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忡的思緒被佟雲的說話聲打擾了。
「詩詩,坦白說,我還真沒見過比你更可愛、幽默的女孩子。」他笑得前仰後合。「對了,你居然敢在總裁辦公室裡貼一大堆手工藝品,你知不知道這種粉天真可愛的手工藝品最讓男人受不了,尤其是咱們的石總裁。」他邊笑邊大剌剌地在她身邊一屁股坐下。
「什ど手工藝品,被你一說變得好不值錢。」佟雲的開朗坦率讓她忍不住和他抬起槓來。「你知不知道做那片星星海有多費事,一片一片的粘、一片一片的折,還要一片一片的貼上去,很不容易耶。」
「結果還是表錯情,哈哈——」他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詩詩還來不及回話,突然有道詭魅的陰影從他們頭上罩下,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兩個現行犯。
「佟雲,我允許你在上班時間泡妞嗎?」緊繃不悅的聲音冷冷地質問。
「啊,總裁來了,小的我做了一些簡報,正在等你來好向你報告。」佟雲不疾不徐地起身笑答,在石玄朗面前依然不改輕浮本性,兩道眉毛像會跳舞一樣。
石玄朗用莫測高深的眼神橫掃了他們兩人一眼,腳跟一轉,走進辦公室。
「看見了嗎?墜入愛河的男人通常都是這副德行。」佟雲突然湊到詩詩耳邊悄悄獻上心得,然後笑容可掬地跟在石玄朗身後走進去。
詩詩呆了呆。唉……石去朗墜入愛河這個事實,早在她來到奧斯頓的第一天就知道啦,根本用不著侈雲提醒。
冰冷的敵意朝她走過來,她忍不住打個冷顫,頸背上的寒毛都豎直了。
「你跟佟雲什ど時候熟起來的?」可兒冷冷地問。
「熟?」詩詩一頭霧水。「我跟他不熟啊!你也覺得很奇怪對不對,為什麼他今天第一次開口跟我說話,就一副和我很熟的樣子,這種男孩子挺輕浮的哦。」她聳肩笑笑。
「人家是ABC,剛從美國留學回來,怎麼說人家輕浮。」可兒不悅地皺眉。
「不、不,我可能形容得不恰當,他……好像不管什麼時候都開開心心的,感覺上很親切。」詩詩急忙改口,跟可兒「聊天」還真恐怖,好像不管說什麼都會激怒她。
「我看只要是有錢多金的男人,你都會覺得很親切。」可兒白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南極的寒風再度襲倒了詩詩,這句話乍聽之下沒什麼,但涵義卻惡毒猙獰。
詩詩如在冰容僵坐著,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可兒很討厭她,而且是非常、非常討厭!
她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讓可兒討厭成這樣?
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頭看見石玄朗和佟雲一前一後地走出來。
「現在就出發嗎?」佟雲問。
「嗯。」石玄朗點頭,目光瞥向詩詩,頓了頓,隨即改變主意,回頭對佟雲說:「今天讓詩詩跟我去,你就不必去了。」
佟雲瞼上露出一抹滑稽的錯愕,眉毛和肩膀同時聳了聳。「好吧,有美女相伴是比較愜意一點。」
「走吧!」石玄朗懶得理他的調笑,朝詩詩勾了勾手。
「去哪裡?」她奇怪道。
「高雄的奧斯頓度假山莊今天週年慶,你跟我一起去參加慶生酒會。」
「慶生酒會!」她雙眼大睜,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行嗎?」
「奧斯頓度假山莊就開在南台灣的海邊,想不想實地學習,隨便你。」他不耐地看著她。
「想!當然想!」她眼睛一亮,目光渴望地瞅著他,片刻前被可兒凍傷的心,神奇的恢復了。
「想就動作快一點,別拖拖拉拉。」石玄朗逕自走到電梯口。
「好,等一下……」詩詩跳起來,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我該準備什麼?」
「準備你甜甜的笑容就行。」佟雲賊兮兮地看看她,又看看石玄朗,帥氣的瞼耍起寶來很可愛,詩詩看著忍不住笑起來。
「電梯來了,你還在磨蹭什麼!」石玄朗大吼,低沉的語調少了克制力,多了幾分危險和怒火。
詩詩急忙用閃電般的速度衝進電梯裡,偷瞄著石玄朗冷硬的表情,真不知道他這兩天吃了什ど炸藥,動不動就對她又吼又叫的。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跟佟雲熟絡起來的?」他斜瞥著她,不快地質問。
詩詩微微一呆,好奇怪,他居然問出和可兒相同的話。
「我跟佟雲不熟啊!不過他的個性很親切,像和氣的大哥哥一樣,很自然而然就跟他熟絡起來了。」那像你呀,既目中無人,態度又凶神惡煞的。
「和氣的大哥哥?」他的喉頭驀然一縮,冷肅的眼神緩緩落在她身上,什麼和氣、親切,有時候這只是人類的一張假面具罷了,這種解釋更令他不快。
這丫頭到底跟他犯什麼沖,老是莫名其妙讓他失去定性,輕而易舉就能撩撥起他的火氣,就算她喜歡佟雲那種靠下半身過活的男人又干他什麼事!
詩詩覺得很無辜,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懂得台北人說話的藝術了,否則為什麼每次一開口不是惹人生氣,就是惹人大笑?
電梯到了一樓。
「你想穿這身米奇老鼠跟我去參加酒會嗎?」石玄朗瞇著眼打量她。
詩詩緊張地嚥了下口水。「我沒參加過酒會,不知道應該穿什ど比較合適?」
他的眸光掩上深思,凝望她好一會兒。
「跟我來。」他筆直地朝大廳旁的名店街走去,詩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走進GUCCI名店內,幾個女店員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上來。
「石先生,真難得您會大驚光臨。」
「晚上有個酒會,麻煩幾位幫她簡單打扮一下。」石玄朗把詩詩往前一推。
「沒問題。」兩位女店員分別挽住詩詩的手臂,拉進一間小房間裡。
當石玄朗喝完一杯熱茶,翻完一本型錄後,聽見女店員打開小房間的聲音,他抬起頭,乍見詩詩全然不同的模樣,俊容閃過一小簇驚奇的光芒,遲疑地有些不敢相信。
「很可愛、很漂亮吧,石先生,打扮成這樣可以嗎?」女店員笑問。
詩詩穿著一襲黑色及膝的削肩小禮服,貼身的窄腰設計強調出她因長期游泳而玲瓏修長的身材,褐金色的長髮簡單地綰起,更襯得她的頸項優美細長,蜜金色的肌膚上了一層淡淡的妝,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是無懈可擊的。
石玄朗目眩於詩詩前所未有的柔美神態,忘我地凝視了半晌,閃閃黑眸捨不得移動半寸。
詩詩被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瞧得心慌意亂,下意識地抿起唇,垂下頭避開令她窒息發熱的凝望。
「別抿嘴,會把口紅吃掉的。」女店員急忙提醒她。
「噢。」詩詩俊愣愣地笑了笑,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打扮,渾身不自在極了。
石玄朗臉上泛著滿意的淡笑,悠閒地起身,迅速在帳單上簽下名字。
「走吧!」他簡潔有力地說,緩緩朝她伸出手。
詩詩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他抓住她的手腕,將索荑緊緊包在自己的掌心裡。
她像觸了電似的心口一顫,水靈靈的眸子閃出一抹驚喜與甜蜜的波光。
☆ ☆ ☆
「童顏旅館出了什麼問題?」在往高雄的高速公路上,石玄朗懶洋洋地問道。
「最近兩、三年來客人愈來愈少了。」詩詩端坐在舒適豪華的皮椅上,並且一直很注意不要去抿嘴,免得把口紅吃光了。
「知道原因嗎?」
「可能是因為吉貝島的黃金海岸開發了很多水上活動,成了熱門的旅遊景點,也因此多蓋了好幾家度假旅館,但是童顏旅館離黃金海岸遠了一點,加上旅館已經有十六年的高齡,對喜歡海上活動的年輕人來說,可能沒有多少吸引力,才會漸漸被淘汰吧。」她把自己曾經分析過的原因說給他聽。
「飯店只有你和你的父親兩個人經營嗎?」在他遙遠的記憶中,童顏旅館全部由圓木建造而成,時間一久自然會顯得老舊,古樸的味道當然不討年輕人的喜歡。
「還有一個打掃房間的歐巴桑,餐廳唯一的廚師因為生意不好而離職了。」她苦澀地一笑。
「你的……母親呢?」忽然發現她不曾提及過她的母親。
「很小的時候,我媽和我們住在台北,不過後來有一天,我媽突然消失不見了,我爸爸就把台北的房子賣掉,帶我搬到吉貝島去開了童顏旅館,一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為什麼我媽會突然不見呢!」她輕輕笑說。
「去世了嗎?」他漫不經心地。
她認真想了想。「沒有葬禮,應該不是死了。」
「那就是紅杏出牆了。」他不客氣地下了斷論。
「很有可能喔,否則我爸不會一聽見我問媽媽的事就大發雷霆,『媽媽』這兩個字在我爸心裡是一顆可怕的地雷,我一向不敢隨便去踩。」她半開玩笑,口氣清清淡淡的,好似一點也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