪大眼看向學校裡的新鄰居——於凱淵。
他坐在她右手邊,是個長相端正,染著流行髮色的男同學,身材算高,成績中等,也是個以體育見長的人,擁有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笑起來很陽光。
跟石景霆是個完全不同典型的人。
「抱歉,打擾你吃飯。」他不好意思的解釋:「因為我看你們都一起上下學,感情好像很好的樣子。」
「我們只是普通同學!」她急忙否認說,想都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他們……看來感情會很好嗎?
「真的?」
「嗯。」她點頭,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跟別人解釋這些。
於凱淵露出招牌的開朗笑容,接著跟她說了幾個網路上的笑話,沒想到他那麼有說故事的天份分,安雲雅笑得眼淚都跑出來了。
接下來的幾天,每到了午餐時間,他就會提供幾個免費的笑料給她聽。
啊!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所以,當有一天,於凱淵說要請她幫一個忙的時候,她一口就答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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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
在早餐店裡,她狐疑地問對座的石景霆。
從他開始接送她上下學後,他們每天早晨又多出了一起吃早餐的獨處時間。
回應她的是沉默不稀奇,只是他居然連半點反應也沒有——連她剛剛說了「襪子」也毫不糾正或理會,明顯的有問題。
看著他壓根兒沒嚼就吞下食物的吃相、緊繃的眉眼線條,不知這麼一大早是誰又犯著他了?但她已學會了明哲保身的道理,他不想講,她也別多問的好。雖然最近幾天他都陰陽怪氣的,但這也比之前緊盯著她吃東西要好多了。
天知道被人盯著吃東西是件多麼折騰的事!害她好幾天消化不良,差點鬧胃痛。一想到此,她就開開心心的吃起來。
等他霍地站起身來,她才又想起自己該爭取的事。
「等等!我的賬自己付——」早上是她記憶最差的時候,所以每次都被他搶先付錢。事後要塞給他,他就會用想咬人的目光瞪她。
今天也一樣。他已先一步到老闆那邊結賬了。在附近的老闆娘看到這樣的狀況,對她笑了一笑。
「男生都是這樣,你就由他付吧。他會疼你也只有這個時候了……」
疼?多怪的形容詞啊!
她覺得渾身不對勁,脫口問出疑惑:「老闆娘,你……覺得我們兩個看起來像什麼?」
「當然是一對小情侶啊!」老闆娘想也不想的說:「前幾次你們來的時候,他不都緊盯著你嘛?有哪個普通朋友會這麼做的,一看就知道啦!不用不好意思,我家以前那死鬼啊……」
後來的話她都沒有聽進去,對著結完賬就回到自己座位的臭臉少年,存了滿肚子的疑惑。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跟他……明明就只是普通同學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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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當然是普通同學!」
星期天,於凱淵在百貨公司的咖啡書店裡對她說:
「任何交情好一點的異性友人都很容易被其他人誤會,可是有沒有在交往,你們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他有跟你告白、說過任何喜歡的話,或做過一些情侶之間才會有的動作嗎?」
「沒有……」
她趕緊搖頭說,臉皮薄得緊,對這方面的討論還是很靦腆、很不習慣。
「我剛剛就說過了,我們只是同學關係,他沒有跟我說過什麼,」聲音突然全糊在嘴裡:「當然也不會做什麼……」牽手應該不算吧?
於凱淵當初指她幫的忙,就是今天幫他挑選母親生日禮物。
而近日備感困惑的安雲雅,記得於凱淵上次剛好誤會她現在煩惱的問題,所以趁著選好禮物,兩人坐下喝飲料時順便詢問他意見。
一開始,於凱淵看來有點驚訝,後來聽她說完後,又咧開一張擁有潔白牙齒的笑容,開心的提供建議,並發出各類疑問:
「那你呢?」
「我……什麼?」
「你對他……」他目光閃了一閃。「我是說,如果他開口要求的話,你會考慮跟他交往嗎?」
「不!當然不會……」其實她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反射性的否認。「他也不會問這種問題……」
「這就是了。」於凱淵手撐著下巴,像覺得她小題大作般人歎了口氣。「你們一個是什麼都沒說、也沒做過;一個是根本沒想過、也沒那個意思。我橫看豎看、正看倒看,都覺得你們只是普通同學啊!真搞不懂你在擔心些什麼?」
「真的嗎?」她心底一鬆。
是她多想就好了!
這時,看見隔壁桌的兩個女孩在注意於凱淵,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其實他是個條件不錯的男生。他有自己的穿衣品味,氣質也乾淨,性格又討喜易相處,絕不會有冷場的時候,跟某人完全不同——
安雲雅猛地搖了搖頭,她怎麼老是想起他呢?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被別人誤會的話,我有一個方法。」
「嗯?」她這才回神,漏聽了他前面好大一段話。
「跟我交往。」
「什麼?」她剛剛到底漏聽了什麼?!
安雲雅先是瞪大眼,後來才自以為是的「意會」,疑惑地說:「你的意思是說……要假裝我們在交往這樣別人就不會誤會了?」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一點?
「我不是那個意思……」於凱淵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小,如同他花了許久才凝聚起來的勇氣。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是說……」試著要重新號召勇氣歸隊,卻終究宜告失敗,只剩下含糊的暗示:「算了!那只是個餿主意——我是說,以後如果你有需要,我隨時可以當你的擋箭牌。」他故作從容的喝了口咖啡,以掩飾浮上臉的暗紅。
「你人真好。」沒注意到他的異狀,她只是單純感謝他的熱心。
他倆坐在靠自的位置,她看向窗外,突然覺得心情飛揚,是那種放下一件心事後的放鬆感,卻猶不自知,以為平靜的事端,正從某一處沒注意到的角落點燃了暗藏的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