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慶華察覺有異,以老前輩之態警誡地說著:「老弟,你該不是動了真心吧? 」
「卡」一聲,電話被駱飛絕望地掛上了。
他雖然一直猜測揚舞可能出身紅塵,但他還是難以接受她的確是在大染缸中討 生活的女人,而且還能將「清純」的角色,演得如此爐火純青!
說什麼只是來陪他參加party,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臨走時,又留下一封文情 並茂、動人心弦的「情書」,還演出突然消失、吊人胃口的行徑!
「故做聖女狀!」他用力撕碎了那封信,將它散落一地。
「揚舞,我恨你!但我必須恭喜你,你的演技足以得到奧斯卡金像獎!」起身 用力地踢向滿地的碎紙片。
他頹喪地跌坐回沙發上——你騙了我的真心!
而隱身在另一個角落的廷威,雖然驚訝於事實的真相,卻毫不憤怒。
他悄悄地放下電話,心中自有打算。
「鈴……」電話響起。
廷威接起電話,而後不慌不忙地看著暮氣沉沉的駱飛,「駱經理,您父親來的 電話。」
駱飛一聽見是父親打來的電話,更是火大地抓起話筒,「爸,揚舞是你花多少 錢『買』來的?」口氣極為不禮貌。
「你怎麼了?」駱煒也嚇了一跳。
「告訴我,多少錢?」他根本就像瘋了似地狂吼。
「兩百萬。」駱煒不再隱瞞,平靜地說道。
駱飛冷笑著,「難怪!」
「難怪什麼?喂——喂——」話筒的這端已將電話切斷。
駱飛像個遊魂似的,朝自己的臥室走去,絕望地想著——她的演技值得兩百萬 !值得!
「哈哈……!」他淒苦地低泣著。
這是自母親去世之後,他第一次落淚,是對一種不完美的哀悼!也是對真情難 收的無奈。
「揚舞!我徹底被你打敗了!更慘的是——我竟然恨你的虛假,卻又愛你的『 純真』!」
淚水爬滿了駱飛那張長年表現著剛毅的臉龐……☆☆☆
金瓶梅Club的金字招牌,霓虹燈正一閃一閃地向今夜的恩客,忽隱忽現地召喚 著。
雨煙穿著一襲艷紅色貼身的及地長禮服,裙擺右側還開了個高衩,直到大腿與 臀股之間,稍一不留意,鐵定會穿幫。
她正擺動著高翹的臀,扭呀擺地走向吧檯,立即引起Bartender藍波的一陣口 哨聲,「Coral,你變美啦!該不是去Didi的整型醫院美容的吧!」他訕笑著,一 手還倒著馬丁尼。
「去死啦!我的美,是天生的。」雨煙故起挺起那傲人的雙擎。
「哈——!」藍波邪氣的笑著,「我可花不起一夜四、五萬的包場費!」
「咱」地一聲,只見雨煙將手中的煙盒砸向了藍波,「別想吃姑奶奶我的豆腐 !就算你有錢,我也不賣!」雨煙佯怒地瞪了他一眼。
藍波促狹地繼續笑著,「不過,你真的變得更美了!全台北市的恩客可慘了, Coral將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哈哈……」
「哪裡有刀山劍雨,你就往哪兒去!死藍波,去死吧!」雨煙學著電影明星藍 波賣弄身段模樣兒,接著又是一串長長的笑聲。
忽然她的眼光掃過,一眼看過去,便注意到了一位不屬於此地的男士身上—— 他一個人孤坐在那兒,眼睛卻只盯著那杯酒,狀似苦悶,卻又不讓人打擾,顯得孤 傲又自恃。
這個鏡頭深深撼動著雨煙久已未興波瀾的心湖……他好像一個人,一個曾經讓 她欲生欲死的戀人,可恨的是……他卻因先天性心臟病,而喪失了生命!
為什麼上天會讓兩個氣質如此神似的人,二次造訪她的生命?
雨煙旋即抑住胸中萬馬奔騰的激動,極力自控地問著藍波:「他是誰?」
「誰是誰?」藍波隨著雨煙的目光,看了過去,「他呀!」
「是誰?是誰的客人?」雨煙也不願踩到別人的錢,以免傷了姊妹淘之間的感 情。
畢竟大家都是出來混的!能少惹麻煩就少惹!而且幾乎每個姊妹的後面,都有 「後台」
在撐腰,不是商界大老闆,就是黑道兄弟,抑或是政要官員。總之,還是少蹚 渾水為妙!
「他呀!已經來了好幾個晚上了!你去整型,所以不知道。」
這回的雨煙已不介意藍波知道她美容的事,急呼呼地問:「說重點!」
「他?誰的客人也不是。只是每晚都說要找一個叫『揚舞』的小姐,我告訴他 八百遍了,說咱們這兒沒有這號人物!他就是不信!他還說是你那大恩客周慶華親 口說的。」
雨煙的心頭立刻抽了一下!他來找「揚舞」?這麼癡情,難道不嫌她出身低?
他該不是周慶華說的怪人「駱飛」吧?
雨煙蹙著雙眉,向他走了過去。
廷威絲毫沒察覺有人走近他,仍舊兀自低著頭,不發一語。
「你是駱飛嗎?」雨煙不請自來地坐在他的正前方。
他著實嚇了一跳,來了這麼多天,這裡的風塵女子早就不來搭理他了,直覺認 定他是個瘋子,又礙於他不鬧事,而沒有趕他出去。
「你是……?」廷威驚訝地抬頭看著這五官分明的雨煙,沒來由地想著……她 不上濃妝時,是否和現在一樣艷麗照人?
他知道習慣上濃妝的女子,下了妝通常是不能看的,不知她是否也一樣?
不!他是來找揚舞的,怎麼為了另一個女子轉了念頭?
廷威即刻強迫自己回到現實當中。
「大家都叫我Coral。」雨煙自我介紹著。
「你怎麼知道駱先生?他從不涉足——」他不好意思說駱飛根本不屑與風月女 子交往。
兩煙也不在乎,逕自說著:「我不認識他。」又看了看他,像是尋找答案,「 你找揚舞做什麼?」
「一點私人的事,你——認識她?」他像在大海中,突然看見浮木般地興奮。
雨煙不禁狐疑,「告訴我,你找她什麼事?」
「你是她什麼人?」廷威從她「保護」揚舞的態度看出,雨煙一定認識揚舞。
「朋友。你呢?」
「我也是她的朋友。」
「哈!看來你和她的關係,不止是朋友而已!」雨煙也不知怎麼地,竟有點吃 味。
但身經風塵洗禮,已讓她學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不!我們是單純的朋友。」廷威也不知道,為何如此急於為自己辯解。
「單純朋友哪能為了她,在此守候多夜!你知道這裡消費可不便宜哦!你是做 哪一行,怎麼會有這麼多錢可以虛擲?」雨煙點起了煙,老成持重地問著。
「我是駱飛的機要秘書,何廷威。」他面對著雨煙,就是無法隱藏本不該多說 的話。
「難怪你會認識揚舞。」她吐了一口煙圈,終於打破謎團。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到底在哪裡?」廷威開始焦躁不安。
雨煙敏銳地讀出廷威眼中隱藏的情愫,長歎一聲。
「世上又多了一個癡心漢!」
「你——」他好生尷尬。
「揚舞是我的朋友,我因那幾天有事,不能接駱先生的case,所以找揚舞去頂 替。」
雨煙吸一口煙,以兩句話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中間的來龍去脈。
「這麼說,她沒有在這裡上班?」他為了確認,又再問了一次。
「如果你在乎她是不是在這裡上班,又何必來此地找她?」雨煙感到有些許的 不悅。
這可是說中了自己的痛處,她就是為了昔日戀人的醫藥費而下海的!誰知仍無 法換回他的性命。
「不!既然來了,當然不在乎她的出身,如今知道她不在此上班,我會更加珍 惜這份——。」他說不出珍惜揚舞廉貞的話,因為這麼說會侮辱了另一位出身風塵 女子的心。
「唉!我早已不介意了!我只是很羨慕揚舞的際遇,總是比我好。」
「不!你美麗、善良,也很慷慨。」他窘態十足地安慰著雨煙。
「謝謝你!別再費心找詞兒來讚美我了。我一點兒也不善良,若善良就不會叫 她去頂替『我的角色』。這份工作有潛在危險的。」她自責地苦笑。
「你——」
「明天,我為你聯絡看看,看她是否願意見你。」雨煙一個起身,燦爛地玩笑 著說,「何先生,你知道你已『買』了我半小時的費用,要付多少?」
「多少?」廷威聽出她的玩笑,但們想知道這個美艷的女人身價幾何?
「一萬兩千元。」她露出自信而迷人的風采,轉身就離開座位。
留下一臉愕然的廷威,失措地從西裝口袋申取出金卡,揮手招呼侍女結帳。
穿著褸空上衣的妙齡女子,走向他笑道:「先生,Coral大姊替你買單了!」
他的眼光眺向站在吧檯前的兩煙,她正極盡優雅地笑著,並舉杯向他致敬,然 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不再眷戀地對藍波說道:「今晚我不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