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玄朗的耐性全用光了,心中積滿怒火的火山猛然爆發。
「各位董事長,這兩天我已經向各位再三詳盡報告了飯店的業務,不過顯然大家都對我的能力還存有疑慮,無法認同我的決策,如果大家覺得前任總裁比我更懂得經營台灣的市場,那ど就請他回來管理飯店,我不希望各位董事長直接干涉飯店的業務,否則,根本不必升任我來做這個工作,我想各位該關心的應該是每年年終的結果,而不是我所做出來的任何一個小小的決定。」
石玄朗霍然起身,在眾人瞠目結舌的反應中,震怒地走出會議室。
一群老古板,難怪「奧斯頓」前五年會連連虧損。他在心裡咒罵著,餘怒未消地走進電梯。
電梯從十九樓緩緩下降,在十樓停住,電梯門打開,門外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是飯店員工,女的是童詩詩。
詩詩一看見石玄朗,像看見鬼似的驚呆不已。
「總裁好。」男員工畢恭畢敬地點頭行禮,走進電梯的角落裡立正站好。
石玄朗瞇著深邃冷眸,快速地將詩詩從頭到腳瀏覽一遍,她穿著小小的緊身T恤,配上一條寬寬大大的牛仔褲。
「到底要不要進來?」他皺眉看著她,冷肅地低語。
詩話眨了眨眼,半晌才回過神來,她很快地閃身進電梯,瞠著圓亮的大眼盯住地面,像做什麼虧心事似的。
「幾樓?」他閒散地瞥眼看她。
「五樓。」
「二樓。」詩詩和男員工幾乎同時說。
石玄朗分別按下二樓和五樓鍵,然後聽見身後的男員工囁囁嚅嚅地對他說:「石總裁,我是洗衣房的服務生,顧客抱怨我們洗出來的衣服不夠柔軟,穿在身上太乾硬了。」
「你向洗衣房的主管反應過嗎?」石玄朗的語氣平平,連頭都沒有回。
「主管知道,但是一直沒有處理,所以我們服務生不斷接到抱怨電話。」男員工像好不容易遇上青天大老爺似的,急忙欄轎申冤。
詩詩偷偷斜瞟著石玄朗。
「那就再向你的主管的直屬主管反應,我不需要知道這些事。」真是煩死人了,難道廁所不通也要來向他報告嗎?
「是。」男員工怯怯地應了聲。
「下次有意見要透過正常管道來表達,不許再越級報告,否則會讓中階主管難堪,明白嗎?」他冷冷輕斥。
「是。」男員工滿瞼通紅地低下頭,五樓一到,他垂頭喪氣地走出去。
詩詩覺得頸背一陣麻癢的感覺直衝上腦袋,電梯裡只剩下石玄朗和她兩個人了,她被石玄朗懾人的魄力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你怎麼還在這裡?」他突然出聲,嚇了詩詩一跳。
多冰冷無禮的問話啊!詩詩在心裡輕哼,身份高人一等就可以這樣嗎?
不過,她沒忘記自己在飯店裡逍遙自在地享受了兩天,每天三餐吃盡飯店裡的美食,閒閒沒事時不是洗三溫暖就是游泳,把皮膚都快洗掉一層皮的貴賓級豪華待遇是石玄朗所賞賜的,禮貌應對總比跪在地上磕頭謝恩得好。
「抱最大的希望,為最多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她低低開口,這話她反覆背誦了兩天,熟透了,拿來應付他剛剛好。
石玄朗微瞇雙眸,在濃密的長睫下注視著她,俊眸閃過狡黠,似笑非笑地說:「不錯,看起來很有學習的誠意。」
「謝謝。」她深深呼吸,擺出最自然的表情來。「專訪是明天吧?還得請石總裁多多費心指教。」
她話剛說完,二樓到了。
「明天見。」她快步衝出去,聽見電梯關上門的聲音,忍不住回頭偷瞧了一眼,愕然發現石玄朗也跟著她走出電梯,而且還跟在她的身後。
「你怎麼也來這裡?」她一邊走,一邊錯愕地盯著他那張英俊卻沒什ど表情的臉,心臟怦怦直跳。
「二樓全部都是餐廳,我來這裡當然是吃飯。」他理所當然地往前走。
詩詩強自鎮定,朝預先決定好的歐式自助餐廳走去,這一層樓有八間各國料理餐廳,石玄朗總不會這麼巧也選擇歐式自助餐吃吧。
她幾乎走到歐式餐廳的門口了,石玄朗卻仍不收勢,大步跟在她身後走進去。
「一起吃吧,先培養好明天的默契。」
詩詩楞住了,他的聲音傳達的是命令而不是邀請,她正想以擔心和他吃飯會消化不良為理由拒絕時,愕然看見餐廳裡的員工停下手中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不,是看著石玄朗。
「走吧。」石玄朗與地擦身而過,往靠窗的雙人座位走過去,拉開椅子等著她走過來。
詩詩艱難地移動了兩步,比烏龜還慢。
「要不要我抱著你走比較快。」他皺了皺眉。
她驀地紅了臉,發現不少好奇的目光朝她橫掃過來,她立刻快如疾風刮向他拉開的那張椅子,驚瞪著對面優雅入座的石玄朗,不敢相信他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戲弄地,還能一臉若無其事。
從遇見他開始到現在,她還搞不清楚他真正的性格。
「去拿東西吃啊!」他支著下顎,懶洋洋地提醒她。
「噢。」她戰戰兢兢地起身,拿了一盤沙拉回來,發現他維持原來的姿勢不動,奇怪地問:「你不吃嗎?」
「我等所有的菜都補齊以後再吃。」
好奇怪的回答,詩詩聳了聳肩,逕自吃起沙拉,眼角瞥見一個穿著西裝,手中還捧著一瓶酒的中年男人朝他們走過來。
「總裁,這是廠商送給總裁的酒。」像餐廳領班的男人微彎著腰,低聲對石玄朗說。
「一模一樣的酒幫我買兩瓶送回去,順便告訴這家廠商,我不欣賞這種討好的行為。」他語氣冰冷不悅。
「是、是。」中年男人滿臉尷尬,唯唯諾諾地退下去。
詩詩埋頭吃了一口沙拉,奇怪石玄朗為什麼老是愛讓他的員工碰釘子,不過,這兩件事倒讓她見識了他領導的風格。
石玄朗起身,端了滿滿一瓷盤的食物回來。
詩詩一直低著頭很有節奏地吃著沙拉,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看似專注又有些漫不經心地叉起盤中的食物吃,一觸及他性感的薄唇,她彷彿被火燒著一般,迅速地移下目光,赫然發現,他盤中整齊有序地放著各式菜色,每一種菜色都只有一口的份量,看上去精采又豐富。
「很奇怪嗎?」看見她傻楞楞地盯著他的盤子,他淡淡一笑說:「我的每一餐幾乎都在試吃各種菜色的新鮮度和溫度。」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難怪餐廳裡的員工一看見你進來就好像如臨大敵。」
「如果時時刻刻都能對自己的工作負責,又何必如臨大敵。」他唇角微微彎著一抹傲慢又自負的曲線。
她怔仲看著地,說不出所以然,覺得他很怪但是也很與眾不同,從一進餐廳起,他的身份就引來四面八方好奇的注視禮,而他似乎早已習慣成為注目的焦點,對週遭投射而來的目光視而不見,神色自若,一派悠然自得。
好像他生來就該凌駕在凡人之上那樣不凡。
「我想……謝謝石總裁肯給我這個機會。」她忸怩地道著謝,其實想道謝很久了,只是苦無良機。
「我只是不想得罪媒體。」他揚了揚眉,一副「你少自作多情」的表情。
話一定要說得這麼直嗎?她在心裡痛揍了他高挺的鼻樑一拳,商業週刊上的石玄朗高貴優雅迷人,想不到現實中的他居然這麼惡劣殘酷。
「你好像雙面人,在媒體面前是一種樣子,在員工和我面前又是另一種樣子。」她輕哼,把一塊水蜜桃叉進口裡。
「和媒體之間必須維持良好的公關和行銷,我所代表的就是『奧斯頓』飯店,而員工和我是下屬與上司的關係,當然不能一樣。」他淡淡地道。
「我想你在莉芬姊面前大概又是另一種樣子吧?」她好奇地脫口問。
石玄朗手中的刀叉頓了一頓。
「你很有興趣?」他反問,深深看進她眼底。
「才沒有。」她的臉微微發熱,急忙低下頭淺啜了一口檸檬汁。
「告訴你也沒有關係,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通常裸裎相見,她完完全全看得見我不穿衣服的樣子,你還想知道什ど?」他的語音帶著似有若無的笑。
「我、我去拿東西吃!」她驟然起身離開座位,整個人快被驚羞的紅潮給淹死了,真沒想到他居然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告訴她「那種」事,難道台北人都開放到這種地步嗎?
石玄朗忍不住低低輕笑起來,他故意誇大和莉芬之間的關係,想不到真逗得她臉紅了,看她尷尬臉紅實在是件很有趣的事,她那一頭金棕色的長髮襯著一身小麥色的健康肌膚,感覺上就像驕陽般耀眼燦爛,讓他聯想到海洋、沙灘和陽光。
站在許多都會上班族間排隊拿食物的詩詩,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他第一次遇見像她這樣樸拙可愛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