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由裡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像被人拿著刀片割著,痛楚直達心底。
「什麼意思?」她聽出楚涓話中有話,
「你不知道?向柏宗沒告訴你?」楚涓佯裝驚訝。「他不說我幫他說,他為了你放棄了學校推薦出國深造的機會,因為他知道你絕對不可能出國讀書的,你們兩個的程度差太多、身世背景也差太多了,難道你連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你會拖累他的。你別忘了,他可是向家人耶。」
那種自卑與無力感又出現了,毫不留情的啃噬著尤由裡的五臟六腑。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尤由裡垂首看著腳邊的小草。她這根小草,怎能奢望成為大樹與向柏宗偎在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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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整天都待在教室裡,她知道向柏宗會來找她。但她失算了,向柏宗一整天都沒出現,尤由裡不禁有種鬆口氣的感覺,卻又感到失望。
等她回到家以後,地才發現向柏宗早已等她多時,且跟老爸聊得很開心。
「回來了、回來了!你們兩個年輕人好好的聊一聊,我做生意去了。」尤老爹笑呵呵的,一看到尤由裡回來立刻起身遁走。
地將包包放在他身邊。「你今天沒去上課?」
「今天沒課。」向柏宗注視著她,試圖找出她有無不愉快。
尤由裡只手撐住額頭,歪著臉看他。「你昨晚跑去哪裡了?鄭拓說你送楚涓回家,你該不會在她家過了一夜吧?」
向柏宗不露痕跡的端詳著,她的表情不像開玩笑,卻也不像認真的。
「我昨晚是送楚涓回家,但是我送她回家後就接到家裡的緊急通知,說家裡有事叫我回家,開了一整晚的家族會議。」
尤由裡同情的摸摸他的臉。「今天有沒有補充睡眠?」
不知怎的,向柏宗覺得她的話言不由衷。他拉下尤由裡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我沒事。不過,聽鄭拓說你好像喝醉了?」
尤由裡抽回自己的手,面無表情的將包包重新背回自己肩上,看也不看他一眼的直直朝樓梯走去。
「由裡,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些什麼?」向柏宗開始意識到不對勁。
「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知道。」尤由裡的聲音有著濃濃的憤怒,她打開房門,將尾隨在她身後的向柏宗關在門外。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向柏宗在門外大叫。
尤由裡猛的拉開門,朝他伸出手。「這個呢?你知不知道?」
向柏宗看著她手心上的鈕扣。天!楚涓!
「由裡,我跟楚涓之間沒什麼……」他急忙想解釋。
「既然跟她沒什麼,那剛才為什麼要騙我?你分明是心裡有鬼!」
這該死的鄭拓。「我就是怕你會胡思亂想,所以才不告訴你的?」
「那你放棄出國深造的事呢?也是怕我胡思亂想才不告訴我?」她大叫。
向柏宗愣了一會兒。「是楚涓告訴你的?」他眉間皺摺加深。
「你不要管是誰告訴我的,回答我的問題!」
「由裡,你先冷靜一點。沒錯,學校是有找我談過出國深造的事,但是我並沒放棄,我只是還在考慮中。」
「為什麼還要考慮?有這麼好的機會你還考慮什麼?」
「因為我愛你,我不要讓我們兩個分隔兩地!這個理由夠不夠?」向柏宗緊緊握住她的肩膀。
尤由裡眼眶裡的晶瑩液體像線般直直掉落,她格開他的手。
「由裡——」
「你為什麼要這樣?我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做,我不要你為我這麼做!」猛力闔上門,任憑向柏宗在外頭拍打敲喊。
她跌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不斷以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
「由裡!你開門,把自己關在裡面並不能解決事情。由裡!」
「你走!我不要和你說話,你走!拜託你,你快走!」她的聲音支離破碎。
尤由裡也知道這樣的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但她現在最需要的還是逃避,她無法承受他這麼多的愛,她怕。
向柏宗停止拍打門板,無力的靠在門板上。「由裡,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我不希望我們兩個這樣下去。」
沉默了良久,尤由裡哽咽卻清晰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到向柏宗的耳裡。「阿宗,我們分手吧。」
她的話像把箭,狠狠的穿透過向柏宗的心臟。「你該不會是說真的吧?」他需要再確定。
尤由裡捂著嘴巴哭泣。她沒有勇氣再說一遍。「阿宗,你走吧,不要再逼我了。」
「好,我先走,等你冷靜了以後我再來。」他像只鬥敗的公雞,失神喪志的離開了。他怕她會再說出更絕的話。
房門內的尤由裡抹去臉上的淚,憂傷的來到窗前,看著向柏宗遠去的身影。她愛他,但很多事不是靠愛就能化解的。她樣樣都跟不上、比不上他,她並不以自己的家境為恥,但跟向家比起來,他們簡直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總有一天他會後悔跟她在一起,到時候她會受不了的。
應該有個跟他一樣優秀的女孩子來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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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柏宗在一家他們學生會常去的咖啡店找到楚涓。他坐在她身邊,點了杯咖啡。
楚涓等著他開口。
「為什麼要跟由裡說那些話?」兩人之間沉默了夠久後,向柏宗開口問,冷靜中帶著不解。
「我說的全是實話。」
「包括扣子的事?」他看著她。「楚涓,這工於心計的樣子不像你。」他的語氣沉重。
楚涓猛回過頭看著他。「那你心目中的我是怎麼樣?只懂得讀書的傻瓜嗎?我這麼拚命的原因全都是為了能趕上你,你知不知道?結果你心裡想的全都是那個又笨又膽小的尤由裡!」她傷心又不平的叫。
向柏宗看著她,失望之情溢於言表。而後,他搖搖頭,拿出錢包,將錢丟在桌上。「我們的談話完全沒有交集。你慢慢喝吧,我先走了。」他掉頭離去。
見他離開,楚涓連忙買單,追了上去,「阿宗,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你好。」跑到他身邊,她無法自抑的大叫。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向柏宗冷冷的說,腳步未曾稍停。
楚涓用力拉住他。「我當然知道!你為尤由裡犧牲那麼多根本就不值得。」
「楚涓,你說錯了,我從來就沒為由裡犧牲過什麼,我只是將自己的人生規畫給稍微調整了一些,而我做的這些調整全都是為了讓由裡能適應我的世界。」他歎口氣,「楚涓,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會有更好的男孩子欣賞你的。」他語重心長的說。
「但不會是你,對吧?」楚涓的聲音裡有著絕望。
「楚涓——」
楚涓一步步往後退。「尤由裡不會跟你在一起的,她太膽小、太自卑,你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只會讓她退縮,你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楚涓踉蹌的跑走了。
她的話像詛咒,讓向柏宗有了種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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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媽媽敲著房門。「由裡,怎麼還沒起床?早上不是有課嗎?」
尤由裡在床上翻了翻。「媽,我頭痛,今天不想去上課,」
「頭痛?你什麼時候有這毛病的?」知女莫若母,她的詭計立刻被尤媽媽識破,「快起來,昨天跟阿宗吵架,今天就不想到學校去啦?有什麼事情講清楚就好啦,快起來,要不然我叫你爸爸上來了。」尤媽媽恐嚇道。
尤由裡扁扁嘴,不情不願的坐了起來。「起來了啦。」
「限你十分鐘整理自己,十分鐘內沒下來,我就叫你爸爸來請你。」尤媽媽鐵面無私,說完後掉頭就走,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尤由裡認命的下床整理自己的門面,十五分鐘後離開家門。當她看到站在校門口等著她的向柏宗時,毫無猶豫的轉身就跑,可惜她腳沒他的長,才跑了一小段路就被他捉住了。
向柏宗伸出手碰觸她的眼眶,尤由裡瑟縮了一下。「你昨晚沒睡好。」他的聲音有著憐惜。他又何嘗不是?
「不要你管。」
「由裡,難道我真的那麼令你厭惡?」
尤由裡飛快的瞥他一眼,他看起來真的很難過,使她無法痛快的說出「是」字。
「我只是不想再跟你在一起。」她小聲的說。
「為什麼?我哪裡不好?」他真的不瞭解。
「就是因為你太好,所以我才不想跟你在一起,你應該跟比我好上萬倍的女孩子在一起。」她對地上的枯葉視而不見。
「你為什麼要看輕你自己?難道你真的願意承認自己就像楚涓說的又膽小又自卑?」向柏宗生氣了,跟她在一起他的耐心永遠不夠用。