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老是要求我要長大、要跟你一樣。"
"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而且我覺得要是兩人想一直在一起的話,這兩個人就必須是成熟的,不然大家都是小孩子的話,遇到問題就永遠都沒有辦法解決。"
"那你等我成熟嘛!"
"我一直在等,你沒有發覺嗎?可是今天……我想我無法再等下去了,你一點都沒有要長大的感覺,似乎打算一輩子當個臭小鬼。"
"我沒有。"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我現在才發覺,這幾年下來你還是停留在原地,一點進步都沒有,所有大學時候你會犯的錯,你到現在都還在犯。"
"那再給我一點時間改嘛。"
我撥撥她的頭髮,"要是有用的話,我一定會給,可是連這些年這麼長的時間都白費了,我不認為短時間之內可以有什麼改善。你愛我嗎?"
她用力地點頭,"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我怎麼可能不愛你!"
"可是我怎麼覺得你一點都不愛我呢?要是你愛我的話,你一定會覺察、瞭解這幾年下來我陪在你身旁的一片苦心,你應該會為了我作些改變,可是你只顧著自己,卻忘了感情是要兩個人共同努力。說不定,你只是習慣有我可以當你的依靠吧。"
"所以我已經習慣了,不能沒有你呀!"
"你剛剛不是才說要長大?"
她趕緊點點頭。
"那現在就有一個機會讓你成熟,可能一開始的時候會很痛苦,可是你一定要捱過去。"
"你講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要離開你了。"
她瘋了似地抱住我,哭到不能自己,"你不要離開我,你陪我嘛,沒有你陪我,我會不曉得該怎麼活下去!"
我微笑著摸摸她的頭,"所以你要自己想辦法,等你可以順利地一個人過生活的時候,就表示你成熟了,也許,那個時候我們有可能再重新在一起。不過,現在我真的沒辦法。"
說完,我起身就要走出房門。
她尖叫著:"你要去哪裡?這麼晚你為什麼要出去?你陪我啦!我不要一個人!"
"可是我還是狠心的走出去了。我說我要去住旅館,過幾天找到房子後,會把自己的東西搬走。"
講完長長的一個故事,傅奕謙有點疲累地往後靠住椅背,原本點的煙早已熄滅,他又點了一根,沉默地抽著。
朱璃吁了一口氣,"好長的故事。"
傅奕謙笑笑,"而且很累。"
"那你們……現在……"朱璃實在想不到什麼比較適合的字眼可以委婉地問出她的問題。
"我剛剛說過,分手了。"
"她也同意嗎?聽起來像是只有你單方面決定。"
一開始當然不同意,她發了瘋地找我。有一天我回去拿換洗衣服時,赫然發現她在家裡,原來她發現聯絡不上我之後,就請假留在家裡;她知道我應該會回去拿些東西。
"看得出來她沒吃好,也沒睡好,整個人變得很憔悴,以前那種逼人的光彩完全不見了,我心疼得差點就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
"差點就答應她要重來一次,可是最後一刻我還是告訴自己一定要狠心。假如那時再順著她,事情一點都不會有好轉,只是又一次地縱容她犯錯,然後再給自己找一次罪受而已。所以我沒說什麼,拿了要拿的東西之後就走了。"
"聽起來真痛苦。"
"我嗎?還是她?"
"都是吧。"
"但是她覺得我只是狠心地把所有痛苦留給她,她不曉得這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嗎?放下多年來習慣的一切,重新過一個人的生活。"
朱璃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傅奕謙越來越激動的情緒,"她會知道的。這件事的衝擊太大,也許一開始的痛苦讓她看不見你也在難過,可是等到心情慢慢沉澱之後,她應該可以體諒你的。"
"也許吧。"
"也許?"
"我不知道後來怎麼了,之後,我就跟她斷了聯絡。"
"就……都不管她了?"
"管不了,不過我一直從朋友那裡注意她的事情;她慢慢地就比較平靜了,可以開始重新過正常生活。我想這對她是好的,可以體驗沒有人在身邊照顧、一切都要自己來的那種辛苦,對於她的成長應該有幫助。"
"嗯,"朱璃想一想,"你現在會不會後悔當初作了那樣的決定?"
"沒什麼好後悔的,我剛剛自己都說了,人總是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任,我是想清楚才作這個決定的。"
"從那時到現在多久了?"
"快半年了吧,我也差不多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
朱璃想講點輕鬆的話來緩和一下沉滯的氣氛,"哇!今天我得到了一個有用的情報,下次我去補習班的時候,可以賣給那些小女生了。"
"什麼情報?"
"歷史老師不但還沒結婚,而且現在連女朋友都沒有,這是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啊!"
"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說,"傅奕謙神色尷尬地說:"那些小女生真的……滿可怕的。"
"真的嗎?你被嚇過啊?"
"也不是真的做什麼恐怖的事,就送禮物、寫寫信之類的。可是我收過各種內褲,更誇張的是,還有人把穿過的內衣寄到我家來。"
朱璃第一次聽到補習班老師也會受到這樣的"禮遇",雖然聽起來真的有點變態,可是又覺得很好笑。
"我以為只有超級偶像才會遇到這種事情的!"
"寄內衣來就算了,還有文情並茂的情書,署名是'每天在台下默默望著你的純情小孤燕'。"
"啊?小孤燕?"
傅奕謙做出小鳥拍擊翅膀的動作,"燕子啊,在天上飛的那種。"
朱璃爆笑出來,"天啊!這是誰想的啊?她其實是在搞笑的吧?這樣寫,有誰會把她當真嗎?"
傅奕謙自己也覺得很好笑,他邊笑邊講:"你都不知道我當時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傻了多久,後來我還邊笑邊把信拿給丁荷看。"
"她看到有什麼反應?"
"我拿給她之後,才想到她可能會生氣,不過拿都拿了。後來證明這實在太爆笑,她只顧著笑,其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老師,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朱璃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促狹地望著傅奕謙。
雖然覺察到朱璃的話裡有點玄機,但博奕謙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叫她不要問。"你問哪。"
"就是啊,雖然你不會把補習班的那些小女生當一回事,可是這之中有沒有遇過一、兩個讓你有點動心的?"
這個問題讓傅奕謙一時語塞,他努力地想了很久,才不確定地搖搖頭,"沒有吧,我想。"
"哇!就一心一意覺得女朋友最棒嗎?"
"應該是,我沒想過在還保有一段關係的時候又去對別人心動。"過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欣賞是有啦,不過就真的只是純欣賞。"
"這麼純情,再加十分!"
"真的嗎?可是這種年代,沒有人要把純情當一回事吧,我這樣做還被其他的老師笑。"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他們笑我不會利用職務的方便騙幾個小女生上床。"
朱璃聽到這句話,登時傻眼。過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樣講的意思是……"
"就是他們會騙小女生跟他們上床的意思。"
"喔。"事情有點太過驚人,讓朱璃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而且那些垃圾在事後還會洋洋得意地跟別人炫耀,甚至還在偷偷比較哪個學生比較好,下次要騙哪一個。"
"我都不知道。"
"你們怎麼可能知道?那些學生都是被半哄半騙弄上床的,事後還被威脅要是敢說什麼的話,倒霉的會是她們自己,絕不會是老師。這種事,"傅奕謙搖搖頭,"在補教界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講而已。所以那些老師表面上好像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連多和女學生講一句話都要裝得緊張兮兮,可是誰知道私底下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我不知道這麼黑暗。"
"就是這麼黑暗,而且其實除了這件事,還有很多你聽了絕對不敢相信的事。"
"真的有那種恐怖嗎?"
"滿腐敗是真的。"
"那你怎麼還在補習班教書?"
"工作,沒辦法,在這種環境下,我只能要求自己不要跟那些人同流合污。"他看看朱璃擔心的樣子,"你不用這麼擔心啦,任何行業都有一些黑暗的地方,只是因為補習業政府比較管不到,難免黑暗的部分會比較多。其實好人還是很多,你不會被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