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些給格雷茲布魯克小組裝箱,再把這些給我裝,」她吩咐女僕說。「別忘了把帽子裝進去,還有腰帶、提包和鞋子。這些棉布衣服差不多都有羊毛衫配套的。去年夏天你不在這裡,是嗎?不然,你會記得的。」
「不在,但是蘿莎說她會幫助我。」女僕回答說:「她囑咐我有許多零星東西得記住放進去。」
「我們需要晚上用的毛皮披肩。」吉蒂說:「還有白天用的暖和外衣,在另一間房裡你會找到的。你最好為格雷茲布魯克小姐裝進一件藍色和一件白色的外衣,給我裝上一件粉紅色的和一件綠色的。」
「這幾隻箱子裝不了這些衣服。」女僕答道。
「那麼,吩咐再送幾隻來。」吉蒂吩咐說。「箱子房裡有的是箱子。」
塔裡娜注視著這難衣服,好像是在夢中。純棉布衣衫、綢衣、厚毛衣、女裙、漂亮的羊毛衫、游泳衣、浴巾——似乎無止無休地堆上去,這些都是吉蒂分給她的。
「我們穿的是同一個尺碼,這真是好運氣!」吉蒂突然說道:「想起來實在很有意思,因為雖然我們的尺碼一樣,你甚至能穿我的鞋,可是我們的相貌卻完全相反。」
她伸出手來摸摸塔裡娜的頭髮。
「黑色和金色,那是我們合在一塊兒的顏色,要是在賽馬時有這種顏色的馬,我們就買它的票。我們現在去換衣服吧,然後,我拿你的護照下樓去找柯利亞先生。」
她給了塔裡娜一個告誡的眼色,提醒她不要當著女僕講什麼。塔裡娜慢慢走回她的臥室,關上了門,把她放在梳妝台上的護照拿起來,看了看上面她自己的照片和填寫的有關她的記載。
「這是不對的,」她說。「我不應該答應這麼做。」
然而不知怎的她無法反對,她渴望跟著吉蒂出國遊玩。從前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迫切地渴望著得到什麼東西。
「杜維爾。」她輕輕地自有自語,這個名字對她彷彿有一種魔力。
反正偽裝已經把她帶到這裡,再懊悔也無益了,除非吉蒂過於樂觀,這個假面具又有可能使她伴著紐百里一家,渡過英倫海峽到歐洲最豪華的遊覽勝地之一去遊玩。
她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護照。幾分鐘後,吉蒂闖進房來。
「啊,塔裡娜,你還沒有換衣服。」她說。
「喂,把你的護照給我,我正是要找它,我這就拿去給柯利亞先生。」
「我最好還是等你回來再換衣服,」塔裡娜回答。「如果柯利亞先生不相信你所講的,我就搭火車去倫敦。」
「他會相信的。」吉蒂笑了。
她走過塔裡娜身邊時在她面頰上吻了一下,然後就匆匆忙忙地,像一隻忙碌的蜂鳥跑出了房間。
塔裡娜脫下內衣,穿上吉蒂提供給她的精緻的鑲花邊的內衣。過了一會兒,她走到衣櫃前看看掛著的衣服。
那裡有一件白的亞麻布衫鑲著藍邊,配上一件小小的短上衣,它似乎有點兒象航海穿的。塔裡娜把它穿上了。
她剛準備好了,吉蒂就回來了。
「他遇事從不動聲色,」她說,並很快關上了門。「我告訴他說你父親是個很難應付的人,甚至威脅要剝奪你的繼承權。我對他說這事無論如何也不要告訴伊琳。他覺得能夠騙騙她就感到高興。他甚至顯出點人情味,並且說:『吉蒂小姐,我給自己規定了一條:遇事決不向別人吐露。』」
吉蒂學著柯利亞先生說話的腔調,塔裡娜忍不住大笑起來。
「反正,一切都順當,這類的事他從來不會去打擾父親的,除了小小的柯利亞自己外,任何人也不會知道你那感到內疚的秘密。」
「甚至對他,我也不喜歡說謊。」塔裡娜訴苦說。但同時她聽說一切順當,就忍不住興奮得心口直跳。她能去杜維爾了,今晚她能跟吉蒂一起航行,能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外國的海岸。
「我有件事必須要做,」她急切地說。「那就是讓我媽媽和爹爹知道我上哪兒去了,我打個電話行嗎?」
吉蒂很震驚。
「但是,你不能從這裡打電話出去,」她答道,「那些秘書注意收聽所有的談話。」
「他們為什麼要收聽呢?」塔裡娜問。
「我不知道,」吉蒂答道。「可是,他們肯定會的,這類事我見過。而且,在電話裡我和朋友商量的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父親,可父親都知道。」
塔裡娜想起餐桌下安裝錄音機重放談話的事。既然如此,那些秘書奉命收聽電話談話,就不足為奇了。
「但是,我一定要讓媽媽知道。」她說。
「我們得在午餐前找時間溜到村裡去,」吉蒂告訴她。「我先去弄一輛車,別人不會問的。在我開車走後大約三分鐘,你在小路的中途等候我。」
「我同你一道去嗎?」
「不,最好我一個人去,」吉蒂回答說,「你不知道那些七嘴八舌的人在屋子裡會怎樣講。」
她講完話就走了。塔裡娜歎了口氣。總有這麼多的神秘的事出現。她懷疑這些事是不是能得到頗為合理的解釋。
她仍然不能忘卻她聽見從秘書辦公室門背後傳出來她自己說話的聲音。無疑的,任何人記錄下在他自己餐桌上說的一切話,總還是很不尋常的事情呀。
她想回憶那三個來進午餐的人是誰,那個靠著她坐的是威廉爵士,但他姓什麼可不知道,另一個是少校,第三個她十分肯定,有個很庸俗的名字叫霍布金生。
為這傷腦筋沒有用。塔裡娜想,她是不會找出答案的。說真的這不關她的事。
她下了樓梯,走出了大門,匆忙地跑下台階,快步走上了車道。她沒有走多遠,吉蒂的車就趕上了她。
「跳上來。」她坐的是一輛時髦的雙座美國跑車。說著就開了車門。
塔裡娜上了車。
「你看見了什麼人嗎?」吉蒂問道。
「除了一個男僕外,我沒有看見別人。」塔裡娜答道。
「那好,」吉蒂說。「我只怕你碰見伊琳或邁克爾。我們不好說我們是到外面去打電話的,可是他們知道我們在村子裡沒有什麼需要買的。」
「為什麼沒有呢?」塔裡娜答。「我們可以說我們要買些絲帶或郵票或別的東西。」
「郵票是由男管家摩理斯供給的。如果我需要扣子、絲帶一類的東西,向伊琳的女僕去取就行了,她存放得很多。」
塔裡娜大笑起來。
「這真是荒謬可笑。」她說。「那麼,不經過軍事法庭,我們是不能到村裡去了。」
吉蒂也笑起來,但接著又認真地說:「正是那樣,總有那麼多的問題,問我去幹什麼呀,為什麼呀,這都是因為每個人閒得沒事幹。」
「這倒像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塔裡娜說。
「那裡有電話間。」吉蒂急忙剎住車叫喊說。她們剛好到村子邊上。
塔裡娜下了車。
「我告訴你我打算怎麼辦。」吉蒂說。「我把車子往前開再轉回來。我還要去村子店裡買些酸水果糖,我只是覺得這樣東西在家裡還沒有,要是有人問起的話,這倒是個比較好的借口。」
「好吧。」塔裡娜答道。
她走進電話間把錢準備好了。接著,她向接線員要了教區的電話號碼。她能聽見電話鈴斷斷續續地響。她想,跟平時一樣,家裡的電話在父親的書房裡,她母親這時會在廚房裡,在她聽電話前,得花點時間等。
終於,聽筒拿起來了,她的母親的聲音講:「喂。」
「喂。媽媽!」塔裡娜叫喊道。可又被接線員打斷了。
「請按鈕A。」她叫喊說。
塔裡娜照她講的辦了。
「媽媽,我是塔裡娜。」她叫道。
「喂,親愛的,我一直盼著你來電話。你過得快活嗎?」
「是的,我過得好極了。」塔裡娜答。「媽媽,你猜猜看?我們今天下午要到杜維爾去。」
「到杜維爾!」
格雷茲布魯克太太感到意外。
「對,紐百里先生帶著我們坐他的遊艇去。」
「塔裡娜,你的衣服怎麼辦?我肯定在那種地方你不會有合適的衣服穿的。」
「一切都好,別擔心。」塔裡娜說,「吉蒂和我穿同一個尺碼,凡是我需要的,她都借給我。」
「我奇怪為什麼你幾乎把所有的衣服都送回家來。」格雷茲布魯克太太告訴她說。「我不能想像你現在穿什麼。」
「吉蒂有那麼多的東西,我無論需要什麼,她只用叫我從她的衣櫃去取就行了。」
塔裡娜覺得自己臉紅了。對外人弄虛作假是一回事,要是對自己母親,則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好了。」格雷茲布魯克太太說。從她的聲音聽出她放心了。「我一直在為你擔心,我還想把錢退給你。你太好了,給我寄來這些錢。親愛的,這陣子我們的日子可非常難過,唐納德自從生病以來特別需要調養,你知道他多麼愛吃水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