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伯爵的肌膚相親會喚起她本來不知道存在的種種快感,也不知道他抱著她的雙臂能使她感到非常安全,對什麼都不怕,甚至對恐懼本身。
她對伯爵的愛彷彿像一陣熱潮湧上了全身。
「我愛你……我真愛你呀!」她聽到自己湊著他的嘴唇喃喃地說。
聽到這話,伯爵已在不停地吻著她的眼睛、她的臉頰和小巧鼻子的鼻尖,吻她柔嫩的脖子。
吉塞爾達知道,自己喚起了他的愛。在這個他們非常親密的時刻,簡直難以相信他們是尚未合為一體的兩個人,她多麼希望就在這時死去。
「我以前不知道,有哪個女人會這樣值得崇拜、這樣稱心如意,而同時又是這樣甜蜜、這樣玉潔冰清,各方面又是這樣完美無缺,」伯爵以他那深沉的嗓音讚美道。
他的嘴唇在吉塞爾達柔嫩的肌膚上久久逗留。後來,他平靜地問道:
「你願意過多久跟我結婚,親愛的?」
使他吃驚的是,他感到吉塞爾達的身子突然僵硬了。緊接著,伯爵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吉塞爾達已經掙脫了他的懷抱,離開了。
伯爵最後的一句話破了她中的魔法,這魔法曾使她忘懷一切,只知她的愛以及他愛她這個事實。
此刻,彷彿一盆冷水劈面澆在她頭上,她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中來,用一種克制的聲音說:
「我……有些事情要……對你講。」
伯爵微笑了。
「是你的秘密嗎?那些事情已經不重要了,我的最親愛的。頂項要緊的就是你愛我。你愛我愛得足以冒著生命危險來拯救我的生命。我對你要向我講的任何別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你就是你,我需要的就是你做我的妻子,呆在我身邊,跟我在一起,白頭到老。」
他看見淚水湧上了吉塞爾達的眼睛,吉塞爾達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十分溫柔地說:
「難道還有哪一個男子可能更好……更英俊嗎?」
伯爵又伸出了雙臂。
「過來呀!」他說,「你不挨近我,站得遠遠的,我可受不了。」
吉塞爾達搖了搖頭。
「你站的時間夠長了。你必須坐下,我得……告訴你……哪怕是非常……難以出口。」
「那些話真是那麼重要嗎?」伯爵問。
不過,通過吉塞爾達臉上的表情,他覺察到吉塞爾達的話是當真的。一方面因為他認為聽從吉塞爾達的話坐下會使她高興,一方面又因為他的腿確實有些隱隱作痛,於是就在一張扶手椅上坐下了。
他再一次向吉塞爾達伸出自己的雙臂。
吉塞爾達向他走去,走到伯爵的椅子跟前跪下來,靠著伯爵的膝蓋,抬頭望著他的臉。
「我愛你,」吉塞爾達說,「愛你愛得無以復加,根本不考慮……任何別的事情。每當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樂。甚至在……晚上睡夢中也想到你……有時候做夢也夢見……跟你在一起。」
「那就是我始終將呆的地方,」伯爵說。
吉塞爾達輕輕地搖了搖頭,伯爵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向他襲來,儘管他在心裡告誡自己說,這一時的驚恐是毫無意義的。
「你想要對我講什麼,吉塞爾達?」他問。
此刻,他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一面還用探詢的目光俯視著古塞爾達的眼睛。
「我一直在等……這個時刻,」她說,「在等我必須……向你講述我自己身世的時候……但我一直都相信……因為我想相信……仍然還有時間……還有時間在你身邊……還有時間對你講……還有時間繼續不斷地愛你……即使你不知道我愛你。」
「我也是過了一些時間,」伯爵說,「才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就是愛情。我直到現在才懂得,吉塞爾達,什麼是真正的愛情。」
他笑了笑,又繼續說:
「我曾被女人吸引過、迷住過、甚至被弄得神魂顛倒過,可她們在我心目中從來不曾佔有過像你那樣的地位。她們從來不曾成為我的一部分,使我明白必須保護她們、關心她們,萬一在我的生活裡失去她們,我就不能活;而你,你就不一樣了,你將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他再一次感覺到吉塞爾達的頭吉乎難以覺察地輕輕一搖,於是熱切地問:
「你想要對我講什麼?」
吉塞爾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
「你願意做……我請求你做的事嗎?」
「我願意做你要我做的任何事,」伯爵回答。
吉塞爾達將身體稍微抬高一些,說:
「你願意……吻我嗎?你願意緊緊地把我擁抱在懷裡嗎……等你吻過了我以後……我願意告訴你……你要聽到的……事情。」
伯爵用雙臂緊緊地樓住了她,彷彿她是個小孩似的,將她般抱在懷,緊貼自己。接著,他低下頭,嘴唇壓到她的嘴唇上,將她完全置於自己的親吻之下。
他熱情奔放地吻她,方式與以前吻她的方式迥然不同,吻得她透不過氣來,兩片嘴唇之間吐出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吉塞爾達感到一股火焰自體內升起,與她在伯爵身上所感覺到的火焰相交融。
當伯爵終於抬起頭來時,他們兩人的心都在劇烈地跳動,他彷彿在公然反抗某種叫他害怕的未知命運似的,挑戰地說:
「你是我的!無論誰、無論什麼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你是我的,最親愛的,現在是,永遠是!」
吉塞爾達有一會兒一動不動地靜靜偎在伯爵懷裡,兩眼向上直盯著他的眼睛。隨後她離開了他的懷抱,站起來望著他,看了有一、兩秒鐘,然後走到伯爵的椅子後面,用手蒙住了他的雙眼。
「我不要你……看我,」她說,「我只要你……聽我說。」
「我正等著聽呢,」伯爵說。
「那我要你明白,我永永遠遠地愛你……在我的生活裡絕不會……也不可能有……別的男人……我將每時每刻想到你,全心全意為你的……幸福祈禱。」
她的聲音在「幸福」這個字眼處突然變了調。隨後當伯爵想要開口說話時,他感到吉塞爾達蒙住他眼睛的手指一時捂得更緊了,緊跟著吉塞爾達用非常低的聲音說:
「我的……真實姓名是……吉塞爾達·查爾頓!我父親是莫裡斯少校……莫裡斯·查爾頓……現在你明白了吧。」
伯爵聽了這話,驚訝得全身都僵硬了,他覺得吉塞爾達的兩手滑離了他的眼睛。
伯爵正盡力集中自己的思想,不覺挨了一、二秒鐘,當他轉過頭去要對吉塞爾達談話時,就聽到起居室的門輕輕地關上了,他知道吉塞爾達已經離開了。
一霎時,他簡直難以相信所發生的事,難以相信聽到的那些話,但他吃力地站了起來,走向壁爐台,想去拉鈴索。
恰好就在他向鈴索伸出手去的時候,門開了,亨利。薩默科特走了進來。
「都辦妥了,一切事情都按你吩咐我的辦了,塔爾博特。我付清了那筆正在他討的債,朱利葉斯也已經上路去海邊了,可天知道那年輕的下流坯……」
他突然停住了嘴,擔心地看著伯爵。
「怎麼回事,塔爾博特?發生了什麼事?」
「攔住吉塞爾達!」伯爵嚷道,「在她離開房子前攔住她!」
「我想她已經離開了,」亨利·薩默科特回答道,「當我的馬車駛近大門時,我覺得我看見順著馬路奔跑的是吉塞爾達,不過當時我以為是我看錯了。」
「啊,上帝呀!她走了,我甚至還不知道她住在哪兒,」伯爵痛苦地大叫道。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那樣地離去了?你們吵架了嗎?」
「吵架?」伯爵用一種奇怪的聲音重複了一下。「她是莫裡斯·查爾頓的女兒!」
「天哪!」亨利·薩默科特驚叫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她親口對我說的,那就是她離開我的原因。我一定要找到她,亨利,我一定!」
「當然——這整個一年來我們一直在這一帶尋找她父親——可是毫無結果!」
那倒是真的,自從他們由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返回英國以來,團裡的軍官們都在盡一切力量尋找莫裡斯·查爾頓,但是他彷彿藏到了天外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唯一的希望就是:靠著一些幸運的機會,他們或許會偶然發現他的蹤跡。
而現在,真叫人難以相信,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伯爵找到了查爾頓的女兒。
那是一件他們在回憶中認為絕不應該發生的災難性事件。不過,當時馬上就要進行滑鐵盧戰役,人們感情強烈,情緒激昂,壓過了理智。
伯爵團裡的軍官們都駐紮在布魯塞爾的市中心,在他們不值班的夜晚,都去尋歡作樂,以比利時人最樂於提供的方式消磨光陰。
在許多心甘情願款待英國軍官的妓女當中,有一位最出色、最迷人的,名叫瑪麗·路易絲·裡維埃,她比幹這一行的其他姐妹要高一籌,實際上也要漂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