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看,這女孩實在美得誘人,一點也不像個普通的農家女,那一股高雅婉約的氣質是一般莊稼女所缺乏的,也許跟她的爹親有關吧。聽說她爹死前還是縣內知名的學堂先生,所教育出的女兒果然不差,困頓的生活並未磨去她與生俱來的貴氣。他相信,他這位夫人絕對傲視群雌。而他將成為通縣最有面子的男人。
「對不起。」這句話成了莫念慈的口頭禪。
「算了。」於大任擺擺手。「我們言歸正傳,談談你最擔憂害怕的問題。」
莫念慈瞪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等待他說出重點。
「別怕,我不會與你圓房的。」他驚人地宣佈道。「不止是今天,以後也是一樣。」
莫念慈大大地鬆口氣,但……「為什麼?」她並不期待與他洞房,但他的話實在太讓人意外,她不得不問清楚。
「不必懷疑,並不是你的魅力不足,只是……」於大任略一猶豫,還是脫口而出,「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是嗎?」莫念慈自己演繹出一套結論,他必定是上了年紀,所以才「不行」了,但……似乎還是有什麼地方怪怪的。「既然你……呃……為什麼你還要娶我?」
於大任沉吟一番,決定實話實說。
「既然我們是夫妻了,我也就坦白告訴你,其實我是個太監。」
這句話更讓莫念慈訝異,「太監!?但是你是太監的話,何必娶我?」從沒聽過太監娶妻的,而她居然成了一個太監的妻子!
「不必驚訝,我真的是太監。你總不去想要驗明正身才肯相信吧?」
「不必了。」莫念慈窘得漲紅臉。「你……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縣裡沒有人知道我是太監,我也不打算讓他們知道。」於大任說明道,「男人是很愛面子的,我即使不是完整的男人,可也忍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
他接著說:「去年自宮中告老回鄉,就在這兒落腳,一切都很順利,我也成了縣內舉足輕重的人物,不過,一個沒有妻子的人,總是會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什麼隱衷。我可不願辛苦建立的名聲就這麼毀了。」
「所以你娶了我?」莫念慈接口道。
「是的。」於大人得意極了。「我派人調查過了,而你是評價最高的,不僅貌美如花,又克勤克儉、性情溫順,是個非常適當的人選。」
「原來是這樣。」莫念慈不知該如何作答。「你跟我說了這些,不怕我洩漏出去嗎?」
「我相信你對家人的忠誠。」於大任褒獎道。「你大哥那種家庭,你都能任勞任怨地待這麼久,我相信你是不會背叛我的。」
莫念慈悲哀地無言以對。
「那麼,我們已經知道彼此的立場了? 」他問道。
「你希望我怎麼做?」莫念慈問。
「我知道你嫁給我是委屈了些。」於大任憐憫的說。「但既然你已經嫁給我了,我希望你能看開些。私底下,我們不會同床共枕的,你不用擔心。但是……」他眼光忽然凌厲起來。「我不喜歡有個紅杏出牆的娘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莫念慈點點頭。這不就是要她守活寡嗎?
「那就好。」於大任欣慰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只要你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讓我在外面抬得起頭來,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我會的。」莫念慈答應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戴著那鳳冠也頂累的。」他體貼地說。「我到內室去睡,這兒就讓你休息。」
待他走後,莫念慈渾身乏力地跌坐在床上。一會兒後,她才虛脫似的脫去了身上的大紅新娘服,緩慢地將之折好。
她出神地輕撫著那火紅的衣裳。這一生唯一次穿禮服的機會她己穿過了,但她卻絲毫沒有新嫁娘的喜悅。而她的新郎……唉!他也沒有當新郎的自覺。
虧得附近的女孩都羨慕她嫁得如此富有的夫婿,聘金和禮品多得今人眼紅,連迎親隊伍也是空前的龐大,讓她們嫉羨得眼都紅了。但這些外在的虛華又有何用,她的丈夫是個告老還鄉的太監,而她即將當個活寡婦。
她的洞房花燭夜,在人單影只中度過,可以想見今後也將是如此,這種婚姻值得稱羨嗎?莫念慈掉下了隱忍已久的淚珠。
如果可以,她寧願嫁個平民老百姓,雖不富足,但只要他們能相知相惜,再苦的日子她也能過。但如今,一切都已成泡影。莫念慈已經不知道生活中還有什麼是值得她期待的了。
任靖傑,是位世襲爵位的侯爺。在屍位累餐的王族間,他算是十分與眾不同,因為他並不以權位為重,反倒多次追隨將軍北征瓦刺,立下多次戰功,卻又堅不入宮受封,所以靖安侯的名稱雖十分響亮,卻極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正因如此,任靖傑反而能不受拘束地利用閒暇時間,到處遊歷名勝古幽,享受自由的生活。這日,他帶著身邊唯一的侍衛,也是與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冷如風,來到了通縣。
「如風,再過幾日就得回京了。」任靖傑說道,言下頗有不甘心之意。
「已經出來兩個月了,難道你還不滿意嗎?」冷如風一臉的警惕。「再不回去,老夫人會生氣的。」
「別提娘了。」任靖傑一臉無趣,「先找間客棧歇一下,我餓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街上走去,遠遠地便看見一座富麗堂皇的高樓,那高樓紅磚綠瓦,柱上雕刻了不少美麗的圖案。門上的中央一塊匾額,龍飛鳳舞地寫了"慶升酒樓」四個大字。
「這酒樓可真不同凡響啊!」任靖傑驚詫道。走過大江南北,看過不少客棧旅舍,很少有裝飾的如此美輪美奐的酒樓,那使連京城內都少見呢。
「是啊。」冷如風也大開眼界。
進了酒樓,兩人還等了一會才有座位。這酒樓真是生意興隆,到處人滿為患。
吃飽喝足後,任靖傑傳來了店小二,問道:「小二哥,連家牌樓的老闆是誰啊?」他好奇地問道。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這酒樓的菜色,真有些神似宮中的御膳。
「是於員外。」小二驕傲地介紹道。「老爺子可是我們縣內最出名的大善人,而這慶升酒樓也是遠近弛名的地方,過往的旅客都要來一探究竟呢!客倌,您說這菜色還不錯吧?」
「是啊。」任靖傑笑著同意。以-般平民百姓而言,這酒樓的菜色的確可屬一流。「對了,你們這裡什麼地方最好玩?」
「嗯……應該是這附近的念慈園吧。」
「念慈園?」任靖傑沉吟一番。「請問那兒有什麼特色嗎?」
「三個月前,我們老爺娶了一房美麗的妻室,於夫人可是我們縣內第一大美人呢。老爺疼她疼得不得了!」小二口沫橫飛地說著,「才新婚不久,便斥資為夫人建了念慈園,以供夫人賞花遊憩,園子就以夫人的閨名為名了。老爺待人極好,平日那園子也供大家入園欣賞,不過,太陽將落時,就不准再進入了。」
「為什麼?」
「那之後,整座園子便只為夫人而備了。」小二一臉憧憬地說。「你們說,老爺是不是很疼夫人?」
「的確。」任靖傑毫無異議地同意。
就他而言,實在無法想像有哪一種女子,值得男人嬌寵若此?活到二十六歲了,他也從末遇過一個他想珍惜疼愛的女子。這於員外可算是奇葩吧。
「如風,這念慈園可不能錯過。」
「是。」冷如風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根據店小二所指示的路徑,不一會兒任靖傑他們就找到了念慈園,朱紅色的大們正敞開著,歡迎過往的人駐足欣賞。
兩人信步走了進去。進門的一條道路,都用光滑的雲石砌成,像鏡子般如照映人面。走過了小徑,路的盡頭是一座亭子,四周松樹環繞,涼風吹來更覺清爽。
轉過亭子,便看見一座玲瓏的假山,噴泉不斷地湧出。上了山坡向下一望,假山的四面,一片汪洋的碧水,從四面流聚到中間來。
在這個大池子的上方,建造了一座大樓,也就是「念慈樓」。樓懸空在池中,睡蓮浮在水面,一陣陣花香不斷地飄散到樓上。
這念慈樓造得十分華麗精巧,遊廊上更擺滿了很多上等的花草盆景。樓內則擺滿了名畫、古董,都是難得一見的上品。
「這念慈樓果真建得富麗堂皇,樓外的花園也十分幽雅脫俗。」任靖傑讚歎道。
「我們侯府可不會輸給它。」冷如風不表贊同。
「那怎麼能相提並論。」任靖傑笑道,「一般的平民百姓,居然有這等手筆,可算難能可貴了。」
「少爺,園子也游過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太陽也快下山了。」冷如風催促道。
「急什麼呢?」任靖傑還戀戀難捨。「這念慈樓內不知住著什麼樣的天仙佳人,能讓她的夫婿嬌寵若此?晉代有位石崇為他的愛妾建造了綠珠樓,照找看這念慈園可不輸給石崇那美輪美奐的金谷園。這於員外和他的夫人必定是令人稱羨的神仙眷侶。」言下之意似乎十分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