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人一感覺到身後少了她的溫度,他馬上回過頭,看到的卻是她可憐兮兮咬著唇的模樣。
這丫頭啊,老是讓他牽腸掛肚的,想不多花點心思在她身上都不成。唐楚人伸手想去揉丁雨恬的頭髮,心疼得緊。
慢著,他哪一任女友曾經弄疼過他的心?唐楚人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而他瞪著自己發抖的指尖。
該死的!不會真的讓宋珍珍給說對了吧?
他在乎丁雨恬,該死的在乎!唐楚人驀地將伸出的手背到身後,目光完全沒法子從丁雨恬身上離開。
「發現真相了吧!」宋珍珍不是傻子,唐楚人此時錯愕的眼色,說明了太多心情。「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找你逛街時,你總是百般推卻。然而,你卻可以和她在誠品待上一整天。」
「那是因為大哥不愛逛街……」丁雨恬往前站了一步,小聲地插了句話想解釋。
唐楚人看著丁雨恬認真解釋的小臉,還有那雙哭腫的水眸,他眉頭一擰,滿心只想著要張臂擁她入懷。
要命啊,他真的、真的喜歡上雨恬了。
之前,他對她,的確是大哥之於小妹的那種單純喜歡。但是,那股喜歡的感覺在滲入了血脈裡多年之後,竟不知不覺地變成了男人對女人之間的感覺了……
「大哥,你快點跟珍珍姊解釋啊!」丁雨恬看他不語,以為他發火,便使勁伸手推他向前。
「不用解釋!誰都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們之間要不是有鬼,你怎麼會一看到她哭,就心急如焚。而我一哭,你就嫌我吵呢?」宋珍珍忍不住地又出口嘲諷道。
「妳哭,是因為別有目的;她哭,則是因為家裡有事。」唐楚人不耐煩地說道,被宋珍珍的聲音吵到完全沒法子思考。要命,他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把丁雨恬當成女人喜歡?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男人都是這樣的,放在心頭時,就連對方皺個眉頭,你們都心疼。但當你們不在意時,對方說什麼話都動輒得咎。」宋珍珍喃喃自語著。
「我們當初在一起時,為的就不是什麼在意與不在意。」他們在一起的目的,是只為了分享彼此的夜晚。
唐楚人皺起眉,不快地瞪著宋珍珍。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每一回在交往之前,他明明都已經再三強調他要的只是互惠的關係,但他最後卻總是會被她們指責不夠用心。
「是我錯!我不該動了心、放了心……」宋珍珍咬牙切齒地說道。
「知道錯了就好,不需要再一再地強調。我對於老是被人當成薄情郎這回事,也聽得很火大了。」他不客氣說道。
「你、你……」宋珍珍氣到臉色發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怎麼樣?」唐楚人斜眼睨人,表情相當冷厲。
「你不要再說了啦──」丁雨恬的手擺在唐楚人的手臂上,輕拍了幾下。
唐楚人勉強扯動了下嘴角,閉上嘴。
宋珍珍見狀,唇角微微顫抖了。她轉過身,手指緊掐著車鑰匙。
唐楚人看著宋珍珍落寞的姿態,知道自己畢竟是傷了她的心,稍緩下語氣說道:「車子,我會叫人開過去幫妳辦過戶。」
「算你上道,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宋珍珍頭也不回地說道,飛快地坐入車裡,不想她的淚水被人看到。
唐楚人看著車子飛馳而去,他開始反省自己──如果他原沒打算要讓這段關係長久,他就不該放任宋珍珍投入感情的……
「楚人大哥,你幹麼還站著,不快點去追珍珍姊啊?」丁雨恬又拽又拉地推著他往車道上走。
黑色賓士雙門跑車,消失在路的盡頭……
唐楚人定定站在原地,冷聲說道:「車都被開走了,怎麼追?」他低頭望著丁雨恬粉嫩的小臉,心裡還是一團亂糟糟。
「想法子叫計程車追啊!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就是一臉很難過的樣子,幹麼還要站在這裡裝硬漢。」丁雨恬跺著腳,著急地說道。
唐楚人抓住她的手掌,卻比平時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她的手有多柔軟,心跳於是像踩下油門一樣地狂跳了起來。
「我不是難過,我是心煩。不過,那事與她無關。」他心煩的是他對丁雨恬的感情。
「你也心煩嗎?那我還是先回去好了……」她欲言又止地咬住了唇,不想讓他更煩心了。
「不管我在心煩什麼,我都不可能不理會妳。先進屋子裡再談吧。」唐楚人的手習慣性地落上她的肩。
丁雨恬今天穿了件無袖削肩上衣,他的大掌直接貼上她冰柔的肌膚──
那是個女人的觸感!
唐楚人的掌心一麻,倏地收回了手。
丁雨恬咬著唇,看著唐楚人突然間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臉。「我們以後是不是應該劃清界線呢?否則老是讓你女朋友誤會,也不是件好事吧?」這話是說得很堅強,但她心裡卻不禁偷偷地難過了起來。
「別胡思亂想了。」像是要證明兩人之間天下太平、一切如昔,唐楚人再度摟住了丁雨恬的肩。
丁雨恬放心了,仰頭給他一個燦笑。
唐楚人望著她的笑顏,心臟差點嚇停。
她的甜美笑容像一層隱形魔網,罩住了他的心。他喘不過氣,沒法子呼吸,只想拚命地衝出去。
「楚人大哥,你幹麼看著我發呆?」丁雨恬好奇地問道,伸手戳戳他的臉頰。
他握住她的手掌,不敢再多想,只好拉著她,以跑百米般的速度衝進了屋子裡。
要命啊!他現在根本就是以看女人的目光來看她,以後要怎麼跟她當兄妹?
她還要再過幾天,才會滿十七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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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裡,唐楚人將丁雨恬安頓到沙發後,餵了她一大杯牛奶,自己則灌了一杯黑咖啡,他現在非常非常地需要清醒。
只是,兩個人同坐在雙人沙發裡,再怎麼拉開距離,總還是顯得很親近。
唐楚人正想著她、想著這段殺得他措手不及的感情,丁雨恬則想著她家裡的事。兩人都想開口,卻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空氣中的沈默於是染上一層詭詭怪怪,彼此都換了幾個坐姿,卻仍然顯得不自在。
「妳剛才怎麼在我家門口哭?」唐楚人拍拍她的頭,先開了口。
此話一出,丁雨恬心裡的委屈馬上化為淚水,排山倒海地襲上她的臉。她一個轉身抱住他的身子,驚天動地地大哭了起來。
唐楚人胸口一窒,屏住了氣息,想盡可能地拉開彼此的距離。偏偏她一哭,就要習慣性地像只無尾熊往他身上巴。
他索性閉上眼,長臂一伸,將她攬得更緊了幾分。罷了,就當他正在出借自己胸口,當成吸盡她眼淚的海綿吧。
對於剛發覺的新生情感,他或者仍有疑惑,但她畢竟是他疼愛了多年的雨恬,總歸捨不得她難過的。
方硬下顎擱在她微亂的髮絲上,他什麼也不問,就等著她哭倦了,主動對他開口。
丁雨恬的眼淚流得沒有她預期的激烈,因為她下午已經驚天動地地哭過了一場,沒力氣再來一回了。
現在的哭泣,是難過,還是只是想向大哥撒嬌?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丁雨恬靠在他的胸口,怔怔地眨著眼,哽咽地抽泣著。
抬頭迎上楚人大哥專注的黑眸,她努力地從喉嚨擠出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爸媽……要離婚……」
「不可能。」唐楚人皺起眉,直覺地便否決了那句話。丁伯伯、丁伯母感情一向不錯,在丁雨恬上高中之前,他們全家幾乎把全台灣能露營的地點全都跑遍了。
唐楚人低頭凝視著她小小的臉龐,被她哭腫的眼、發紅的鼻尖及痛苦的擰眉,弄得心疼無比,恨不得把她揉進心裡。
唉,如果連他這個外人都會因此而受到驚嚇了,更遑論丁雨恬會有多震驚了。
「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唐楚人低聲問。
「我爸和他的女秘書──就是那個楊阿姨有了感情,他們已經在一起兩年了。現在……楊阿姨有孩子了……他們要結婚……」丁雨恬握緊拳頭,無力地趴在他的肩上,眼眶發酸,卻再也掉不出眼淚了。
唐楚人輕撫著她的後背,低歎了口氣。
感情要轉變風向,又豈是人心能控制的。他剛剛不也被感情驚蟄了一下嗎?
「我是笨豬……我幹麼還叫她楊阿姨?她怎麼可以和我爸外遇,難怪這兩、三年來,我爸都不願和我一起出去旅行……」丁雨恬喃喃自語著,緊閉著眼,彷彿這樣就能趕走一切煩惱。
偏偏以前那些一家歡聚的時光在腦子裡狂亂地轉著,嘲諷著世事無常。
丁雨恬慌亂地張開眼,對上楚人大哥定定的凝視。
心,這才慢慢地沈靜了下來。
幸好,有楚人大哥陪著她。只要有他在,就算天塌下來,她都可以不那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