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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愛琤

  他也想替姊姊分擔,哪怕是一點點都好。爹死後,他是寒家唯一的男人了。但什麼事都讓姊姊一味地一肩擔起,他又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是個男子漢?

  「謝謝你啊,玉軒。」玉瓏又笑了笑,還是一樣朦朦朧朧。「但是,等你再大一點吧。」

  「我不要再等了!」玉軒的性子整個被挑了起來。他不想只當小孩子,他也想像勳大哥一樣,當個能保護姊姊的男子漢!「我要知道,我現在就要知道!」他扯著玉瓏的衣袖,執拗地要求。

  玉瓏被他弄得沒辦法,只好歎了口氣,「好吧,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你到爹房裡去要找什麼?」靜兒和他說姊姊暈倒消息的時候,也沒忘了提起她暈倒前那驚心動魄的景象。是什麼讓姊姊這麼瘋狂,執著地要找到?

  玉軒無意地切入了核心,玉瓏不由得白了臉。

  「沒……沒什麼。」她直覺地隱瞞,但現在的玉軒可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你騙我!明明有什麼!」

  「我……」玉瓏被玉軒明亮清澈的眼光逼得快透不過氣來,不由得鬆口,「我只是……太想爹了,所以想找找他是否留下了隻字片語。」

  她還是隱瞞了部分事實,但這已足以安撫玉軒了。

  「哦,原來如此啊!」玉軒臉上露出一抹放鬆的笑意。「那和我一樣嘛。」

  「什麼?」玉瓏反而一愣,訝異地望向玉軒。

  玉軒沒察覺他姊姊驚異的目光,只是自顧自地說著:「爹死後沒多久,我實在是太寂寞了,所以就跑到爹房裡翻他的遺物。」

  「那你……找到什麼了?」玉瓏問著,連語音都隱隱發顫。

  「只有一封信。」玉軒不解地撇了撇嘴。「可是那裡面寫些什麼,我是一點都看不懂。」

  「那封信在哪裡?」

  玉瓏的聲音突然尖銳而急迫,玉軒不注意到也不行了。

  他奇怪地望向姊姊,卻為姊姊從未有過的恐怖臉色一驚。「姊姊,你怎麼啦?!」

  「那封信在哪裡!」玉瓏提高了音調,而玉軒被嚇了好大一跳。

  「在……在我房裡。」他結結巴巴地應著,望見姊姊倏地蒼白若雪的臉色,他嚇得大叫:「我……我這就去拿來!」

  不過半刻,輕如無物的一封信函便呈現在她手上了。寒玉軒被嚇得不敢多留,隨便找了個借口便匆匆跑走了。

  玉瓏顫巍巍地展開信函,爹親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她不由得發顫,冷意襲上背脊。而隨著她目光的逐字瀏覽,細瘦的雙手顫抖逐漸加劇,到最後竟連信紙都拿不住。

  「啊──」她慘叫一聲,用力甩開信紙,伏倒在被褥之上。

  陌生女子的話,爹的親筆信函,連他出現的時機、她心生的疑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吻合!她還能不信嗎?是殘酷的現實逼得她不得不信啊!

  「是真的,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瘋狂地哭吼,用力地捶著軟被。

  怎麼會這樣?她愛上了她的殺父仇人……怎麼會這樣?!

  「天哪,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為什麼?!」她痛哭,聲聲摧心裂肺。

  她用盡全力地痛哭,連靜兒進來、嚇得拚命安撫她都渾然不覺。直到過了好久好久,到眼淚快要哭干、力氣已經用盡時,她才不得不緩緩地歇下了哭聲。

  「小姐,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靜兒嚇得六神無主,拚命地拍著玉瓏的背。

  玉瓏沒回答,只是緩緩抬起幾乎虛脫的眼眸,望向床腳被丟落的紙張。她低低地開口,聲音空寂得嚇人。

  「把那封信拿給我。」她虛弱地伸出手。

  「是。」靜兒不敢絲毫耽誤。「小姐還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嗎?」

  玉瓏伏在床上,靜默了好久好久,最後,她才終於下定決心似地開口,死寂的眼眸籠罩著某種不祥的煙霧。

  「告訴勳公子,將軍平日作息的地方還有一處。」

  「天下居?」靜兒一愣。那是將軍未婚時使用的居處,現今早已閒置不用,而大家也都快忘了。

  玉瓏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輕哼了聲,緩緩地閉上了疲累的眼睛。

  第八章

  玉瓏隱身在黑夜之中,遠遠地望見有道黑影閃進了天下居。

  他果然還是來了……玉瓏的眼眸閃了閃,以為早已失去感覺的心竟然再度抽痛了起來。

  她不是早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嗎?那麼她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期待著他不會出現、期待著這一切只是誤會……她是在期待奇跡,可是……她更明瞭只有那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才會被稱作奇跡呀!

  她望著幽暗的天下居中亮起微弱的光芒,而她的心彷彿加速地被推往死亡的深淵。過了好一會兒,她低頭擦去面上肆虐的淚痕,才終於逼得自己邁開腳步,往天下居前進。

  他手中握著微弱的火折,焦急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地搜尋著任何可能藏匿的地方。

  玉瓏望著他忙碌的背影,心已有如槁木死灰。

  「你……在找什麼呢?」她靜謐地開口,深夜裡,她幽然的聲音宛如鬼魅。

  厲勳彷彿被雷殛似地猛然轉身,當她蒼白若雪的面容映進他眼瞳之時,他的心涼了一半。

  「瓏兒……」他震驚地低喃。

  她望著他震驚的臉孔,從懷中抽出一個信封,動作僵硬得彷彿機器人。她面無表情地開口,「你找的是這個嗎?」

  厲勳倒抽一口涼氣,她果然什麼都知道了!他頓時透體冰涼,連週遭的空氣都彷彿降至了零度以下。

  可是這並沒有阻礙他的反射性動作。他縱起飛身,以讓人看不清的迅疾速度飛快地劫過她手中的信封。

  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信,展開信紙。

  沒錯!就是這個!當厲勳確認後,他第一個動作便是用手中火折燃起信紙,黑空中登時揚起點點火星飛灰。

  玉瓏定定地望著他,望著他完成使命後的解脫表情,只有更進一步地意冷心灰。

  「這樣你就滿意了嗎?」當最後一片火星消滅在空中時,她終於開口。

  火折微弱的光線晃著她五官忽暗忽明,幾乎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他不用看也知道,她是什麼樣的神情!

  她恨他!她恨他!她恨他!她恨他!

  他是她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他害得他們寒家落入任人欺陵的可憐境地,他欺騙她的感情只為竊取機密……隨便一項都是足以懷恨終生的大仇,她又怎會不恨他?!

  「我──」他開口,但僵硬的舌頭根本不聽使喚。

  她並沒有苛求他,只是讓她幽靜的聲音繼續在闐黑的空氣裡飄散。

  「告口訴我,信上寫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是。」他垂眸半晌,終究無法說謊。

  「你是專門暗殺的殺手?」

  「我是。」

  「我爹是你殺的?」她的聲音開始不穩。

  「是我殺的。」

  當他的證實逸出口中時,她哀號一聲,終於失控地奔上前去,用盡全力地捶打他。

  「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殺了他!他是那樣好、那樣正直的一個人,你怎麼能殺了他!你怎麼下得了手?!」

  她痛苦萬分地哭號著,而他面色死白地承受她所有的責罵和捶打。

  「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恨就盡量恨吧。」他閉上雙眼,卸去所有的防備,即使她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會做任何抵抗。

  但是他的舉動反而讓她的動作靜止了下來,她抬起模糊的淚眼,望向他痛苦的臉龐。

  「為什麼……為什麼?」她扯著他、搖晃著他,哀求似的哭喊:「你明明不是那樣狠心的一個人,你為什麼要做出那種事?你不是故意的,你是被逼的,對不對?對不對?!」

  她心中對他的愛意和恨意激烈地交戰,她無法抉擇應該傾向哪一方,只有無助地向他求救。

  「不是!」他拳頭一緊,猛然低吼:「我不是被逼的,這一切都是我樂意去做的!」

  「不可能!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她一驚,尖叫著掩住耳朵。

  「你怎麼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憑我在你面前的表現?」他冷笑一聲,抓住她的肩。「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我又何必再裝?我就老實告訴你吧,這一切,全都是騙你的!為了竊取密函,我故意裝出來騙你的!」

  「裝的?」她脆弱的嬌軀狠狠一震。

  「裝的。」他冷酷地再次肯定。

  「你的失憶是裝的?」她空洞地望著他的眼睛。

  「裝的。」

  「你說愛我也是裝的?」她劇烈地顫抖起來。

  「全是裝的。」

  「別說了,別再說了!」她驀地尖叫起來,推開他掩面哀泣。「你好殘忍,你好殘忍……」

  為什麼連最後的一點希望也不給她?他難道不明白,她就是怎麼也不想……不想恨他呀!

  他冷眼望著她劇烈抽動的肩頭,心中彷彿有千萬把刀在割。

  恨他吧!盡量地恨他吧!他明白又愛又恨對她將是種多大、多痛苦的折磨,為此,他寧願將自己推進煉獄,只求她能以對他的恨意渡過此刻最煎熬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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