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那個男人,剛開始是為了他的優渥經濟,但漸漸,她卻發現自己愈陷愈深。
早在和他一起之前,他就已經言明自己已經有了對象,未來和他結婚的絕不是她;但為了賭一口氣,為了證明她的魅力,她仍是孤注一擲……
人不信邪死得比較快,但她卻偏偏徹底不信邪。夜路走多遲早一天碰上鬼,可她卻寧願走慣走的夜路,即使已經與鬼同行。
若真要歸咎誰,那就歸咎於她的反傳統,她的反骨吧!
「你愛他,對不對?」
直到尚美男一矢中的;話筒對方的人才被迫面對她一直無法肯定的事實。只是她卻歎,歎瞭解她的竟不是她孩子的父親,現在她愛著的那個男人。
這是命運故意的捉弄嗎?還是對她不信邪的懲罰?
心頭悸動,卻拉不下面子,她佯裝不在意:「我愛他呵?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說,可見那幾年的相處,你對我的瞭解仍然不夠,難怪……」
「難怪你會每每傷了自己。」她低語,像在歎氣。
「什麼?」
「你和我一樣,並不瞭解自己,所以才會將自己傷得遍體鱗傷。」耳邊傳來雨滴打在窗框上的聲音,他抬頭看向外面。
窗外有著孤獨的路燈一盞,昏黃的光線下,是寒夜裡錯落而下的雨絲。
「還記得一次無聊的聖誕夜,我們做過的一件無聊事。」他提。
她嘴邊哼笑,沒回應。
他繼續說:「那一次我們做了雜誌裡的一個性向測驗,題目是:『你(妳)的她(他),是屬於如何愛人的人?』你……還記得我們兩個分別測出來的答案嗎?」
其實答案早在嘴邊,但卻經過了好幾秒的沉默,她才飄渺地說出來:「我們兩個答案是一樣的,書上說,你(妳)的她(他)是個能為愛犧牲一切,甚至自己生命的人。看完、我們還異口同聲笑說,這是什麼狗屁答案,一點都不准!生命是無價的耶!為了你(妳)而犧牲?!」
聽完,尚美男輕笑:「你沒忘記嘛!」
「因為答案實在呆,所以記得特別牢。」她椰榆。「不過這麼無聊的事,你還提它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想說,這個答案並不是全錯,錯只錯在當時我們愛著的,並非就是那個能讓彼此付出生命的那個人。」
答案沒錯,錯只錯在他們當時愛的,並非就是那個能讓彼此付出生命的那個人。
當時的不是,那麼現在的呢?她會肯為那個男人丟了性命嗎?她真的已經愛到不可退的地步了嗎?
尚美男的話,簡潔卻寓意深遠地傳進她的耳裡,今原本讓雨淋得發抖的她,更覺冬意沁人。
路燈下,她抬眼眺向頭頂那在上樓高的窗口,想像裡頭的人是不是也像她現在一樣,感觸良多。
想著想著,不覺刮來一陣冷風,她鼻子一受寒,打了個噴嚏。意外發現電話對頭的她打了個噴嚏,尚美男狐疑地問:「怎麼了?」
「沒……」
「小心身體,這波寒流很強,又下雨,很容易感冒。」他曉得目前的她肯定想保住孩子,有身孕的女人抵抗力總會差一點。
又抬眼,他發現屋子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連……電話裡都傳來沙沙的雨聲。
發現雨愈下愈大,屋外的人也想先躲進騎樓再說。
「你等我一下。」她看了下四周,眼前也只有公寓大門前那個小屋簷下能躲人,她快速往那裡移動腳步,但雨卻模糊她的視線,讓她沒注意到柏油路上有個坑洞,她一腳踩了進去。
「哎呦!「絆了一下,她哀嚎一聲。
「喂!你怎麼了?」尚美男問,但對頭只傳來呼痛的細聲,於是他懷疑:「你現在在哪裡?」
她的腳似乎扭了,想爬起來,腳踝處卻傳來疼痛,一時之間,身體的不適加上心理上的空虛,她哽咽起來。
這個時候,她好想有個肩膀可以靠,固然她明白尚美男的肩膀已經不屬於她。
「你現在在哪裡?」說不上擔心,他總覺得她就在附近。
「我沒事,剛剛東西掉下來砸在我腳上,很痛!」現在的她,是狼狽的,她不想讓他瞧見。一向,她在他眼中是個像女神般完美的女人,她左手拿的是從容,右手捧的是自信嗎!
靜了幾秒鐘,話筒中他的聲音再度傳來。「你站在那裡別動,我下去。」
「你?」抬頭看,三樓窗邊閃過一道人影,而電話也在這時候被掛斷了。
不一會兒,他出現在公寓門口,盯著雨中的她,他並未開口,但最後仍因考慮雨有逐漸下大的可能,只好將身上全濕的她,暫時先帶進自己的屋子。
「這是我離開後,第一次再回這間屋子,它……似乎更有你的味道了。」進了屋內,一在椅子上坐下,她說了。
這話聽似話中有話,那意思,就好像在埋怨他,為什麼要將她的影子清除得如此乾淨。
「我一個人住,當然只有我一個人的味道。」回答得很冷淡,與手中斟給她的熱茶明顯成了對比。
「不歡迎我?」美眸裡沒有大情緒,但明顯在刺探。
「如果不歡迎,就不會要你進來了。」沒安全感的她素來如此,現在連他也成了她必須刺探的一個,在他和她生疏一段時間之後。
「是啊!如果不讓我進來,我現在應該還在淋雨……」她苦澀地笑。
眼前,她是讓他「營救」進來了,只是這男人已不再屬於她,她看著那雙比以前更湛然的眼睛,它們也曾為她而激情過,但卻已不再……
說罷,兩人就這麼一站一坐,沉默了良久,彷彿已無話可說。
呵!原來,除了電話裡的制式應答,他們兩人的關係竟然已經走到這麼貧乏的地步,連一個共通的話題,都找不到。
在他情緒不明的注視下,她不自在地想改變姿勢。
「嘶!」只是捱不住痛,她倒吸一口氣。
寒冷的雨夜,她腳上的傷是加倍地刺骨,而那一抽一抽的疼痛,優彷彿正嘲笑著她的貪心不足一般。
「你的腳扭傷了,明天記得找醫生看看,我這裡有乾衣服,你換下來後不必還給我了。」意思是默許她穿過就丟。
說完,他真去找來一套衣褲,和一條乾毛巾。
「我……」接過留有他味道的衣物,她居然有撲進他懷裡的妄想,但一道覺悟劈腦,她立即忍了回去。
「換好衣服,我載你回去。」
將她暫時的矛盾看在眼裡,他曉得她的確愛另一個男人很深,所以,他的懷抱才會變成純粹的吸引。
沒再多留一分鐘的理由,換完衣服,她在他的扶持下,跛著腳走出了門口。而反應地,她瞥著往上層的樓梯,問:
「你……對樓上的女孩有意思嗎?」從外面,看得見整棟公寓的樓梯間,那落地氣窗,剛才曾閃過了一個女人的身影,瘦瘦的,頭髮中長……
而就在那一刻,讓她禁不住懷疑,是不是男人喜歡的都是這種類型的女人,而不是像她這麼有『女人味」的?
這是一般人的觀念錯誤,或是她的想法過於死板?還是白開水根本就比加了滋味的花茶來的「回甘」?
呵!真矛盾。
拿了車鑰匙,他也跟著出了門,發現窗外雨已經轉小,想著她的問題,他的嘴邊出現一絲淺淺的笑。
「不止有意思,是很喜歡,以後……說不定會愛上。」
第五章
接下來的幾個禮拜,天氣還是一樣地冷,台灣經常性的暖冬現象,這一陣子竟意外地不復見。
而坐在辦公桌前,郝俊女外表看來雖然也是僥倖於室內溫暖,但望著桌上一個個的檔案夾,手邊是一疊要整理寄給客人的行程資料,她腦子理想著的卻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她跟尚美男借藥的那一晚。
在回到四樓之前,她在窗邊,似乎看到了什麼……
在那個寒冷的冬夜,靜謐的小巷內,一名女子仁立在雨中,她迎向從屋內走出來的男子懷抱,而男子也不吝於給予紮實的攙扶。
兩人未曾交談,只有若有似無的眼神交換,男子便將女子帶進了自己的住所,接下來……
接下來?哈!接下來關她什麼事!
按理來說,那名女子是誰,和頹廢男是什麼關係,跟她是一點緊要都沒有;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去猜測。
只是,她這個「忍不住」既不是出自八卦,也不是無聊,更不是雞婆,那麼她這樣注意這件事,是因為……
是因為她對尚美男這個男人有其它看法嗎?
曾幾何時,她對這個外表不討她好,態度有時很惡劣的男人,竟有了那麼一點好感,她居然不知道?
也許是他默默付出關心的個性打動她吧!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現在不就沒人和她同病相憐了?唉;小小的嫉妒摻雜一點失落,她無奈笑笑。
將一疊疊資料個別歸進寫好客戶姓名地址的信封,郝俊女準備拿到收發處,但她才一站立,桌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這個時間,同組的sales不是出門收件,就是還在外面和同業哈啦,放眼望去,留著的人就只剩她一個耳朵是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