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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芭芭拉·卡德蘭

  她望著馬克·史丹頓,在她的小臉上,眼睛顯得很大很大。

  「要是我永遠找不到呢?」

  在她的聲音中又有一絲恐懼,不過這次的跟以前的不同,

  「要是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到愛情,你會信賴我嗎?你所相信的愛情,你所確認的愛情,還沒有來到你的生命裡。」

  「我要相信它會來臨。」

  「它會的,」馬克·史丹頓肯定地說。

  柯黛莉亞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把每一件事都弄得這樣簡單,現在我不再害怕了。」

  「我要你答應我一些事情。」

  她帶著疑慮的表情望著他。

  「我要你答應,」他說。「給你的生命一個機會,在你要與世隔絕之前,應該過一過常人的生活。」

  「你指的是進修道院?」柯黛莉亞問。

  「我還不同意你嫁給任何你所不愛的人。」

  「我答應你!」柯黛莉亞說。

  她首次露出一絲微笑,然後又急急地問:

  「你去跟公爵說嗎?」

  「我會去跟公爵打交道的,」馬克·史丹頓堅定地說。「他將不會再麻煩你了。柯黛莉亞,你可以再把任何一個糾纏你的情郎給我,我聽完了他對你的歌頌以後,便一腳把他踢下樓去。」

  柯黛莉亞吃驚地望著他。

  「我不希望你向任何人動粗,」她說。「而且,我認為他們要我也是對我的一件恭維。」

  「不見得完全是,」馬克·史丹頓說。「你不必再為這件事情傷腦筋了。我們在那不勒斯一日,我都會照顧你的。」

  「那麼,在馬爾他呢?」她喃喃地問。

  「我不希望我會離得遠遠的。」

  他站了起來。

  「我要把你帶回舞會中去。我現在既然以你的監護人自居,就不能夠讓你在花園中停留太久。要是有人發現你不在,就不免會胡亂猜疑了。」

  他看得出柯黛莉亞的臉上有著從來不曾有過的表情。

  「我不應該到花園裡來?」她問。

  「那是不甚聰明的,除非你願意和公爵單獨在一起忍受那不愉快的經歷。」

  「我太笨了,」柯黛莉亞承認。「可是他是那麼堅持,而我又不知道該怎樣去拒絕。」

  「下一次你必須堅決地拒絕。」馬克·史丹頓微笑著向她下命令。

  「我一定會的。」

  他們現在已走到涼亭外的小徑上,她停了下來,星光把她的頭髮變成了淡金色。

  「謝謝你,」她溫柔地說。「今天我對你無禮我覺得很抱歉,不過你的確嚇壞我了。」

  「現在呢?」馬克·史丹頓問。

  「我現在不害怕了,我信賴你。」

  她抬頭望著他。

  他是那麼高那麼壯,她因為他是她的表兄而感到很欣慰,她現在不必害怕了。

  在馬克·史丹頓的眼中,穿著白衣的她是那麼纖弱,她似乎跟四周的花、天上的星星以及腳下閃閃發光的大海已融為一體。

  「她就像是一朵在春天的雪花,」他突然這樣想。

  有一會兒,那充滿芳香、草木茂盛的意大利之夜不見了,他看見了史丹頓園中高大的橡樹下,在雪中綻開的純潔的雪花。

  「一朵雪花!」馬克·史丹頓回家時一路上這麼想著。

  他覺得柯黛莉亞就像是英國早春那種脆弱的、纖柔的潔白的雪花。

  在西薩宮中,當金色的太陽升起時,柯黛莉亞醒來了,她感覺到一種很久以來不曾有過的快樂。

  她感到安全與被保護。

  自從她父親去世之後她失去了某些東西;然而,像變魔術一般,馬克·史丹頓卻替她找了回來。

  「他很仁慈,」她對自己說。「比我想像中仁慈得多。」

  然後她又想到他會不會因為她跟他說了那麼多的話而感到煩厭;他又會不會在那麼多珠光寶氣的美女包圍下覺得她。又笨又沉悶。

  在其中,她注意到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人。

  事實上,在馬克·史丹頓來到以前她已知道她,她就是琴恩妮達公主。

  她是英國大使館的常客,在每一次宴會中柯黛莉亞都認為她是最出色的女人,每一個男人看到她都會被吸引得像是飛蛾撲向燈籠。

  「她真美!」柯黛莉亞想。然後,她馬上便覺得自己淡金色的頭髮和蒼白的皮膚真是相形見細。

  她現在想起了當他們回到沙龍去時,樂隊正在演奏一首柔和而浪漫的音樂。他們才從陽台走進去,公主就迎了出來,對馬克。史丹頓說:

  「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她的聲調中充滿了柔情。

  柯黛莉亞也無法不注意到她的態度中帶著挑逗的成分,她的櫻唇飢渴地半啟著。

  她從來不曾想像過一個女人會如此妖冶,而又如此美麗。

  她不禁想到了那些向尤利西斯唱歌的女妖們,他為了逃避她們要命的魅力,只好把自己緊緊綁在桅桿上,還把所有水手的耳朵用蠟封起來。

  公主的聲音就像女妖們的歌聲那樣使人無法抵禦。也許那是由於她微帶的意大利口音,使得她在說英語時比英國人更有味道;也許是由於她跟馬克·史丹頓說話時特有的柔媚的腔調吧?

  柯黛莉亞忘記了曾經答應過一個舞伴共舞,現在那個人怪她失約而要她補償。

  等到她跟那個人跳完舞,她發覺她的表兄馬克已經不在沙龍裡,而公主也失去了蹤影。

  柯黛莉亞穿好衣服下樓去,發現大衛剛剛從前門進來。

  「你起得好早啊!」她叫著。「你到哪裡去了?」

  「我到船塢去過,」他回答說。「馬克昨天要我去催催那些懶惰的工人,所以我就去做了。」

  「你認為那條船什麼時候可以修好?」

  大衛用雙手做了一個手勢,那是他從那不勒斯人那裡學來的。

  「天曉得!」他回答說。「他們根本不想趕工,總是有理由找藉口。」

  「那麼你只好耐心等候了,」柯黛莉亞笑著說。「此外,讓馬克以及船主人在經過了長期航行之後休息一段時期才公平呀!」

  大衛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今天就可以看到男爵了,」他說。「他跟一些朋友住在那不勒斯城外,威廉爵土今天要請他吃午飯。」

  「威廉爵土對我們那麼仁慈,」她說。「我認為,假使你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急於離開那不勒斯的樣子,就有點忘恩負義了。」

  「但是那是我所渴望的,我不能忍受坐在這裡無所事事呀!」

  「現在不是快了嗎?」柯黛莉亞安慰他說。

  他們一起走到陽台上。比起沙龍中的涼快,外面的陽光已經照射得使人睜不開眼睛。

  「在還沒有到達馬爾他以前,一天就像一個世紀那麼長,」大衛說。「此外,我還恐怕有什麼東西會阻擋我們。」

  「你說的『什麼東西』是什麼意思呢?」柯黛莉亞問。

  大衛回頭望了一眼,好像是伯有別人偷聽。

  「昨天晚上每個人都在談論拿破侖在土倫的強大艦隊,有人認為他有一個秘密的計劃。」

  「這是很顯然的,」柯黛莉亞說。「假使他在艦隊上佔優勢,他想逃出英國的虎視眈眈,他也許是在計劃海上的新戰略。」

  「他為什麼要移動呢?這就是關鍵所在。」他說。「他不需要離開陸地就有許多地方可供他征服的呀!」

  「多打幾場仗,就多一些人受苦難,我多麼痛恨戰爭呀!」柯黛莉亞叫著說。

  「真是女人之見!」

  「大衛,我一想到你要去打仗就害怕。」

  「但是我要為我的信仰而戰。」

  「我不希望你殺死任何人,即使他不是一個基督徒。」

  兄妹們正說著話,漢彌頓夫人從落地大窗裡向他們走過來。

  她看來非常可愛,在陽光下她的臉顯得更美,即使是最著名的畫家也無法描繪。

  「早呀!親愛的。」

  她用愉快的聲調說。有時,她在講英語時會不顧教養而說出了不文雅的腔調。

  柯黛莉亞向她屈膝為禮,大衛吻了她的手。

  「夫人早!」

  「你昨天晚上玩得痛快嗎,頑皮的孩子?」漢彌頓夫人問。

  「在宴會開始不久我就看見你開溜了,你躲哪那裡去呀?」

  「我有一些書要讀,有一些祈禱文要念,」大衛簡單地回答。

  漢彌頓夫人微笑著,溫柔地說:

  「這樣年輕就這樣熱心!我常常對威廉爵土說:沒有人比你更適宜於當一名完善的騎土了。」

  大衛的臉紅了一下。但是,柯黛莉亞看得出他喜歡這樣的恭維。

  漢彌頓夫人又轉向她。

  「還有你,柯黛莉亞,你大大的成功了,每個人都稱讚你呢!」

  她停了一會兒,又轉彎抹角地說:

  「只有一個人是特別的。」

  柯黛莉亞沒有回答。她又說下去:

  「柏林納公爵很愛你,不要讓他久等你的答覆,失去了他將是一個錯誤。」

  「公爵已經得到我的答覆了。」柯黛莉亞靜靜地說。

  「我的孩子,你是說……」

  「我已經拒絕跟他結婚,夫人,但是他不答應。所以我又請我的表哥去跟他說。」

  「史丹頓船長?」漢彌頓夫人大笑。「他負起這種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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