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還不明白嗎﹖蘭靈和程志良原有婚約,蘭靈在被陷害賣入紅香院後,自然 就失了聯絡。蘭靈一定是自卑身份難和當日相較,斷了尋找未婚夫的念頭。沒想到,沒 想到他……」
樓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替她說下去:「那姓程一定是最近從別人--八成是從 這位顧公子的口中,聽說了蘭姑娘,從而斷定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他不願履行婚約,又 怕杭州城小,有一天撞見被賴上了,所以才鼓動這混蛋來紅香院非禮蘭姑娘﹗蘭姑娘既 然出身體面人家,你想想,她會如何反應﹖」
小王爺瞪大了眼睛﹕「師父,你是說--」
溫柔點頭,狠狠地瞪著顧世學,插口道:「他和那個姓程的,是想逼蘭靈自盡﹗」
關宇飛恍然大悟,怒視著臉色發青的顧世學:「顧公子你﹗」
顧世學冷汗涔涔而下,慌得連連搖手﹕「關世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真的不 知道這位蘭姑娘的身份……我什麼都不知道啊﹗都是那程志良,他、他……」
哼﹗兩個一般混帳﹗溫柔霍然轉身面對牆壁,控制住自己的心緒。她很生氣,很生 氣……胸口好像會漲開一般。
他以前怎麼會當這種人是可結交的世家公子?虧他西湖賞月時兩個都有請﹗關宇飛 看著顧世學那樣子,只覺得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顧公子請回吧﹗小弟……改天 也許上貴府拜訪令尊。」
「啊、是、是……」
樓砂快速地將那幾個保鏢的穴道解開。顧世學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率著一眾人灰溜 溜地走了。雖然沒有什麼真正的職權,但關宇飛是當今聖上的侄兒、未來的康成王爺。 惹火了他,對自己可不好過。
小王爺餘怒未消,一拂袖轉身欲下樓,被樓砂叫住:「要去找程志良﹖」
關宇飛點了點頭,一張臉繃死死的。樓砂淡淡一笑,走過去附在他耳邊,悄聲說了 幾句話。只見關宇飛的眼睛瞬時瞪得老大:「師……師父﹖」
樓砂肯定地點了點頭︰「怎樣﹖肯不肯呢﹖」
小王爺思索片刻,竟彎起嘴角笑了:「好,就聽師父的﹗」
「那你先回去吧。」樓砂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多謝你了。」
「弟子不敢當。」小王爺看著樓砂,「師父不走嗎﹖」
樓砂微微搖頭,朝溫柔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關宇飛順著樓砂的目光望去,只見溫柔面對著牆壁,看不見表情如何,只是背影好 生僵硬,好像微微發顫。她……看看樓砂又看看溫柔,關宇飛心中若有所悟。師父也是 為了溫姑娘的原因,才十萬火急地將他拖來,解紅香院的困吧﹖他們……他們倒是說不 出的相配﹗這性情淡泊的師父對他來說亦兄亦友,他不由的為他高興。
……還有那蘭靈,但願別出什麼事。到底是禮部尚書之女,也許,他該想個辦法讓 她脫離這是非之地吧﹖關宇飛帶著這個念頭走出紅香院。
看人都走開了,樓砂走到溫柔身邊,一手輕輕搭上她的肩︰「……還好吧﹖」
「……」溫柔轉頭看他,那聰慧嫵媚的臉上,不知何時淌過兩行清淚,水靈靈的眼 中,有難言的掙扎和痛,就那樣赤裸裸、不加掩飾地順著淚水宣洩。
樓砂卻不吃驚,彷彿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難免心痛。
堅定卻又小心翼翼地將溫柔納入懷中,他珍寵地撫摸她的秀髮,喃喃低語:「別哭 了,溫柔……別哭。」
「嗚……」她輕輕點頭,但是淚卻流得更凶;彷彿她的胸口有堵冰牆,觸及樓砂的 溫暖,就融化得更快,全都化成淚水。
痛啊!不知為何,心突然好痛。顧世學的猖狂、蘭靈的驚惶求救、她的無能為力、 程志良的薄情和卑鄙、蘭靈昏倒前那無比的悲憤和絕望……一絲絲,一幕幕,不斷地在 眼前晃過。突然之間,喉頭緊澀了,眼眶也濕了。也分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誰 ……是蘭靈?還是自己?還是全天下間的風塵女子﹖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傷心,她有 痛哭的衝動……樓砂無言地摟緊了她,扶著她向她的房間走去。
「溫柔……」將小媚和另一個丫環留下照看蘭靈,防止她做出什麼傻事,李嬤嬤獨 自從房中走了出來,剛好迎面撞見。
樓砂只是將溫柔圈在臂彎中,坦率、平穩、又幾乎不容拒絕地看著李嬤嬤﹕「我會 照顧她。」
李嬤嬤看看他,又看溫柔信任地依偎他懷中的樣子,不由地有些驚異。溫柔這孩子 ……從不輕易落淚,尤其不肯讓外人看到她哭。眼前這氣宇軒昂的男子,又是如何與她 結識的﹖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是時機不對。最後李嬤嬤選擇相信他,點了點頭﹕「好… …不過小子,走人時機靈些,別壞了我紅香院花魁的名聲。」
對李嬤嬤的乾脆多少有些欣賞,樓砂很認真地答應了﹕「是,我理會得。」
李嬤嬤揮了揮手,逕自下樓回前廳去了。唉……多事之夜啊﹗***小心地將溫柔 放在床上,樓砂抱著她,喃喃說著不著邊際安慰的話。雖然是毫無意義,卻達到了安慰 的本義。溫柔激烈的心緒漸漸被他平靜中和的語調所安撫,淚,也慢慢干了。
見她抽泣漸止,樓砂輕輕抽身站起,走到牆角的銅架前。臉盆中盛滿未用過的清水 ,卻是涼的。樓砂將雙掌帖在銅盆上,有些自嘲……最近他這一身苦修來的內功,似乎 總是淪落成為她溫水熱茶之用﹗絞了條熱毛巾,他走回床邊遞給她,默默地看她那自然 散發出柔媚的擦拭動作,心裡的寵溺是那樣濃烈。何時,又是何故,已戀她至深?連他 自己也不知道……「你……好些了吧?」最後他沙啞地問。
「嗯……」溫柔點了點頭,起身將毛巾晾在架子上,回頭看他︰「謝謝你﹗」
是感激,是感動,也是、也是珍惜。四目相交間,很多刻意壓抑的情愫毫無防備, 也沒有保留地流露。本就有心意相通的默契,這一刻,更再無需言語。
彷彿一切都已經排演過千百遍,溫柔靜靜地走向樓砂。在離他還有兩步遠的時候, 樓砂敏捷地一個跨步,將她嵌入懷中,也在同時找到了她的唇。
溫柔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世界彷彿在緩緩消失,一切都是那麼的靜 ,靜到他的氣息、他的心跳和她的,成為這天地間唯一的聲音……模模糊糊地覺得,就 算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也無所謂了……樓砂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結束了那一吻 ,兩人都喘息不已,臉上也微微發湯。溫柔輕輕歎息一聲,難得柔順地靠進樓砂懷裡, 抱著他的腰,心裡的認知,也更趨明朗。
她是愛上他了!不知不覺地敞開心房真誠以待,在發覺情絲糾纏之前,其實已經走 了挺長的一段路……察覺到她的依賴,加上自己也是眷戀,樓砂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放在 床上,自己也坐了上來。看到她不解的目光,他在她紅瀲瀲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小心 翼翼地拆下她頭上的珠釵,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她一頭青絲閃亮地披散至腰間。樓砂 一笑,很自然地躺下,伸手將她也拉了下來,一抬手揮滅了燭火……片刻後--「我們 這樣,是不是叫做上床了呢﹖」黑暗中,溫柔將頭枕在樓砂的肩上,享受他的體溫帶來 的舒適感覺。
「我想算是。」樓砂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梳理她的頭髮,懶洋洋地警告﹕「但是如果 你不想讓『上床』這兩個字變成某種運動的代名詞,最好別再提出這種……引人遐思的 問題。男人的自制力是有限的,溫柔。」
唔。溫柔乖乖地接受了他的警告。他這人,給她的印象永遠都是那麼穩重、冷靜, 也難怪她老是忘記防備,把他當聖人看。
不自覺地又想起蘭靈,溫柔在黑暗中憂慮地輕皺眉:「你說,蘭靈會不會有事﹖」
「那要看她有多堅強了。現在多想也沒用,先睡一覺,有了精神,等明天再勸勸她 吧。」樓砂客觀地說,將她又往懷中拉近了些:「心結只有靠自己解,有些事還是要自 己去面對,別人是幫不上多少忙的。」
「嗯……」他說的是實話,而且,明日之事,何必今夜空煩惱?溫柔閉上眼睛,睡 意來襲地打了個哈欠:「晚安,樓砂。」
「晚安,溫柔。」他靜靜地響應。***想是累了,也或許是相擁而眠的溫暖太過 舒適,等溫柔再次睜眼時,陽光已經滲透紙窗照亮了屋裡。
「嗯……」溫柔輕輕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腰被扣住了。她的半個身子正疊在樓 砂身上,頭也枕在樓砂胸口。他的左手放在她的腰際,右手平攤著,正好和她伸過來的 左手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