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中王子吻醒公主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那畢竟是童話,不是她和雷之遠之間殘忍的現實。
張庭江推開雷之遠壓在自己身上早已灼熱的軀體,她拿了衣服無言地走進浴室並將門反鎖。
「庭江,你怎麼了?」一頭霧水的雷之遠因遲疑的瞬間錯失了阻止她的時機,他只能隔著一扇門發出疑問。
但他聽不到她的回答,只聽到浴室內不斷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他只好提高分貝再次叫她:「庭江,我們剛剛不是很好嗎?你到底哪裡不對勁了?你說說話啊!」
張庭江用力旋轉水龍頭,將水量調至最大,瀑布般傾瀉而下的水流完全蓋住了雷之遠的聲音,那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不要再聽到他的聲音了,那熟悉、傭懶、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會融化她最後一絲的骨氣,她怕自己無法再繼續維持遊戲人間的模樣來捍衛她的尊嚴。
她站在水柱下,沖了一遍又一遍的冷水,她需要靠這當頭冷水讓自己好好地清醒。
任憑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張庭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沖了多久的水。水聲這麼大,她也聽不見浴室外面的動靜,她打心底祈禱雷之遠已經按捺不住,收拾東西生氣地走了。
關掉水龍頭,張庭江側耳傾聽,似乎為了順應她的期望,浴室外果然一片寂靜,無人聲。
應該鬆口氣的張庭江卻感到有些難解的失落。
穿上衣服定出浴室,她卻突然被一隻手用力抓住,那是雷之遠溫熱強勁的手掌、
「放開我。」她掙扎著。
「我不放,除非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差錯,是因為我不小心得罪你了嗎?」已穿戴整齊的雷之遠雙臂緊緊地鉗住張庭江,不讓她有絲毫逃跑的機會。
媚著一張笑臉引誘他的是她,冷著一張臉推開他的也是她,他受夠了這個女人的反覆無常。
「你沒有得罪我,只是該做的事都做完了,我想要回台灣而已。」張庭江放棄白費力氣的掙扎,任憑他處置。
「什麼叫該做的事都做完了?這包括和我上床嗎?」
雷之遠的眼神和聲音一樣陰沉。
「沒想到張經理這次來舊金山除了參觀MBM總公司、羅德歐街和慶祝酒會外,竟然也把我排進了你的觀光行程中,我應該對你的賞臉感到榮幸嗎?」雷之遠怒氣已然成形,一觸即發。「看來我昨晚的表現應該沒有達到平時的水準,否則依照其他女人的反應,你也應該會樂不思蜀、流連忘返才對。」
張庭江閉上雙眼,不讓淚水決堤。明知雷之遠風流不斷,但聽到他毫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面炫耀,她還是不免心痛。
「沒想到你那麼熱門,看來我昨天不知道佔用了哪個女人和你的歡樂時光,對不起。」張庭江掩飾心情,裝作毫不在意。
「不用抱歉,我是自願的。你那麼拚命地工作,身為老闆的我慰勞慰勞你也是應該的。」
雷之遠是豁出去了,他說的話一個字比一個字殘忍,他要將張庭江給他的傷害加計利息一併還給她。
「沒想到堂堂嘉得的大老闆竟然走火入魔,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公關』,這樣作賤自己你不覺得可悲嗎?」張庭江無法接受雷之遠竟然說出如此不堪、下流的話。
「你隨便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就不算作賤自己?」雷之遠不放過任何可以刺傷張庭江的機會。
「你……」張庭江氣得渾身發顫卻又無力反擊,她打開門做了一個送客的動作。「你請回吧,我的生命很寶貴,不是用來浪費在陪你們這種大老闆要嘴皮子、尋開心上。」
雷之遠的眼底瞬間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他冷笑一聲,轉身大步離去,不再回頭。
張庭江無力地癱在床上,全身的意識與知覺也隨著雷之遠的腳步一步步地離她遠去。
雷之遠到底是個多麼殘忍的男人?
為什麼她要愛上這樣一個男人?
第七章
剛從南部出差回來的張庭江,一走進公司就感受到四周有著莫名的喜悅氣氛。
她發現,除了一向懶散的王媽今天特別賣力地刷洗玻璃外,平常已經夠花枝招展的女同事們,今天更是只能用「金碧輝煌」來形容,一個個像是剛搶了珠寶店似地,鑽石銀飾掛滿身。
張庭江狐疑地觀察這些女人異常興奮的情況,她決定找個正常的人來問問看。
「安琪,公司這幾天有什麼事嗎?為什麼外面那群女人看起來都怪怪的?」嬌小的於安琪一走進張庭江的專屬辦公室,張庭江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於安琪雖然不像其他女同事裝扮得那般爭奇鬥艷,但俏麗的臉上一樣有掩不住的雀躍。
「你還不知道啊?不過這也難怪了,因為你這幾天都在高雄出差嘛!」
「到底是什麼事?你就快點說吧!」張庭江看到連一向穩重的於安琪都表現得那麼毛躁,心裡的好奇更深了。
「那就是偉大英明的老闆終於回來了。」於安琪雙手交握胸前,興奮地宣佈。
張庭江臉色倏地刷白。「雷之遠回來了?」
「是啊!」於安琪一向崇拜雷之遠,這次能夠重新在雷之遠身邊做事,她有說不出的高興。
張庭江感到一陣暈眩,原本站著的她必須扶住桌邊來支撐住自己。
「他什麼時候會到辦公室?」
「席總一大早就去機場接機,現在也差不多在回來的路上了。」於安琪看著手錶推算時間。「我不能多說了,大夥兒訂了花要送給老闆,但花店到現在還沒送花來,我得打電話去催催。」於安琪說完便匆匆地離去。
張庭江讓自己回到椅子上坐下,她端起桌上的咖啡猛暍了幾口,又拿起公文翻了幾頁,最後她乾脆抽了幾張面紙在原本就一塵不染的桌面上拚命地來回擦著。
砰的一聲,辦公室外面傳來了拉炮的聲音,跟著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
張庭江知道是雷之遠回來了。
忽然,於安琪如風一般地跑進辦公室來。「庭江,你還待在這做什麼?趕快出來呀!」
張庭江眼見避不過,只好勉強地跟著於安琪步出辦公室。而所有的同事早就擠滿了走道,爭先恐後地搶著和雷之遠握手,陣仗之大,彷彿是在歡迎某個國際巨星;而跟在一旁的席克文儼若就把自己當成了貼身保鏢,頂著厚厚一層的鮪魚肚奮力地替雷之遠開道。
終於,雷之遠越過人海走到了張庭江的面前,他看著她的雙眼閃爍著某種不尋常的光芒,讓她猜不透也摸不著。
雖然四目相接地剎那,依舊讓張庭江的心禁不住地狂跳,但她很快地就回復鎮定,近三年的公關生涯早就把她訓練得可以聲色不動。「老闆,歡迎你回來。」
「雖然聽起來言不由衷,但也算很給面子了。」雷之遠揶揄地說道。幸好四周亂轟轟的,除了張庭江,別人應該聽不到。
「既然是獻花,當然要由我們嘉得之花做代表,這樣就美上加美囉!」
席克文從別人的手中接過花束硬塞在張庭江的懷裡,四周的男同事跟著起哄,但女同事可就顯得十分不是滋味了,每個人都巴不得能取代張庭江親自獻花給雷之遠……
「老闆,我代表所有的同事獻花給你,希望你會喜歡。歡迎你回來繼續領導大家。」張庭江刻意落落大方地帶著美麗的微笑將花束獻給了雷之遠。
頓時掌聲四起。
「如果獻的是你這朵嘉得之花我會更喜歡。」雷之遠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挑逗地道。
張庭江驀然臉紅,無言以對。
「為了熱烈歡迎老闆回國,我在飯店訂了酒席,今天晚上大家不醉不歸喔!」
席克文的宣佈引起大家的歡呼,張庭江趁勢轉回自己的辦公室,避開鬧烘烘的人群和雷之遠那雙熱烈凝視自己的眼睛。
她有種預感,自己的生活很難再風平浪靜了。
繡芙蓉2003年8月26日整理製作
一切事情都亂了序、變了樣。
辦公室變得不再適合辦公,因為雷之遠破壞了張庭江在辦公室時慣有的專注與寧靜的思緒。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雷之遠突然變得無所不在。主持和下屬的會議時,常常張庭江一個回眸便看到側立在門口的雷之遠;她到茶水間煮咖啡,也不時碰到「心血來潮」的他親自前來泡杯雨花茶;甚至連她躲回自己的辦公室,他總有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紆尊降貴」地跑來問東問西……
雖然雷之遠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但卻從不多說任何有關公事以外的事,一派正經的模樣讓張庭江禁不住要懷疑自己的記憶!在她獻花時雷之遠真的說過那番輕薄的話嗎?
但常常就在她開始確定他應該沒有說過那些露骨的話,一切都是自己聽錯時,他又忽然會以充滿挑逗意味的目光看她,讓她又開始不確定她的「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