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把這點酒喝下去。」他說。
她沒有抗拒,像孩子似地服從了。她只喝了一小口,便抬起手。
「再來一口。」公爵哄勸道。
他放下杯子,對著珍妮說:「我要和你談一下。」
他捏了捏尤莎的手,輕柔地說:「我就來!」
她似乎懂了。他穿過緊挨著尤莎的臥室通向閨房的門。
珍妮跟在後面。他轉身正要開口時,發現珍妮憂慮地望著他。
「我非常感謝你,珍妮。」他說,「是你救了小姐的性命。」
女僕舒了一口氣,十指交叉著,她沒吱聲。公爵繼續說:
「我要好好獎賞你,給你一筆錢。這樣,你結婚時就有一份可觀的嫁妝。」
「謝謝您,爵爺。」珍妮答道,「救了小姐,我很高興,她競被……那些不服從……上帝的人帶走,真是太……壞了。」
「你說得對,」公爵同意,「我還要你向我保證,不對屋裡的任何其他人提起這件事,也不能告訴你們家裡的人。我的朋友們已答應絕不再提起這件事。」
他看見珍妮的眼睛流露出釋然的神色,知道她非常害怕。
「你必須懂得,」他繼續說,「我不想請醫生,也不希望任何人對今晚小姐發生的事提出疑問。」
「我向您起誓.……爵爺,我永遠也……不提起。」珍妮低聲地說。
「謝謝你。」公爵答道,「我對你由衷地感謝。」
他走回臥室,珍妮很機靈,沒有跟進去。他走過房間,在床邊坐了下來,把尤莎的手握在手中。
「一切都過去了」,他輕聲細語地說,「你會很快好起來的。」
他覺得她的手指在他的手心中顫抖著。他說:「我已經叫珍妮和我的朋友們起誓保密,任何人都不會知道發生的事。明天起你又得壯起膽子若無其事地露面,明白了嗎?」
「可是……的確……出事了!」尤莎小聲地說。
「睡覺吧。」公爵說,「一覺醒來,事情就不一樣了。明天我們再談吧。」
他以一種大多數女人無法抗拒的方式朝她微微一笑,然後拿起她的手,非常溫柔地吻了一下。
他覺得她吃驚地望著他。他起身說:「晚安,尤莎。你比我更清楚,你的保護神在上天保佑你。」
說完,他便離開了房間。
尤莎閉起雙眼,心中默念道:「謝謝你,上帝……謝謝你……媽媽,我知道是您……把他……派來救我的。」
第二天早上,珍妮告訴太夫人尤莎一夜沒合眼,她勸她躺在床上別起來。
「一夜沒合眼?」太夫人驚訝地說,「這可不像我的外孫女。」
「我想,夫人,小姐一定吃了不消化的東西。」珍妮說,「昨天的菜單上有牡蠣這道菜,雖然很新鮮,可是難說沒有一個不是壞的,這是常有的事。」
「那也是。」太夫人承認道,「告訴我外孫女不要急著起床。如果你能勸她一直睡到吃午飯時再起來,那就更好。」
「我盡力而為吧,夫人。」珍妮答道。離開屋子前,她向太夫人行了個屈膝禮。
尤莎睡了大約一個小時後,便吃力地告訴珍妮她該起床了。她意識到,如果讓參加聚會的什麼人仔細問起她為什麼不舒服,那就太不好了。
她還想,公爵也會因為她的怯懦而鄙視她的。即便別人不知道她是因為出了事而害怕露面,可他是知道的呀。她只想不引人注意,任何人也別向她提出任何尷尬的問題。
她的一個踝骨仍舊很疼,珍妮給她包紮了起來,她就讓尤莎說是被蚊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這是常有的事,小姐,」她說,「不管怎樣,我們得找條裙子把它遮起來,這樣,就不會有人看見繃帶了。」
她幫尤莎穿上一條外祖母從巴黎帶回來的、鑲著英式花邊的白色漂亮裙子。裙子上有一排小孔,上面穿著細長的藍色絲絨緞帶。
裙子還配有一條藍色絲絨腰帶。珍妮把它繫在尤莎纖細的腰肢上。和其它的裙子一樣,裙撐小巧而雅致。穿裙子時,尤莎盡量不去想被妖巫們從身上扒下來撕爛了的、扔到火裡的那條漂亮裙子。
一想起所發生的事情,她就觳觫不止。她迫使自己看著透過窗戶射進來的陽光。
她的梳妝台上擺著一瓶蘭花,在金鑲玉嵌的五斗櫃上還擺著一個花瓶,裡面插滿了玫瑰。
她扶著欄杆,緩步走下樓梯,頭盡量抬得高高的。客人們已經在太廳裡準備吃午飯了。
只有公爵和他的三個朋友看得出,她的臉色非常蒼白,眼睛下面有一些昨天還沒有的微細皺紋。
其他聚會的人都只顧三三倆倆地嘰嘰咕咕。她走到外祖母身邊,太夫人間:「你好了一些嗎,寶貝?」
「我完全好了,外祖母。」尤莎答道。
「你的女僕說,你是吃了不消化的東西。」
「我想是的。」
公爵注意到,吃午飯時,她強作鎮靜,與坐在兩邊的男客講著話。公爵認為沒有人比她更勇敢更從容的了。
他想使她輕鬆一些。於是對她說,午飯後別人去騎馬,他帶她去看看畫廊。
「我要給她講講我的一些畫的來歷。」他說道。
「坦白地講,塞薩爾,」他的一個女客人說,「我寧可騎騎你的那兩匹駿馬,你家裡的那些珍藏,我早就聽你說夠了。」
「一定使你感到倒胃口羅?」公爵反譏道。
「那倒不至於,只是缺乏感情氣息。」女客人回答,無不挑逗地瞥了他一眼。
他笑起來了。
太夫人回房間了,她說有幾封信要寫。
當別人騎馬去後,公爵對尤莎說:「去畫廊之前,我要跟你談談,到我書房去談最舒服。」
他們穿過走道,來到她知道只屬於他的那個房間。
他關上門。尤莎走到那扇大凸肚窗前,在一張罩有絲絨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陽光撩撥著她的金髮,公爵走過來,發現儘管她遭到那麼大的不幸,她仍舊顯得美麗、安詳,這是任何其他的人都比不上的。
他坐了下來,側面對著她,說:「你一直表現得很勇敢,尤莎。我想,我們不應該老談這件事。可是,也許你想知道我是怎樣處理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事的。」
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害羞地移開目光。他說:「我今天早上找了得·薩隆夫人,正式告訴她,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能踏上屬於我的任何一塊領地。如果她有意傷害你或者其他的人,我要把她交給地方法官。那樣,她無疑會被判長期監禁。」
尤莎吸了一口氣。「她……信……你的話嗎?」她猶豫地問。
「不信也得信!」公爵嚴厲地說。
「她……她一定……非常惱怒。」
「不過我想,」公爵說,「她知道我不是說著玩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得原諒我,尤莎。原諒我從前沒有認清她的真實面目。可是,我怎麼能想像,怎麼能猜到她是一個妖巫呢?」
兩人默默無語。然後,尤莎用極輕的聲音說:「她非常……凶狠。」
「現在我知道了。」公爵表示同意,「可是,我以前沒有意識到她到底有多麼狠毒。我真傻。」
他換了一種語氣,說: 「一切都過去了,我要你把那件事忘掉!」
「我……試試……吧。」
「如果我總在你的身邊保護你。」公爵說,「你也許更容易忘掉那件事,也確實感到安全些。」
從尤莎臉上的表情看,她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他非常溫柔地說:「我要求你嫁給我,尤莎。我不僅要使你感到安全,我還感到我們會非常幸福的。」
說完,公爵期待著從尤莎的眼神中看到一種喜悅的神色,驅除她蒼白的面色以及她所遭受的不幸留下的最後痕跡。
使他意外的是,她調過頭去,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向窗外望去。
她默不作聲。公爵又說:「我請求你嫁給我!」
「我……我知道。」尤莎仍舊望著別處說,「這對我……當然是很……榮幸的。我知道這也是外祖母所希望的,但是……請……我想……回……回家去。」
「我明白。」公爵說,「可是,在你走之前,我們能不能告訴你外祖母,說我們訂婚了?」
尤莎捏緊雙手,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開了。「如果我顯得……不禮貌,我……我感到對不起。」她結結巴巴地說,「我知道……你有多麼……重要……也知道城堡以及城堡裡的每個人對……外祖母……意味著什麼……但是我……不能嫁給……你!」
「不能嫁給我?」公爵重複著她的話。
他的問話甚至對他自己來說都顯得很愚蠢。可是,他一刻都不曾想過,他向任何一個女人求婚會遭到拒絕。
這些年來,他的母親和親戚們一再勸說,一再懇求他再次結婚。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哪一個女人拒絕他的求婚。
「我……我對不起……非常對不起。」尤莎說,「我覺得你……了不起,我將永遠……感謝你昨天晚上救了我。可是,我不想……呆……呆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