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即克婁巴特拉,古代著名美人。
「先生,」莫朗日嚴肅地說,「您剛才肯定了埃及對這裡的文明的影響。為了某種理由,這我將來可能有機會向您解釋,我堅持要您拿出這種滲入的證據來。」
「這不要緊,」勒麥日先生說。
於是,我走上前去。
「請聽我說兩句,先生,」我粗暴地說,「我並不隱瞞,我認為這種歷史的討論是絕對不適宜的。如果您對教學生涯感到失望,如果您今天沒有進入法蘭西學士院或別的什麼地方,這並不怪我。現在,與我有關的只是一件事:知道我們在幹什麼,我在幹什麼。她的名字來源於希臘語還是柏柏爾語,我不管,我想知道的是這位昂蒂內阿女士究竟要拿我怎麼樣。我的同事想知道她和古埃及的關係,這很好。至於我,我尤其想明確的是她與阿爾及利亞總督府以及阿拉伯局的關係。」
勒麥日先生尖聲笑了起來。
「我來給你們一個回答,將使兩位都滿意,」他回答道。
「跟我來。你們也該知道了。」
第十章
紅石廳
我們跟著勒麥日先生,又走過了一段無休無止的台階和通道。
「在這個迷宮裡,人們喪失了一切方向感,」我悄悄地對莫朗日說。
「人們喪失的尤其是理智,」我的同伴低聲回答道,「勿庸置疑,這個老瘋子非常有學問。但是天知道他要怎麼樣。反正,他答應讓我們很快就知道。」
勒麥日先生在一座沉重的黑大門前停下了,那上面鑲著許多奇怪的符號。他擰了擰鎖,打開了門。
「請,先生們,」他說,「進去吧。」
一股冷氣直撲到我們臉上。在我們剛剛進來的這座大廳裡,溫度像在真正的地窖裡一樣。
由於黑暗,我一開始估量不出大廳的大小。有意限制的照明是十二個巨大的銅燈,在地上擺了一溜,閃動著紅色的大火苗。我們進去的時候,走廊裡的風吹動了火苗,使我們的奇形怪狀的大影子在周圍搖晃了一會兒。隨後,風止了,火苗重新變直,又在黑暗中伸出了它們的不動的紅色尖嘴。
這十二盞巨燈(每盞高三米左右)排成環狀,其直徑至少有五十尺。環的中央,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上面滿是一縷縷紅色的反光。等我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噴泉。我剛才說的溫度就是由這股清涼的水來保持的。
中央一塊山石,烏黑的、低語著的泉水從石下噴湧而出,石上依勢雕出許多寬大的坐位,鋪著柔軟的坐墊。十二個香爐在紅色火把中間排成了另一個環,直徑有大環的一半。黑暗中看不見它的飄向穹頂的輕煙,但那令人迷醉的香氣,再加上泉水的清涼和聲響,卻使人摒除雜念,一心只想待在那裡,永遠待在那裡。
勒麥日先生讓我們坐在大廳中央的大椅於上,他自己也在我們中間落了座。
「過一會兒,」他說,「你們的眼睛就對這黑暗適應了。」
我注意到,他說話聲音很低,就像置身在一座廟宇中一樣。
果然,我的眼睛漸漸適應那紅色的光亮了。大廳差不多只有下半部分被照亮。
整個穹頂被籠罩在黑暗中,說不出有多高。我模模糊糊地看見頭上一座大吊燈,陰沉的紅光舔著它的金色表面,舔著其餘的一切。但是,無論如何也估量不出在黑暗的穹頂上吊著它的練子有多長。鋪面的大理石質地細膩光滑,反射著大火把的光亮。
這座大廳,我再說一遍,是圓形的,我們背對著的水泉正處在中心。
因此,我們面對的是圓形的牆壁。很快,我們的目光就被吸住了。下面就是這牆壁引人注意的地方;牆上一線排著許多壁龕,那條黑線被我們剛才進來的那座門隔斷,在我們身後,又被另一座門隔斷,這座門只是我回頭時,在黑暗中影影綽綽感到的一個黑洞。兩座門之間,我數了數,有六十個壁龕,也就是說,一共有一百二十個。每個壁龕高三米,寬一米,其中有一個盒子樣的東西,上寬下窄,只是下面才關著。在這些盒子裡,除了我面對著的兩個之外,我分辨出一個發亮的輪廓,無疑是人形,好像是某種用淺色青銅鑄成的人像樣的東西。在我面前的圓弧上,我清楚地數出三十具這種奇怪的人像。
這些像是什麼?我想看看,就站了起來。
勒麥日光生的手放到了我的胳膊上。
「等一會兒,」他輕輕地說,聲音始終很低,「等一會兒。」
教授的目光盯著我們進來的那座門,門後有腳步聲傳來,越來越清晰。
門無聲地開了,進來三個白衣圖阿雷格人。其中兩個肩上抬著一個長包裹,第三個似乎是個頭頭。
根據他的指示,他們把包裹放在地上,從一個壁龕中拉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每個壁龕中都有一個這樣的盒子。
「你們可以走近來,先生們,」這時,勒麥日先生對我們說。
根據他的示意,三個圖阿雷格人後退了幾步。
「您剛才要我,」勒麥日先生對莫朗日說,「給一個關於埃及對這個國家的影響的證據。首先,您對這個盒子有什麼看法?」
他一邊說,一邊指著僕人們剛從壁龕中拿下來、放倒在地上的盒子。
莫朗日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驚呼。
我們面前的是一種保存木乃伊的盒子。同樣是發亮的木頭,同樣塗著色彩鮮艷的漆,唯一的區別是,圖阿雷格文代替了象形文字。本來,單是那上寬下窄的形狀就會立刻告訴我們的。
我已經說過,這個大盒子的下半部分是關著的,使得整個人盒子像個長方形的木鞋。
勒麥日先生跪下,在盒子的前面放上一方白紙板,一個大標籤,那是他離開圖書室時從桌子上拿的。
「你們可以讀一讀,」他淡淡地說,但聲音仍然很低。
我也跪下了,因為燈光剛剛夠讓人看清楚標籤,我還是認出了教授的筆跡。
那上面只有這麼簡單的幾個字,用粗大的圓體字寫成:
53號。阿奇博爾德·羅素少校閣下。1860年生於裡奇蒙。1896年12月3日死於霍加爾。
「羅素少校!」我喊了起來。
「輕一點,輕一點,」勒麥日先生說,「誰也沒有權力在這裡大聲說話。」
「羅素少校,」我說,不得不服從這個命令,「就是去年從喀土穆出發去考察索科托的那個羅素少校嗎?」
「正是他,」教授回答說。
「那……羅素少校在哪兒?」
「他在這兒。」
教授示意,白衣圖阿雷格人走近了。
神秘的大廳中一片令人心碎的沉寂,只有泉水發出清亮的汩汩聲。
三個黑人開始打開他們進來後放在彩繪的盒子旁邊的那個包裹,莫朗日和我彎著腰,懷著一種不可言狀的恐懼,在看著。
很快,一個僵硬的東西,一個人形的東西,出現在我們面前、它上面閃爍著一片紅光。我們看到的是一尊塑像,躺在地上,裹著一種白綢纏腰布似的東西,一尊淺色青銅的塑像,與我們周圍壁龕裡的那些塑像相似,它們直挺挺的,好像是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目光凝視著我們。
「阿奇博爾德·羅素少校閣下,」勒麥日先生緩緩地低聲說。
莫朗日不說話,走過去,大膽地揭開了綢子面罩。他久久地、久久地凝視著那顏色暗淡的塑像。
「一具木乃伊,一具木乃伊,」他終於說道,「您弄錯了,先生,這不是一具木乃伊。」
「不,確切地說,這不是一具木乃伊,」勒麥日先生說,「但是您看到的的確是阿奇博爾德·羅素閣下的遺體。的確,我應該,親愛的先生,讓您注意到,為了昂蒂內阿而採用的保存屍體的方法與古埃及採用的方法是不同的。在這裡,不用泡鹼,不用頭帶,不用香料。一眼就可以看出,霍加爾的方法達到了歐洲科學經過長期摸索才獲得的效果。當我來到這裡的時候,我看到他們使用一種我以為只有文明世界才知道的方法,真是感到萬分驚訝。」
勒麥日先生彎起食指,在阿奇博爾德·羅素閣下發暗的額上輕輕敲了一下,發出了一陣金屬的響聲。
「這是青銅,」我小聲說,「這不是人的額頭。這是青銅。」
勒麥日先生聳了聳肩膀。
「這是人的額頭,」他斬釘截鐵地說,「這不是青銅。青銅的顏色更深,先生。這種金屬是柏拉圖在《克裡提阿斯》中談過的那種不為人知的偉大金屬,介於金和銀之間,是大西洋島山中的特殊金屬。這是希臘銅1。」
我湊近一看,發現這種金屬跟圖書室牆上覆蓋的那種金屬一樣。
「這是希臘銅,」勒麥日先生繼續說,「您好像不明白一具人體怎麼能變成一具希臘銅的鑄像。莫朗日上尉,怎麼搞的,我是相信您有點學問的,您從來也沒聽說過瓦裡歐博士的那種不塗香料的保存屍體的方法嗎?您從未讀過這位醫生的那本書嗎?他在書中敘述了叫作電鍍法的那種方法。在皮膚組織上塗一層銀鹽,使其成為導體,然後把屍體浸入硫酸銅溶液,通過極化最後完成。使這位可敬的英國少校的屍體金屬化的方法就是這種方法。所不同的,就是用硫酸希臘銅,這種材料是非常稀少的,取代了硫酸銅。因此,您看到的不是一尊窮人的鑄像,一尊銅鑄像,而是一尊比金和銀更為珍貴的金屬鑄像,一句話,一尊無愧於尼普頓的孫女的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