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個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詠航,你怎麼啦?不舒服嗎?」
啊?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順口就用中文回答:「沒事。」突然想到,自己不是在英國嗎?身邊坐的沒一個會講中文的,連叫她的名字都叫得「慘不忍聞」,怎麼會有人用這麼標準的中文跟她講話呢?她發出一聲超大聲的「啊」,順便抬頭看了看來者何人,呆了兩三秒後,用著幾乎是尖叫的聲音再「啊」了一次。
身邊的同學聽到這一串聽不懂的語言簡直快急死了,他們用熱切的眼神盯著凌詠航。「詠航,他是誰?你們認識?你們說的是中文嗎?我們聽不懂中文,翻成英文告訴我們!」
凌詠航因為處於極度的震驚中,所以對各種話語的反應能力都是一樣糟,她眼神茫然地看了看身邊的同學,想解釋一下站在桌邊的是誰,腦子裡的英文和中文卻全擠在一起,最後,她只能張口結舌地搖搖頭,再把目光低下,不敢面對任何人。
眼看再不說點什麼,其他人的好奇心就要翻江倒海引起大暴動了,他趕緊開口以英文說明:「我是詠航的男朋友……」凌詠航聽到這句時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嚇得他趕緊改口:「我的意思是說,前男友。」
目光這時又重回到凌詠航身上,她低著頭縮在桌子的角落,眼見就快要躲到桌下去了,面對眾人的逼供眼神,只好吞吞吐吐地承認:「他講的……差不多是對的啦。」
凌詠航看起來像是全身都要虛脫掉了,大家大概覺得再問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就把焦點轉向一派落落大方的焦承恩。
「你們在台灣認識的?」
焦承恩微笑道:「是,不過現在她好像不太願意承認。」
「你怎麼也來這裡?」好問題,凌詠航也很想知道,偷偷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我是追著詠航來的。」
又是一個讓眾人驚呼的答案。
「天啊,好浪漫喔!」
倒是有人覺察到了——
「你跑到這兒來做什麼?總不會只為了煮杯咖啡給她喝吧?」
焦承恩熱切的目光盯住凌詠航。
「當然,我有點事想找她談談。」
凌詠航本來想當作沒聽到,可是發現大家靜下來都在等自己的答案,只好勉為其難開口:
「有什麼事嗎?值得你千里迢迢跑到英國來,要是是你之前說的那件事……我不是說過等我回國以後再講?」
「我真的很想早點跟你講清楚,等不到你回國,左思右想,還是追著你過來了。」
「可是……再兩個多禮拜我就回去啦,也不急在這一時吧。」
「早兩個禮拜也好,我就是想要早點讓你重新回到我的懷抱。」
一番赤裸的告白說得凌詠航面紅耳赤,身旁的同學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凌詠航的生理反應已足以讓他們知道是在講著露骨的情話了。
「我們……會不會稍嫌礙事了點?」
「不會不會!」焦承恩忙不迭聲。「我現在只希望跟她約個時間,看看學校什麼時候有空,可以約她再出來談一談。」
「最近都很有空,是吧?」有人帶頭起哄。
之後其他人便附和:「是呀,課到最近都上得差不多了,所以每天都很有空。」
「那……詠航,你說呢?」焦承恩看著凌詠航,一定要她挪出個時間。
不料,凌詠航在發了一陣呆之後,突然說:「就今天講吧。要是今天沒個結論的話,我會被這些人煩死的。」
凌詠航的這幾句話是用英文講的,故意要讓那些興奮過了頭的人聽懂,果然,一講完就遭到大家的群起抗議:
「我們只是在關心你耶!」
「就是說嘛,好心沒好報!」
七嘴八舌地埋怨完之後,他們卻都有志一同道:「既然詠航都這麼說了,那你們就盡量講個痛快吧,我們不吵你們了。」
甚至還有人自告奮勇——
「今天我們兩個把房間讓出來讓你們談話好了,要談得盡興一點唷!」結果因為話裡的曖昧隱喻太過而被凌詠航狠K一拳。
「不用麻煩了,就在外面講完就算了。」凌詠航有點負氣地說。
「外面?多沒情調!」
「可是我想快速簡短地解決這件事情。」凌詠航一眨眼的工夫就鎮定好自己的心神,轉身變成冷血女。
「我沒意見,你說好就好。」焦承恩心裡當然也知道餐廳外不是一個可以久談的地方,但凌詠航好不容易才答應要跟他談,他怎麼可以又龜毛東龜毛西地把大好機會錯失掉了?「反正等一下要是覺得不好的話,我們可以隨時換地方。」
凌詠航站起身,示意同學讓她走出位子。「你們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可以講完了,然後我們一起回宿舍。」
「你們慢慢講,我們會很有耐心的。」
凌詠航率先走出大門,焦承恩跟了出來。
只聽得身後「轟」的一聲,其他人都擠到窗邊就定位,打算看看他們會談出什麼樣的結果。
一開始,凌詠航還是不改戒心。
「你怎麼來了?」
焦承恩倒是好脾氣地笑笑,對凌詠航的不友善一點也不以為意。
「剛剛不就說了?我是追著你來的。」
「好吧,那……我們就快點把事情講一講吧。」
「你先看看這些東西。」焦承恩把隨身帶著的一小疊紙遞給凌詠航。
凌詠航起先不太敢接,她不懂為什麼要談事情卻要先看什麼文件。「是什麼?」
「一些信。」
凌詠航半信半疑地接過那些信,越看眼睛睜得越大,完全不敢相信裡面的內容,好半晌才出聲:「這信……是真的嗎?不是你自己編出來的吧?」
焦承恩對凌詠航的這個結論真是好氣又好笑。
「這要怎麼編啊?我哪有那種美國時間去編出這麼一堆東西。」
「可是……又沒有證據一定是承佑和媛媛寫的,又不是親筆寫的信,打字人人都會打呀。」
萬萬沒想到凌詠航會懷疑這些信件的真偽,焦承恩之前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本以為凌詠航看到這些信後就會明白他也受了不少委屈和冤枉,然後只要他再講些甜到膩死人的話,凌詠航就會義無反顧地撲向他咧。看看凌詠航出人意表的反應,再重新沙盤推演一次是絕對來不及的了,只好走一步是一步。
「這些都是千真萬確我從承佑的電子郵件信箱裡印下來的,而且你仔細看看就知道,信裡的文句都是他慣常用的語氣,別人要模仿很難吧?即使我是他的哥哥,也不太可能模仿得來。」
凌詠航其實也不太覺得焦承恩會無聊到編一堆東西來騙她,而且真要編的話,寫個一兩封就夠了,寫這麼多簡直像個白癡;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嘴上硬是逞強不認輸:「可是你們是雙胞胎。」
「可是我們有多不一樣你也是知道的!」焦承恩有點激動了。
「好啦,我相信你啦。」凌詠航的態度有點軟化了,但卻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啊!你怎麼偷看別人的信?」
突如其來的問話又是出乎焦承恩的意料之外。他以為任何人看到這些信就會像他一般的義憤填膺而忘了這些信的來路不太正當。「有一次我跟承佑借電腦,不小心看到的。」
「不小心?少來!信箱當然是要你去點選才會打開,你打算騙別人沒用過電腦啊?」
「你先不要氣這件事嘛。」
「你不要企圖用別的事把自己的錯掩蓋過去!總之你偷看別人私人的東西就是不對。承佑知道嗎?」
焦承恩點點頭。「我跟他講過了。」
「他沒有很生氣啊?要是我的話,一定氣死了。」凌詠航語帶恐嚇地說。
「一開始當然很生氣……不過到最後就變成我在罵他了。」
「你為什麼要罵他?」
「就……因為你看到的這件事嘛。」焦承恩小心謹慎的說著,深怕一個不小心又讓凌詠航不高興了。「他和媛媛把我害到這麼慘。」
「你哪有很慘!」凌詠航白了他一眼。「齊人之福哪!這可是全世界的男人整天都在夢想著的。」「你不要這麼凶嘛!」焦承恩伸手去拉凌詠航,卻被她一掌揮開了,他只好識趣地把雙手乖乖貼在大腿兩側立正站好。「我一點都不覺得是福氣,你也知道我一直很想把這件事解決的。」
「才怪!」凌詠航不想面對他,逕自轉到另一邊,卻沒想到正好面對同學看戲看到入迷的神情,又氣得再轉向另一面。
「我是真的不太清楚你現在還有什麼好氣的,事情不已經解決了?」焦承恩故意落寞地歎一口氣:「唉!虧我這麼興奮地繞了大半個地球來找你,結果得到的是一張冷臉……」
「你還沒說接下來的事啊,總不會你把承佑罵一罵,他向你抱頭痛哭懺悔罪過,然後就快樂大結局了吧?媛媛呢?你該不會以為時間到了她就會自動蒸發掉吧?」同樣身為女人,凌詠航一直覺得自己該多為對方想想——即使她是所謂的「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