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家嗎?」驕傲的挺直背脊,她努力的不使眼眶發紅,不讓自己在他面前流淚。
是尊嚴吧,她僅想維持自己那點小小的自尊心,要自己千萬別被他的作態給迷昏了心眼,她要自己拚命的去回想新婚之夜,他對她說的那些話。
「那是當然的,」誤以為她的態度已有些軟化,於是他急切的說道,「我們都已經完婚了,那裡當然也是你的家。」
「喔,是嗎?」突然的旋過身,淚光讓她晶亮的眼眸更為閃亮。「敢情左大律師的善心大發,你不是認為自己娶了一個骯髒的妻子進門而感到很污穢嗎?怎麼,何時你改行當起慈善家來了?」
「瑩瑩,別這麼殘忍。」他求她,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懇求的眼神。
「殘忍?」溫昱瑩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的淒厲讓人聽了有點心顫。「你真的不知什麼叫殘忍嗎?」
「……」一向給人犀利的左光平居然一時間無法順利接下她的話。
「沒話說?OK,讓我告訴你好了,」她揚起堅強的小臉,定定的望人他的眼。「我十歲時就慘遭綁票,而我的父親卻以丟臉、沒面子為理由而不報警,還告訴我,因為我可能遭到侮辱,所以不讓醫生替我檢查,而他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因為他不能丟面子!這就是我過的生活。」
「對不起,我以前不曉得……」雖然這些事他已經從鄭韻如那兒聽說了,但再次從她口述聽來,他益加替她感到不平。
「收起你的同情心,因為我不需要,」撇撇嘴,她嘲諷的說,「我需要的是你放過我,讓我好好的過我的生活。」
「我先送你回去換件衣服,其餘的,再說好嗎?」現在他是說什麼都不會輕易放手讓她走的,錯事只能錯一回,再來一次就叫遺憾。
他輕放手到她的肩頭上,堅定的意志從手心傳達到她身上。
溫昱瑩覺得累了,爭執了這麼久都沒個結論,再加上身上的髒污頗令人不舒服,所以也不反對的讓他扶著自己慢慢走回旅館。
可是這只是表相的順服,她會再次離開他身邊的,而且是今晚就會離開!這一次,她會走得更徹底。
左光平見到她異常的溫馴時,是真的有那麼半刻的歡欣,但他隨即想到他所認識的她並非是個順從的女孩,若他沒料錯的話,今天晚上他或許要一夜無眠,守住她的房門口,以免憾事再次發生。
或許這樣的諜對諜是件累人的事,但如果能夠因此挽回芳心,那麼再苦他都願意承受。
誰教他當初不懂珍惜,這也算是老天爺對他的一種懲罰。
夜裡,溫昱瑩連忙把散落一地的東西全一古腦兒的塞進手提包裡,根本就不管可不可以順利的將手提包的拉鏈拉上,反正在她僅有的意識裡,她知道想離開就得愈快愈好,遲了或許就走不了了。
誰知當她把門打開時,左光平正巧抬起頭,往她這兒望來,眸中的譴責,不言而喻;更令人訝異的是,他是準備好要逮住她離開的舉動,因為他所坐的地方恰好是她房門對面的地板上。
「如果我真的那麼難相處,你也沒有必要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半夜三更的溜走。」他揶揄的聲音輕輕響起,但他的神情卻是嚴肅的。
他才在幾秒鐘之前看過手錶,現在都已經陵晨兩點多,他以為她不會冒險在夜半時分離開的,沒想到,他還是錯了。
「你……」她很想說,地板很冷很硬,你沒有必要為了抓我而受苦。但她卻讓話梗在喉嚨,不敢說出過分關心的言辭。
左光平拍拍牛仔褲上的灰塵,狀似輕鬆的從她呆滯的狀態下取走她手上的袋子。
「乖,進去睡吧,有事早上醒來再說。」他像個體貼的丈夫,溫柔的將她推進敞開的房門,然後自己也跟了進去。
「我……」她突如其來的內疚,使得白天的伶牙俐齒在此時全消失找不回來。
他一定從他們一道用完晚餐送她回房後,便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沒有回他自己的房間,因為她可以從他的那身衣服中發現到。
在她無法說話的同時,左光平卻彎腰從他替她拿回房間的手提袋中翻出一件大T恤,他滿意的將足以遮住整個人的寬大衣服遞給她。
「換上舒服點的衣服再睡。」他繼續體貼的說道,末了還輕推她一把,讓她不自主的往浴室移去。
她迷惑的眼對上清澈的黑眸,左光平的眼裡只有鼓勵,並沒有摻雜其他因子在裡頭。
近乎於被動,溫昱瑩倒也乖乖的走到浴室換上那件印有卡通圖案的T恤,然後又帶著不安的神情走回房間,不料她卻看見他已經和衣躺在房裡那座小沙發上,長手長腳的他顯然很不習慣,很不舒服的移動身子,試圖想找一個舒服點的姿勢好歇息。
她的眼淚在那一剎那奪眶而出,她迷惘,更是不解為何現在的他會如此謙卑?一點都不像那天惡言相向的他。
愧疚真的會使一個人完全改變嗎?這個疑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一個又一個的問號折騰著她欲爆炸的腦袋。
溫昱瑩當下衝動的跑到沙發邊,然後使勁的搖晃他。
「你走吧,我不要見到你在這兒!」她嘴裡亂七八糟的喊著,心頭更忍不住的想,要是她和他的結合不是掛鉤上這種利益,是否他們也有機會成為神仙美眷?
「乖,你去睡,有事明天起床後再研究。」幾乎相同的話,左光平替她抹去眼角落下的淚。
他翻身坐正,直視她帶淚的眼。
「我不要見到你在這裡……」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我不會逃走,只要你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
「你放心,我的獸性只會大發一次,而那一次已經讓我懊悔許久,所以今天我是不會,更不可能對你施暴的。」左光平以為她不想他在這裡是為了那夜的惡行,於是乎他連忙的保證。
「不……」猛力的搖頭,溫昱瑩封閉自己的情感太久,不知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不,不是的,我不讓你待在這裡是因為……」
「我不會再度眼睜睜的讓你離開,一次就夠我受了,再來一回的話,我恐怕得上醫院治療我的心臟病。」左光平在輕鬆的話語中隱約的透露出他的心事,他希望她能夠瞭解他的後悔與苦心。
「你回去房間睡,我不會逃走的。」她還是說了,溫昱瑩做出承諾就只為了讓他不要再折騰自己。
「我不能冒險。」簡單的五個字,他適時的表達出恐懼。
「不會的,」她頭一回心疼他眼中的疲憊,還有他整個人緊繃的線條。她知道,今晚的他一定累壞了。「我保證我不會離開的。」
是啊,就算她還未為他的行徑感動萬分,但她也無法對他繼續漠視。
「我睡這裡就好了,倒是你該休息才行。」他在近距離下明顯的察覺她眼皮下的青絲,眼球也出現紅絲線的血絲。
「床……讓給你,沙發,我用。」知道高大的他若是睡在這座小沙發上,明天一早起來鐵定會全身酸疼,再加上她清楚他的脾氣,他是說得到做得到的人,現下想趕他離開她的房間既然是不可能的事,那麼惟有雙方都退讓一步,或許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瑩瑩。」莫可奈何的低吼著,左光平實在很想敲敲她的呆腦袋。
她只消用指甲縫想就知道他哪裡會讓她受委屈的睡在這種硬死人不償命的小沙發上?他寧可委屈自己,就是不願再見到她有任何不舒服。
溫昱瑩偷偷的在心底歎氣,眼睛往那張看起來足以容納三個左光平的大床望去,一個讓她明天早上起床便會立即後悔的念頭油然而生。
「好吧,你跟我……到床上睡覺,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就如你說的,早上起床後咱們再研究該怎麼辦。」她僵硬的站直身,用極不自然的音調說道。
「我怕一早醒來有人會後悔。」一抹竊喜偷偷浮上他的眼底,但他還是十分君子的警告道。
「呃……我不會後悔。」像是急於保證般,她口氣很急的接著說,「還有,麻煩你也換掉那身衣服,穿著牛仔褲睡覺會不舒服吧?」
「謝謝你的關心,」這會左光平的笑意誇張的加大並不再是竊笑,「老婆。」
他的那聲老婆讓溫昱瑩怔了怔,但她並未接腔。
她給他的答案是迅速的爬上那張床,然後拉起棉被,從頭到腳緊緊的包裹住自己。
他好氣又好笑的眼著床上的那團棉破團,知道她又在做無言的抗議,可他也不以為意,因為他把她的讓步當作是好的開始。
吹個口哨,他信任她是不會乘機溜走——至少在天亮前,所以他倒也是很輕鬆愜意的折回自己的房間梳洗準備「上床」睡覺前的準備動作。
而溫昱瑩躲進悶不透風的棉被窩裡則是羞紅了臉,她因他那聲「老婆」而覺得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