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別淨說些不可能的事啊!」靜兒真是沒辦法了。
要是小姐真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任性的話,她現在也不會成為寒家上上下下的心頭肉了。她歎了口氣,換種方式勸慰。
「小姐,您別想那麼多了。現在老爺和夫人都已經不在,您便是咱們寒家唯一的大家長了。天色已晚,想必大家都在等您開飯呢。小姐……」靜兒撒嬌地貼近玉瓏。「您不會忍心要大伙陪您挨餓吧?」
「靜兒,你這是……」玉瓏驚訝地望向靜兒,但她立即便會意靜兒這是為了逗她開心。她望著靜兒那張明白透著關懷的臉,一時間竟感動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小姐總是那樣心軟,靜兒知道自己百試不爽的哀兵政策再度奏效,她受到激勵,更加把勁。
「小姐,我們回去吧。好不好,嗯?」她拉著小姐的手搖晃。
「我……」玉瓏雖心有不捨,但終究是拗不過靜兒,只好搖頭歎息。「唉,也罷,就依你吧。」
靜兒是那麼樣的關心她,她又怎能再讓她為她操心呢?
「多謝小姐大恩大德,靜兒此生沒齒難忘!」靜兒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她拉著小姐的手,急急忙忙便要將她拉離溪邊。
「欸,慢點、慢點!」玉瓏差點絆倒,忙呼喚靜兒。
「喔,對不起!」靜兒這才驚覺,她趕緊蹲下來,關心地問:「小姐,您沒摔著吧?」
「沒。」玉瓏輕輕搖頭。當她拍拍裙擺正要盈盈站起時,秋水明眸卻不經意瞥見前方一個不知名的物體,教她的動作不禁停頓。
「小姐,怎麼啦?」
「靜兒,你瞧那是什麼?」她疑惑地蹙起秀眉,纖指遙點。
「什麼?」靜兒不知所以地回頭一看,不看還好,她一看便立刻嚇得尖叫。「哎呀,小姐,是人哪!」
「人?」玉瓏一聽,臉色登時一正。她提起裙擺,急忙站起。「靜兒,快點,我們過去看看。」
她不等靜兒應聲,自己便急急向前走去。
「啊?過去看看?」靜兒好不容易進入狀況,抬眼一望,小姐卻已走到那人身邊,她連忙跑著趕上。「小姐,等等我呀!」
看來是個受傷昏迷的男子。玉瓏蹲到那人身邊,頭先發現的就是那人受了傷。她心中正暗暗吃驚,身旁靜兒又已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小姐,這……這是劍傷啊!」
「我知道,我看得出來。」她橫了靜兒一眼。他們寒家世代從軍,她雖不會武,但分辨傷口這點小事又豈會難倒她。「快點,有沒有布條?」
「沒有。」靜兒先老實地搖頭,之後才想到,「要布條做啥?」
「他血流得這麼多,再不幫他包紮止血,他的命真要沒了!」玉瓏歎了口氣,抓起自己的裙擺,用力撕下一大片白布,纏上那人的手臂,俐落地為他包紮。
「小姐!」靜兒驚喘。「您要救人也不能讓自己吃虧呀!」
女孩家的纖足哪是能輕易露出的,尤其是她這大家閨秀的千金小姐!
「管不了這麼多了。靜兒,來,幫幫忙。」玉瓏一心只想救人,她不理靜兒的焦急,只是費力地想移動男子的身子。
「是。」雖然如此,靜兒還是很聽話。
在兩人合力下,終於將男子伏臥的身軀給翻轉過來了。
「哇……」靜兒不禁驚歎出聲。
天啊!除了她家小姐之外,原來世間還有長得這樣好看的人!靜兒瞪大眼睛,望著眼前雖然昏迷,卻依舊俊美非凡的面孔。
「小姐,這人長得還真好看……」靜兒訥訥道。
「什麼時候了,你只注意這個!」玉瓏芳頰微紅,輕啐靜兒。
當她看清那人的面貌時,也不禁怔住了。她活了十七年,少說見過爹爹手下兵將幾千,卻也從未見過俊美至斯的男子。
雖然這是不應該的,但她的心卻在見到這人的同時,竟超乎控制地狂跳了起來。靜兒傻傻的一句話,卻像一支箭似的正中她的心窩。玉瓏這才發現她竟陷入了什麼樣的遐思,不由得羞煞。
「可是人家說的是真的啊。」靜兒還不知自己為什麼被罵。
「別……別再說了!」玉瓏的臉更紅了。她急忙審視著男子身上其他的傷勢,掩飾自己的羞澀。但沒多久,她卻被另一個更嚴重的傷口給嚇白了臉。「哎呀,他八成是從崖上掉下來時撞到岩石了,你瞧,他額上裂了好大一道口子。」
玉瓏望著他的傷勢,咬著下唇,思索半晌。
「不成,他渾身是傷,又傷得這麼重。若放他獨自在這,他會沒命的。」她飛快地下了決定。「靜兒,咱們帶他回去。」
「小姐,這不好吧?!」靜兒嚇得花容失色。「若讓鍾少爺知道您帶了個男人回家的話,您又要受罪了!」
玉瓏一聽,嬌軀暗暗一震。
她……當然沒忘鍾達棠對她那近乎瘋狂的佔有慾,為了一再重申她屬於他,她知道他不惜做出任何事!但是……
她轉眼望著身邊那蒼白似紙的陌生面龐,心中驀地竟湧上一股強烈而陌生的熱流。
她伸手微微顫抖地撫上了那男子的面頰,不過轉瞬,心中已掙扎下下數千遍。
這可是一條人命哪!就算會將自己陷入更為難的局面,她又豈能狠心袖手不理?她怎麼能見死不救?!
她突然狠歎了口氣,用力地甩甩頭。而當她抬起嬌美無匹的臉龐時,她的眼中已明明白白地燃著火熱決心。
「不,靜兒。無論如何,我們救人要緊。」
第二章
頭……好痛!
他沉溺在一片無止境的黑暗當中,看到遠方一絲微弱的光點。他正想邁步向前走去,但額上的劇痛卻陣陣鞭笞著他。彷彿沉重的鎖鏈銬著他,讓他動也動不了,只有困在原地。
「唔……」他不禁發出呻吟。
玉瓏不眠不休看護了他三天三夜,早已精神不振,困頓地倚在床邊。但從床上傳來的微弱聲響卻像鞭子一般,狠狠抽醒了她。
她猛然驚醒,睜大了美眸探望床上的病患。她手拿清潔濕巾,溫柔地擦著他滿頭細汗。
「公子……公子?」他呻吟不斷,也許是快醒了吧?玉瓏試探性地喚著。
有人在叫他,是誰?厲勳費盡全力睜開重如千斤的眼皮,想看清是誰這麼溫柔地喚他。但是當眼前浮現一張陌生的芙蓉秀顏時,他不禁陷入一片迷惘。
「你……是誰?」他問,聲音乾啞得好像不是他自己的。
「公子,你醒了!」玉瓏驚喜地叫了起來。她看見厲勳難受地咳了幾聲,立刻機警地奉上茶水。她溫柔地餵他喝下,關心地問:「這樣有沒好些?」
喝了口水,厲勳覺得喉嚨的乾熱和渾身疼痛都舒緩了許多,而他立刻直覺而戒備地審視著他身處的環境──似乎是位閨女的房間。他的眼光飄向身邊含笑的美人……是她的嗎?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冷道,下意識地保護自己。
「喔,我!」他的問句才讓她驚覺,自己又看他看得呆了!玉瓏立刻霞飛雙頰。「我……我的名字是──」
「小姐,您別回答他!」靜兒卻突然開口截斷她的回答。
「靜兒?」玉瓏奇怪地望向靜兒。
「小姐,先別說閨女的閨名不輕易說與人知,像這種沒禮貌的傢伙,您救了他一命,他不但連句謝謝都沒說,還把您當壞人一般的防,您幹嘛還對他這麼好?我看您根本就是白救他了!」
這些天鐘少爺不知來過幾次了,小姐稱病不出,全都是她代為擋回。這一切麻煩全是為了這傢伙,卻沒想到她們這麼辛苦得來的竟是這種回報,真是何苦來哉!
「靜兒!怎麼這麼沒禮貌?」玉瓏凝眉訓斥,她不開心地望著靜兒。「我和這位公子說話,你先下去吧。」
「小姐,這怎成?」孤男寡女豈可共處一室?
「你不聽我說的話了?」玉瓏聲音一沉。
靜兒再也不敢有異議。她知道,小姐真的生氣了。
「……知道了。」靜兒心不甘情不願地應聲。
玉瓏看靜兒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後,才轉頭向他。
「真是抱歉,小女子管教無方。」她向他微微欠身。
「不,是我的錯。」厲勳立刻搖頭。「你的丫鬟說得對,是我失禮了,我才應該向你道歉。對不起。」
那名丫鬟的話打醒了他,也讓他不禁奇怪自己怎會有那些無聊的戒備心理。眼前的姑娘氣質溫柔似水,再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害人的人哪!
他雖不禁深深疑惑著自己的直覺反應,卻也沒忘了正事──得好好和人家道歉才是。
厲勳誠摯地望著玉瓏,而世上有誰被他那雙如寒星般的深眸凝望著還能維持平穩的心跳呢?
「不、不,別這麼說,別這麼說!」玉瓏急忙擺手,慌張地站起背過身來,努力想回穩自己失速的心跳。
厲勳見她那副慌張的模樣,唇邊不由得挑上一抹微笑。不知為何,他光是這樣看著她,便下自覺放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