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穿著結婚禮服,雖然頭上的面紗已經掀到戴著鑽石頭飾的發後,不過臉頰兩旁仍然有面紗落下來。
「我不曉得你以前有沒有來過這兒?」韋恩漢爵士繼續說:「我們家很古老,將來有空我會告訴你一些我的祖先們的歷史故事。」
她似乎震動一下,雖然他希望能聽到她的回答,不過直到馬匹在莊園的大門口停住時,她仍然沒有開口。
現在,不僅何登出來迎接他們,還有一群穿著韋家制服的僕人在門口恭候著。韋恩漢爵士心想,這一定又是他的伯父賣給李柏穆爾的傑作。
單是衣服上的盾形紐扣就很有價值,因為其中大部分是喬治一世時代的產品,不過他已經忘了戴著假髮穿著制服的僕人看起來有多英挺多神氣了。當然,管家的制服就更特出了。 一個僕從打開了馬車的門,韋恩漢爵士跨了出來。
他伸手牽著嘉莉塔,他驚訝地感到她的手指在他手中冰冷地顫抖著。
第一次,他為她感到難過。因為這對她也是相當大的考驗哪!
「歡迎您回來,爵士和夫人!」管家逢迎地說:「他們要我代表祝福爵士和夫人幸福愉快,百年合好。」
「謝謝各位。」韋恩漢爵士回答,一面私心希望他們不要再打擾他。
當他跨進大廳的時候,一大群僕人排成一列向他們握手道賀,他發現其中大部分是他自己僱用的人員,不禁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曾經驚恐地想到,他的岳父不知是否會獨斷獨行令他僱用的人沒有立腳的餘地呢。
在他認識的男女當中,他們不但向他道賀,同時還喚起他對父親母親的記憶與懷念,他們同時向他數說他孩提時代的頑皮趣事。
當最後一個幫工的男孩握過手後,他們全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一位在他父親時代就在他家工作的僕人領班說道,「餐廳裡有香檳,爵士,大廚子將為您和夫人準備豐富的餐點。」
「我們剛剛吃過飯,」韋恩漢爵士說:「不過來一杯香檳或許會很開胃的。」
其實在李柏穆爾家的結婚宴上,他不但吃飽也喝足了。
因為穆爾家不但酒是陳年佳釀,食物更是山珍海味。只不過他覺得,假如自己拒絕了所有的點心,他的僕人一定會很失望的,因此他挽著嘉莉塔的手臂步向小小的餐廳。
當他碰到她的時候,他意識到她顫抖了一下,然後迅速地往旁邊挪開了一步。 他楞了一下,不過一句話也沒有說。在他們走進餐廳的時候,他心想,不知她是否注意到室內的餐具缺少擺設。
還好,桌上有兩座明亮的燭台,他認得這是他們韋家珍藏的古董。
每一座燭台上熊熊地燃燒著六根蠟燭,他喜悅地注視著,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再看到它們。
他機械地舉起僕人倒給他的香檳酒,朝站在身邊的嘉莉塔揚了揚:「歡迎加入艾比莊園I」他輕輕地說:「希望你在這裡過得愉快。」
「謝……謝你。」 她聲音細小得幾乎聽不見,然後淺淺地抿了一口香檳就把杯子放在桌上了。
韋恩漢爵士納悶地想,在她放酒杯的時候,身子似乎晃動了一下。
「我想你可能疲倦了,」他憐憫地說:「現在休息似乎早了點兒,不過你一定樂於休息。今天我們兩人都夠累了。
他本來打算待會兒告訴她一些動物的趣事,不過他剛一開口,她馬上就朝門口走去。
管家為她打開房門,當她穿過大廳的時候,韋恩漢爵士問著:「誰帶夫人到她的臥室去?」
「威廉太太在樓上,爵士。」
「她會很稱職的。」韋恩漢爵士說。
威廉太太曾經服侍過他的母親,前些日子當他發現她仍然住在村子的時候,真是高興異常,她告訴他六十歲就退休,實在很無聊。
「爵士,請讓我回去,」她要求著:「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就知道艾比莊園了,我從十二歲開始就到那兒工作了。」
「我最關心的就是,威廉太太,」韋恩漢爵士回答:「希望能把每一個人都請回莊園裡來,假如可能的話,只要他和莊園的田地沾上一點兒關連,我都會把他們全請回來的。」
「這沒問題,爵士,雖然大部分的老手現在都已經結婚生孩子了,不過我會很快再訓練起一批年輕的女孩,不知爵士您願不願意?」
「我非常樂意,威廉太太。」韋恩漢爵士回答說。
此刻,他想到威廉太太正是照顧他妻子的最佳人選,也許她可以幫助嘉莉塔不再如此害羞。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李柏穆爾的女兒居然如此文靜、如此柔弱。
室內只有他一個人,他信步走到窗邊眺望窗外的景色,心中暗慶幸一天終於過去了,不過他隱約地感覺到新的問題也許即將開始。
公園遠處,樹林後面的落日異常絢麗,他決定到外面去看看他心愛的動物,不知它們在新的環境能不能適應呢。
他轉身想朝門口走去,不過,當他瞥見地板上有一樣東西閃閃發光時,不禁停了腳步。
他彎身將它拾起來,卻發現原來是一顆非常名貴的鑽石。 它一定是從嘉莉塔的頭飾上綽下來的,他心想,要不然就是從她手腕或者胸前掉到地上。
他並沒有特別注意到它們,不過他想到,每當她移動的時候全身就閃閃發光,由此可見她相當富有呢。
在她換衣服的時候,可能會發現鑽石不見而焦急萬分,於是他決定先把它送到她手上讓她安心,再去看他的寵物。
他穿過大廳爬上樓梯,然後走在長長、空曠的走廊上走廊從莊園的中央直通南面的廂房。
這段路相當長,韋恩漢爵士心想,假如屋子裡裝上了圖畫和傢俱,髒西席的地板上鋪上了地毯,那麼景現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南廂有一扇門完全和外界隔絕,他打開了門發現有一個小小的走廊,走廊上有兩扇門,一扇通到他自己臥室,另一扇通往嘉莉塔的房間。
他敲敲後面一間房門,房門立刻應聲而開,威廉太太出現在門口。 「爵士!」她一面微笑一面鞠躬說。 「晚安,威廉太太,我揀到夫人掉在地上的頭飾,我想她一定很著急。」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手掌,威廉太太看到一顆大鑽石在他手中閃耀著。
「爵士,一顆鑽石哪!」
「不錯!」韋恩漢爵士回答。 「等夫人回來上樓時我再還給她。」威廉太太一面說一面接過鑽石:「我以為她和您在一塊兒哪!」
「和我?」韋恩漢爵士驚訝地說。
「剛才你不是在樓梯口遇到她的嗎?」
「是的,爵士。我領她到這個房間來,夫人就把頭飾和面紗脫下來交給我。然後,她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了房間,我以為她又到樓下了!我以為……爵士……」
威廉太太停住了口。
「你以為如何?」韋恩漢爵士問道。
「當然也許我看錯了,不過,剛才我望了;窗戶外面一眼,我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穿過草地朝湖邊走去。我還以為您帶著夫人在散步呢。」
韋恩漢爵士靜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我去找夫人,威廉太太,你先睡吧。不必等我們了。」
「您找得到她嗎?爵士。」 「沒有問題的,威廉太大!」
韋恩漢爵士轉身穿過走廊,然後一把帶上身後的門。
他匆匆走下長長的甬道,當他抵達樓梯口的地方,就開始奔跑起來。
第四章
韋恩漢爵士跑到湖邊根本沒看到嘉莉塔的影子。
即使天色漆黑他也很容易看到她的白色長袍,他心想,也許威廉太太看錯了,可能她還待在屋於裡某一個地方。
隨即他在湖水遠遠的一端,也就是在湖泊的中央,看到了一個白白的東西。
他迅速跑過長滿雜草的小徑,於是他看到了一條小船,塔莉塔蜷曲在其中,雙手抱著面頰。
他立刻明白了她在做什麼。小船正在漂流,而且緩緩地搖搖擺擺,無情地朝湖泊盡頭的小瀑布地方漂過去,瀑布的下方正有一個可怕的漩渦。
他立刻脫下婚禮時穿的華麗緊身上裝,飛快地躍入湖中,然後奮不顧身地朝著小船游過去。
他抓住了接近急流正在打轉的小船,當他伸手抓住船板時,驚醒了船中的嘉莉塔。
她站直身子憤怒地瞪視著他。 他剛剛準備開口警告她,她尖叫了一聲從船的另一邊縱身跳入水中。
韋恩漢爵士花了幾秒鐘就游到船的另一邊。他發現她的手腳在水中亂動,這才知道她根本不會游泳。
當他接近她的時候,她胡亂地朝他身上亂抓,他感覺得到瀑布頂上水流的強烈拉力,此刻他們兩人都處於千鈞一髮之際。
他在萬般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好把嘉莉塔的頭按入水中直到她不再掙扎為止,然後才奮力地朝岸上游去。
他游起來相當吃力,因為他必須一面緊緊拉住嘉莉塔,一面抗拒瀑布的強大吸力,因此簡直費盡了他所有吃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