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好不容易抓到兩隻野兔回來時,迎接他的竟是滿室漆黑。他滿心奇怪地從懷中掏出火折,點亮燈火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死灰著面容、呆坐在牆角的她。
「襲月?」他急忙奔向她。她的臉色為什麼這樣難看?「你哭了?」他驚訝地發現。
她失神地望著他寫滿焦急的俊容,像是過了好久好久,她才恢復了反應的能力。
「……珣陽?」她虛弱而不確定地喚著他的名字。
他們不是說好了,從此之後,天涯海角永遠相隨。既然他們都決心相守,還有什麼是值得哭泣的呢?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報仇?你是不是捨不得就這樣離開?你說過你愛我的,但報仇比我還重要嗎?我……」他愈想愈心急,口氣不禁也沖了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她又哭了,虛弱不堪地搖著頭。
他不會瞭解,如果他們之間的障礙只有仇恨,那該是多麼容易解決!可事實並非如此,是他們根本不可能,此生此世都再也不可能了呀!
「如果不是,那你又為什麼哭?」他氣急敗壞,受不了她有一丁點想要離開他的念頭。「你是不是不想走了?你說啊!」
她不是不想走,是她再也走不了。當所有事實都血淋淋地攤在她面前時,她還能再自欺欺人地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她沒有回答,但那奔流的淒愴淚意卻成了他最好的答案。他心頭一涼,驀然湧上的一口氣頓時沖昏了他的腦袋。
他突然粗暴而狂烈地吻上了她。
「不行!」她陡然一驚,反射性地想閃。
「我不准!」他強硬地拉住她,不讓她躲。「我不准,我不准!襲月,你是我的人,我不准你想要逃開我!」
他鐵下了心,無論如何也不讓她打退堂鼓。他發狠地抱她,狠狠地吻她。霸道的舌強硬地探進她口內,粗蠻地攪弄,便是要向她宣示,他們早已是一體的,他絕不讓她在此時退縮!
他為了她可以放棄一切,但是她呢?
一開始便是他一頭熱,但難道至今她還要給他個致命的打擊,說從頭到尾就只是他一相情願?不,他絕對不允許!
他不容拒絕地壓倒她,脫去她的衣服。他的動作又猛又急,不經意傳來的衣裳撕裂的聲音,聽得她膽戰心驚。
「不要!不可以!」她像是發了昏似地極力掙扎。
不可以再發生,他們已不是這樣的關係,不可以讓罪更深一層啊!
「我才不管你!」她的抗拒讓他雙眼一熱,他憤怒地壓住她的雙手,狠狠地盯住身下的她。「我除了你,什麼都沒有了。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告訴我,你到底愛不愛我?」
她整個人都震住了。她瞪大眼,怔怔望著他如赤子般的熾熱眼神,感到他熾燙的淚珠一滴滴落在她的面頰上。她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忍耐,淚水決堤而出。
她驀然痛哭失聲,激動地又踢又打。她不停地大叫、尖叫,像是想吼盡心中所有的不願和不甘。
「為什麼?為什麼?啊~~~~啊~~~~」
她瘋狂地擺脫他的箝制,朝那幽冥中擺弄著他們的不知名力量揮出憤恨的一拳又一拳。
他震愕地被她撇在身後,整個人不由得陷入驚嚇。
然而她又突然轉身衝向了他,用力地撲倒他,縱橫的淚水濕透了彼此耳畔的髮絲。
「我怎會不愛你?我怎可能不愛你?」她在他耳邊大吼。
「襲月……」她飽含痛苦的哭吼消弭了他的疑慮,但他反手回抱她,卻不禁陷入更深的迷惑。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
她不停地痛苦哭號,而他滿腔的疑惑,也不知該從何問起,只能就這麼抱著她,僵硬地拍著她的背脊。
襲月在他懷中,他每一下的哄慰都像刀一般更刺進她的心。她愈哭愈厲害,聲聲剜心裂肺。
為什麼讓她遇見他?若上天當真注定他們的相遇,又為什麼要那樣狠心地規定她不能愛他?
他說,他是陽,她是月,他們是天注定的情緣。她當時相信了他,可時至今日才發現事實正好相反。
他是陽,而她是月,正是連天道都規定了他們不能共存於同一個時空。
痛苦漲滿了她的神魂,讓她無法感覺時光的流逝。但當苟延殘喘的燭光亦燃盡最後一點火星,黑暗瞬間淹沒了世界的時候,體力耗竭的他們再也抵擋不住疲累與睡神的侵襲,不由得昏昏睡去。
但在陷入昏沉的前一刻,她也終於得出了結論~~~~
他們的愛情,自始至終就是一場錯誤。而現在,當已經發現事實的現在……
也該讓這個錯誤正式地告終了。
第二天醒來,發現她竟不在他的身邊,一股強烈的恐懼突然攫住了他,他立刻像瘋了一般衝向屋外四處尋找。
她去哪裡了?不,她不能離開他,他絕不讓她離開他呀!
他運起輕功,滿山遍野地狂亂奔走。但沒有,他哪裡都找不到她!
「襲月!」他滿懷惴慄地運起真氣大吼,滿山枝葉都被他震動,受驚的雀鳥紛紛振翅飛向天際。
而當他遞尋不著,宛如行屍走肉地踉蹌回到小屋時,沒想到她竟站在小屋前,等著他的歸來。
他眼睛一亮,立刻衝向前,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襲月,你到哪裡去了?我還以為你走了,離開我了!」他激動地擁她入懷,彷彿想確認似的頻頻吮吻著她。
她閉著眼睛接受他的吻,卻在他好不容易安心地停下後,才淡淡地開口,「我不會走的。」
「真的?」
像是為了平撫他的不安心,她漾開了一抹晶瑩絕倫的美麗笑顏。
「真的。」她眨眨眼,不讓淚水模糊了他的影像。她深深地凝望他,眼神癡纏得彷彿要留下銘刻五內的深刻回憶。
若此生當真無法結合,就讓她帶著有他的記憶,到來世再相尋吧!
尾聲
他拉著她的手,一刻也不停留地便要去找渡船口。但她搖搖頭,就是站在原地。
他正想問,一陣喧嘩猛然蓋過了他的聲音。
「珣陽殿下!找到珣陽殿下了!」
狂喜的聲浪掀起軒然大波,珣陽轉頭望見那一大票疾速向他們包圍而來的官兵,他不由得震愕地回望她,沒想到竟然更震驚地發現她彷彿毫無意外的神情。
是她!
襲月不理會他眼中的詢問,更不會向他解釋她今日一早的失蹤便是在官府的門口釘了一張紙條,上面寫明他們的下落。
官兵們瞬間團團包圍住他們,這下,是再沒有逃走的餘地了。
「襲月,你~~~~」珣陽氣急敗壞,不知她為何要這麼做。
但她只是輕淺地浮上了一絲晶瑩剔透的笑意,神色迷濛地對他說:「你為了愛我,放棄一切;我也為了愛你,甘願放棄我的全部。」
他不明白她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可她卻像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多說一句。
官府派了車隊火速將他們送回臨安,當他們進了宮門的同時,他望見皇帝和賢妃迅速地向他們奔來。
珣陽的心頓時跳得比擂鼓聲還急還快,他情不自禁地望向身邊的襲月,生怕她有不利於父皇的舉動。
但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她竟是一古腦地跳下車,動作快得他連挽回都慢了一步。
她奔向心焦若焚的兩人跟前,二話不說就跪下磕了數不清個響頭。
「你這是做什麼?」賢妃的心疼得都揪了,連忙伸手扶她。「快起來,快呀!」
「累得父皇和母妃多日憂煩,是臣媳的罪過。」她卻堅持跪著不肯起身。「臣媳向二聖謝罪,臣媳萬死不辭!」
她不顧賢妃的阻撓,將雪白的額頭磕往石板地,用力得都迸出血跡。
珣陽的心也要被她磕出血來了,他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眼底一熱,沒想到她竟是為了愛他,願放棄父母的大仇。
他感動地也跟著跳下車,跪在她身邊朝二老磕頭謝罪。
「讓二聖操心憂煩,兒臣難辭其咎!」
「別再說這些了。」見到愛兒的那一刻,皇帝滿腔的憂心全都化為烏有,他欣喜逾恆地拉起愛兒,不停反覆地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是啊!」蘇賢妃心疼地搶著說道,「你們在外受苦這麼多天,既然回來了,就趕緊回宮去休息吧!」
「賢妃說得沒錯,你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我們改天再說。」皇帝也點頭附和。他心中還有疑惑,但就算要問清楚,也不是現在。
陽兒受苦憔悴的面容讓他心疼,他現在只想他趕緊回宮梳洗梳洗,等他養足了精神後,他便再也不遲疑了。
他已準備好了繼位大典,只待陽兒休養足夠,他便要立即傳位給他。
父母的寬容讓他更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感動不已地想接受他們的好意,但當他挽著襲月要往珣陽宮方向走時,襲月的雙腳卻像生了根似的,一動也不動。
他正奇怪地望向她,她卻忽然用力甩開了他。她高喝一聲,身形便猛地拔高,往正要離開的皇帝背後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